論《睡谷的傳說》對美國初期文化的尋根

摘 要：通過對作品的細讀，簡要羅列出作品中關于歐洲文化元素的幾個小因子，進而剖析出歐文在歐洲文化中尋得適合美國初期文化一些方面：荷蘭式寧靜的莊園生活，優美靜謐的自然環境以及代表著正義、勇敢、冒險、力量的“騎士精神”。最后，簡要思考了作家在尋根過程中的探索。

關鍵詞：文化 尋根 莊園生活 騎士精神

概述：如果要提到美國文學，我們不得不談及美國作家華盛頓·歐文[1]，作為“美國文學之父”，他為美國初期文學的開疆辟土起到了先鋒作用。《睡谷的傳說》是美國文學初期最為杰出的作品之一，也是歐文最具影響力的代表作，這個故事直到今天依然為人們所傳頌，其所散發出來的文學火花與文化內涵更是激起一代又一代文人墨客的靈感和研究興趣。

小說故事發生在1790年的美國紐約州東南部，一個處于“沉睡谷”中的荷蘭人聚居村莊，那里與世隔絕，村民對鬼怪深信不疑。窮教師伊奇博德·克瑞恩看上了富家女兒卡翠娜，在一次參加卡特琳娜家舞會的回家路上，遭遇傳說中的“無頭騎士”夜襲而嚇得魂不附體，最后發現是卡翠娜和與她熱戀著的小伙一起搞的惡作劇，他羞得無地自容，只好不辭而別。

歐文這篇描寫十八世紀末的紐約州外的荷蘭移民聚居地生活情景的小說，對美國初期文化形成具有較為顯著的開源性特征。正如評論家Greg Smith 所言，“現在已經完全超越了他作為美國短篇小說發軔之作的地位， 成為了我們美國文化傳統的一部分。”也就是說他試圖從歐洲文化元素中尋找美國自身文化的根，并對歐洲文化進行了革命性的探索與選擇。本文將從這篇小說文本和歷史文化背景出發，初步探討其對美國初期文化的尋根。

一.文化尋根的幾個文化元素

美國自從獨立戰爭取得勝利以來，文學領域長期在歐洲燦爛的文學與文化面前依然黯然失色，既沒有自身特色的優秀文學作品問世，也沒有形成美國民族性的精神和文化。華盛頓.歐文正是那個時期最為杰出的代表作家之一，尤其是小說《睡谷傳說》對美國初期文化的尋根與建構是開創性的。

（一）家鄉：風光秀美的哈德遜與荷蘭式的寧靜村莊

小說對哈德遜河流域的生活環境做了濃墨重彩的描寫，“哈德遜河東岸，大山坳不少，形如鋸齒。在這個山坳中央寬大遼闊的河旁……更為人知、更恰當的名字叫‘休閑鎮’。”[2]諸如此類的描述幾乎是貫穿全文，“時值中午，我游蕩進去，大自然靜得出奇，被窩轟鳴的槍聲震驚，周圍安息日般的寧靜消失了，強烈的回聲不絕于耳。”[3]“這片土地，似令人昏昏欲睡，朦朦朧朧，連空氣亦彌漫此種氣息。”[4]這地可謂是一處世外桃源。

秀美的自然風景并不算什么，而結合美景而立的荷蘭式風格的村莊更是神秘而吸引人的注意。“正是在這些荷蘭人居住的隱僻小山谷里，人口數量、舉止風俗都一如既往，盡管在這躁動不安的國家，別處遷移改良的洪流正日夜不停地變化，從身邊掠過，卻毫不為其注目。”[5]如此自然之景與村落的和諧并存，不僅是當地移民文化生長的客觀土壤，也是美國地域初期文化特色的承載方式。

（二）“騎士”們及騎士之馬：“火藥”與“大無畏”

《睡谷的傳說》對兩匹馬作了一個簡潔而深刻的形象對比，之所以是騎士之馬，我們結合這兩匹馬的主人--“騎士”來對比分析一下。首先是外來的窮酸教師，“伊卡博德·克蘭的綽號正適合其人。他個子雖高，卻相當瘦削，肩膀狹小，胳膊和兩腿修長……他頭小，頂部扁平，大耳朵，一雙綠眼沒有神采，長長的沙錐鳥鼻，像風標安放在錠子似的脖子，指示風向。”[6]這位“騎士”可謂是令人好奇，而他的座駕“火藥”更是讓人啼笑皆非了，“它身體瘦削，毛發蓬亂，母羊似的脖子，頭部像錘；鬃毛和尾巴呈銹色，絞纏著有芒刺的草；一只眼失掉瞳孔，圓瞪如鬼似的，但真正放射出魔鬼之光的是另一只眼”[7]。

這樣的騎士對這樣的馬簡直是天下一絕。然而，另一位是當地浮蕩青年布羅，“他肩膀寬闊，關節頗大，一頭拳曲的短黑頭發，一張粗率但討人喜歡的面容，那神氣既滑稽有趣又傲慢自大……他以精通馬術出名，在馬上像韃靼人一樣靈巧敏捷……”[8]他的坐騎是一批叫“大無畏”的駿馬，“這家伙一如他本人，膽量不小，調皮搗蛋，只服他一個人管……他認為一匹溫順馴服、衰弱不堪的馬，怎能與一位英勇無畏的人相配呢？”[9]如此鮮明的對比增加了故事的幽默感和懸念，同時也增加了歐文對待歐洲文化元素問題的一種比較明晰的傾向，那就崇拜繼承文藝復興所提倡的力量與樸實，重視人的健康型的能量。

（三）女性的面貌：荷蘭老婦與少女們

文中的所提及的不但有當地和外界新事物的對比，同時也有內部人物的老一輩和年輕一輩的對比，在女性身上可以窺見時代遷徙的變化。一般的荷蘭老婦是一群“活潑、干瘦、小巧老太太們，戴著皺巴緊貼的帽，身穿低腰短袍和家做裙子，剪刀、針墊和鮮色花布袋掛在外衣上面。豐滿的少女們幾乎顯得和母親們一樣古樸，唯有身上的草帽、漂亮緞帶或白色上衣，顯示出城市創新的跡象。”[10]但是可明顯看出荷蘭老婦人繼承了原來荷蘭各種傳統日常食物的制作方法，個個經驗老道，甚至伊卡博德·克蘭這樣的來自紐約的人見了都贊口不絕。而對女主人公卡翠娜的描寫則表現古代與現代的結合，“她有點賣弄風情，這甚至可從服飾看出---她將古今樣式融為一體，最能襯托出其嫵媚。她戴著純金飾物，此系她曾祖母從沙丹鎮帶回；另帶古時迷人的兜包，穿一件誘人的短裙，露出一雙在周圍鄉下最漂亮的腿。”[11]荷蘭老婦人對傳統的堅守，少女們對新事物的接受同時保持古樸，可見歐文行文的某些意圖主要還是對傳統的挖掘與澄清上。

二.文化尋根的幾個有機質

從文中列舉了幾個比較明顯的包含文化內涵的元素，簡單的對比可以看到歐文對歐洲文化的某種選擇傾向。而從他的選擇我們不難看出，在這篇短短《睡谷的傳說》一文中，他對美麗的大自然和古樸農村風貌的熱愛，對寧靜的農村莊園生活的無線向往，以及對以力和正派的騎士精神的追捧，這些都是我們細讀這篇文章后所能獲得的---歐文在文化尋根過程中所找到的幾個有機質。

（一）生活環境：秀美靜謐的自然環境

歐文在文中大量的描寫睡谷自然環境，從大的哈德遜河流域到睡谷及其當地村莊，不惜筆墨地一一作了詳細的展現，如同中國的水墨畫一樣，有煙霧繚繞森林密布的山和蜿蜒平靜的河，有稀稀落落的簡陋農舍和各種蟲鳥的鳴叫…… 歐文對此迷人的景色不禁感嘆：“假如我想找一個休養的地方，逃避人世及令人心煩的事物，夢想靜靜度過這懊惱人生的末年，那么我以為最理想處莫過于這小小的山谷[12]”，可見這里的風光是多么的美好。

（二）生活方式：對荷蘭式寧靜莊園生活的追求

荷蘭式寧靜的莊園生活方式是歐文在尋求美國生活方式的一種美麗的憧憬，這種生活方式哪怕是在南北戰爭期間，北方工業對南方種植園的勝利都沒能改變，一直到現代社會，這樣的生活方式為大多數美國人所適用和向往。正如書中對老巴爾土斯·凡·塔塞爾的莊園所描繪的那樣：“他在哈德遜河岸有一座堅實的住所，這兒是一個蔥綠、隱僻、肥沃的角落，荷蘭農夫們頗喜在此安居。一棵大榆樹高聳一旁，寬大的樹枝將其覆蓋；腳邊有一口桶形小泉……流入臨近一條小溪……靠近農場有一個大谷倉……各種燕子發出吱吱叫聲，在屋檐上飛來飛去。一排排鴿子在房頂享受陽光……光滑笨拙的小肥豬在安靜多食的圈里呼嚕呼嚕……臨近有一池塘，一隊高貴的白鵝浮其上，護送鴨群……豪俠的公雞從谷倉門大搖大擺地走過……”[13]。這種舒適而優越的農場生活條件既是當地的典型富裕家庭生活模式，也是歐文從歐洲文化元素中找到的最富有浪漫情調又最具實用價值的一種生活方式了。

（三）騎士精神：對力量與勇敢的崇拜

自從文藝復興以來對人的重新發現和重視，不但完美地繼承了古希臘的優良文化傳統精髓，同時也開啟了人類一個又一個的智慧飛躍。歐文的《睡谷的傳說》中所講的真正的勇敢騎士布羅戰勝既懦弱又投機的克蘭而贏得佳人歸的故事，一方是鞭笞了工業化帶來的投機取巧的扭曲的丑陋人性，同時也贊美了布羅的勇敢與正派和淳樸精神風貌。這樣的贊美也可以說是對力量的崇拜，對敢于闖蕩的崇拜，也是對于一種正在慢慢消逝的“騎士精神”呼喚與肯定。布羅在睡谷及周邊地區具有很強的影響力，“他隨時準備打架或嬉鬧，不過脾性中調皮多余惡意；盡管他粗魯無比，但本質上非常幽默滑稽……臨友們對他既敬畏又心懷善意。”[14]也正是一個這樣一個人物，歐文把他擺出來，也就是把“騎士精神”擺出來，并且我們隱約可以從“布魯”身上看到這是一種“實用主義”很強的“騎士精神”，這足以廣大人們靜下心來去思考那些漸漸失掉傳統文化精華。

三.文化尋根的選擇與重組

歐文作文美國文學具有舉足輕重的開拓者，在對美國初期文化構建上，他以實用主義的心態運用文學這個舞臺貢獻了自己最大的努力，也許這與他還是一個講究實干的人有關。而對美國初期文化的尋根歐文從兩方面著手的：

（一）文化思考中的回顧與選擇

歐文縱游歐洲十多年，足跡遍及歐洲主要國家，對于歐洲的民間故事興趣濃厚，這樣的游學一方面是對各地的民間故事的收集，同時還從事各種政府的非政府的工作，在不斷的回顧中選擇一些對美國有價值的元素，也可以說歐文自身認為有價值的信息收集起來，這樣一個選擇過程與他的從小就培養起來的文學知識分不開的，同時也與他豐富的見聞以及實踐工作經驗息息相關，當然他還對美國本土的人文地理具有相當的了解程度，最重要的是他對美國人們的文化真正根源以及文化訴求有很深的意會，這樣他才能在廣博的混亂的歐洲文化碎片中找到自己想要的資料。《睡谷的傳說》就不但著重取了荷蘭莊園的元素，同時還對“騎士精神”以及德國故事與英國傳說的某些要素融入其中，使其成為既是一個繪聲繪色的故事，又是一部在文化上令人深思的小說。

（二）對歐洲文化的重組和提煉形成美國初期文化

在對歐洲文化元素的回顧與選擇后，歐文運用其極具天賦的文學細胞重組了他大腦中的來自歐洲各個國家的文化元素，這樣的重組是因時因地的，主要是對美國本土的文化作了一個融合性嫁接。譬如，將德國人的無頭騎士故事放在紐約郊外的睡谷，荷蘭人以及莊園，哈德遜自然風光，各種鬼故事神奇傳說等等也都擠進睡谷這個小地方，這樣做無疑是一個很大難題，但是歐文做到了，《睡谷的傳說》應用當地靜謐美麗的睡谷和別具風格的荷蘭式村莊為基礎，而各種人物以大腦承載就故事的方式進行新的故事并別新舊故事很好地銜接起來，不斷的對比與對話中，歐文想要表達的重塑一種怎樣的美國文化的面貌便躍然于紙上。這樣的文化風貌是提煉出來的，是歐文運用自身學識結合美國本土地域特征在歐洲文化中找出來的，當然這種所謂文化用英國歷史學家霍布斯鮑姆的話也可以說是“被發明的”，尋根或許成了一個借口，創造出文化才是真實的實踐。

結語：歐文以實用主義的原則和行動，用文學的方式展現了一些到歐洲尋找到適合當時美國人文化：荷蘭式寧靜的莊園生活，優美靜謐的自然環境以及代表著正義、勇敢、冒險、力量的“騎士精神”。這些文化要素直到現代依然占據著美國文化主要的地位，并繼續影響著美國人的生活以及國家的文化構成。

1907年中國翻譯家林紓翻譯的《拊掌錄》（今譯《見聞雜記》），就收錄有《沉睡谷的傳說》，林紓序說：“歐文氣量宏廣，而思致深邃而便敏。”這對美國文學的借鑒與傳播在當時起到一定的作用，同時也開啟了中國與美國文化的交流。研究歐文文學，特別是結合文化來思考歐文在美國初期文化形成之時所做的探索是十分必要的，對現代中國文化的話語權構建啟發極大。

注釋：

[1]華盛頓·歐文（Washington Irving，1783.4.3-1859.11.28）是19世紀美國最著名的作家，號稱美國文學之父。1783年4月3日出生在紐約州曼哈頓一個富商家庭。歐文從少年時代起就喜愛閱讀英國作家司各特、拜侖和彭斯等人的作品。歐文的第一部重要作品是《紐約外史》.1820年，歐文的《見聞札記》出版，引起歐洲和美國文學界的重視，這部作品奠定了歐文在美國文學史上的地位。他既是美國著名作家、短篇小說家、亦是一名律師，亦曾當過政府官員，是對西班牙及英國的外交官。在文學上最為著名，為人所知的作品包括《紐約外史》、《李伯大夢》、《睡谷的傳說》、《瑞普·凡·溫克爾》等

[2]華盛頓.歐文.見聞札記（第三十：睡谷的傳說）.PP226.劉榮躍譯.桂林：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2003.

[3]華盛頓.歐文.見聞札記（第三十：睡谷的傳說）.PP226-227.劉榮躍譯.桂林：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2003.

[4]華盛頓.歐文.見聞札記（第三十：睡谷的傳說）.PP227.劉榮躍譯.桂林：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2003.

[5]華盛頓.歐文.見聞札記（第三十：睡谷的傳說）.PP228.劉榮躍譯.桂林：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2003.

[6]華盛頓.歐文.見聞札記（第三十：睡谷的傳說）.PP228.劉榮躍譯.桂林：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2003.

[7]華盛頓.歐文.見聞札記（第三十：睡谷的傳說）.PP238.劉榮躍譯.桂林：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2003.

[8]華盛頓.歐文.見聞札記（第三十：睡谷的傳說）.PP234-235.劉榮躍譯.桂林：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2003.

[9]華盛頓.歐文.見聞札記（第三十：睡谷的傳說）.PP240.劉榮躍譯.桂林：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2003.

[10]華盛頓.歐文.見聞札記（第三十：睡谷的傳說）.PP240.劉榮躍譯.桂林：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2003.

[11]華盛頓.歐文.見聞札記（第三十：睡谷的傳說）.PP232.劉榮躍譯.桂林：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2003.

[12]華盛頓.歐文.見聞札記（第三十：睡谷的傳說）.PP227.劉榮躍譯.桂林：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2003.

[13]華盛頓.歐文.見聞札記（第三十：睡谷的傳說）.PP232-233.劉榮躍譯.桂林：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2003.

[14]華盛頓.歐文.見聞札記（第三十：睡谷的傳說）.PP235.劉榮躍譯.桂林：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2003.

參考文獻：

[1] 華盛頓·歐文.見聞札記[M]，劉榮躍譯.桂林：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2003

[2] [美]查爾斯·博哲斯.美國思想淵源--西方思想與美國觀念的形成[M]，符鴻令，朱光驪譯.太原：山西人民出版社，988.

[3] [英]霍布斯鮑姆，[英]蘭格編.傳統的發明[M]，顧杭，龐冠群譯.南京：譯林出版社2004.

[4] [美]羅伯特·斯比勒.美國文學的循環[M].湯潮譯.北京：北京師范大學出版社，1993.

[5] 史志康編.美國文學背景概觀[M].上海：上海外語教育出版社，1998.

作者簡介：肖星平（1985-），男，湖南省永州市人，湘潭大學，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比較文學與世界文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