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述唐代婦女之裙裝

2013-12-31 00:00:00唐小燕

北方文學·中旬 2013年7期

摘要：裙，下裳也。在先秦時，男女通用上衣下裳（裳：裙也）。然而隨著時代的演變，裙子變成了女性的特有服裝。唐代婦女下裝以裙服為主，經過商、周直至隋代的積累，唐代的裙裝達到了歷史上的高峰，造型款式、顏色質地都有所變化。唐代裙裝的發展與變化對后代裙裝的演變有著深遠影響，甚至是科技高速發展的當代。

關鍵詞：唐代服飾婦女裙裝裙裝演變

裙，釋名曰：“下裳也，連接裙幅也。”[1]中國古時，就已經有裙了。最早時，裙是一種全民服飾，但發展到現代社會，裙子卻成為了女性特有的下裝，這與時代的發展、人們思想觀念的改變有很大關系。其實不僅在中國古代有男女皆穿裙的現象，我國的很多少數民族直至現在仍保留有男性穿裙的習慣，同樣外國也有很多這樣的情況（本文以中國漢族為對象）。即便如此，裙裝在女性著裝中出現較多，因此現在人們多把裙看作是女性特有的下裝服飾。

裙，有兩重含義。一種是大多數人所知的：下裳，裙子。《后漢書·德明馬皇后紀》云：“常衣大練，裙不加緣。”[2]另有一種含義，沒有充足的證據證明其是否正確，但在《五代史補·僧賦牡丹詩》中有云：“鱉長兩重裙。”此“裙”之意為鱉甲邊緣的肉質部分，筆者對此含義僅略為其談，本文多以裙為下裳之意。

先秦時，男女通用上衣下裳（裳：裙也）；魏晉南北朝時期，時興直襟式長裙，并有單裙（即襯裙），復裙（外裙）之別；隋唐以后，女子盛行上襦下裙。男穿裙裝，有史料記載。如《太平御覽》卷二十七“殷蕓小說曰：‘晉孝武帝即位時，年十三四，冬天晝日不著復衣，但著單衣絹裙五六重。’”《卷二百五十四》有：“儉乃著裙襦紗?，引客宴于別齋。”又如《卷二十六》云：“任昉素清貧，卒后，其子西華，冬月著葛帔、練裙。”孝武帝、長孫儉、西華都為堂堂七尺男兒，他們穿著裙裝，足以證明中國古代有男子著裙裝的習慣。由于男子要騎馬作戰，裙裝頗有不便，就改穿馬褲，久而久之，裙裝漸漸淡出了男性的服飾，成為了女性的特有服飾。這與社會發展的需要、人們思想觀念的改變有著很大關系。

女性裙裝隨著時代的發展，也不斷地發生改變，特別是到了唐代，裙裝的變化達到了高峰。唐代是中國古代文化史上的一個極為重要的朝代，它不僅有極為繁榮的文學，它的服飾相對于其他朝代而言，也比較時尚、多變、富有新意。唐代婦女的裙裝更是不同于其他朝代的封閉，它比較大膽和開放，款式新穎、色彩艷麗、面料多樣。唐代初期流行緊身窄小的服裝款式，裙子也流行高腰、束胸、貼臀，寬擺齊地的樣式；到了盛唐，裙裝逐漸由窄小到肥大；中唐以后，服飾中加強了傳統審美觀，裙裝越來越肥。整個唐代，婦女的裙裝不斷地發展變化，這其實是為了適應當時的社會風氣和時人審美觀。

一、款式新穎

（一）襦裙服

唐代以豐滿健康為美，唐人思想觀念比較開放，因此婦女的服飾穿著也比較

開放與大膽。唐代的裙式大多高腰或束胸，款式貼臀，寬擺齊地，是下擺呈圓弧形的多褶斜裙。襦裙是唐代婦女的主要服式，上襦下裙，目的是為了將女性豐滿的曲線完美體現出來，如杜甫的《崆峒小麥熟且愿休王師》詩有提到襦裙服：“不憂無餅餌，已幸有襦裙。”

唐代的襦裙款式多樣，有初唐時期的交領襦裙、半臂+襦裙，盛唐的對襟襦裙，中后期的大衫+襦裙等等。襦裙服是一種衣長到腰節的超短上衣與長裙連接的服飾。短襦長裙的特點是上衣領子很大，裙腰系得較高（一般都在腰部以上，有的甚至系在腋下）給人一種俏麗修長的感覺，胸部半袒在外，以突顯女性的豐滿之美。這樣的女性裙裝服飾出現在很多詩人的詩作之中，如方干的《贈美人》詩云：“粉胸半掩凝晴雪”；歐陽詢《南陽鄉子》中有：“胸前如雪臉如花”；還有周濆的《逢鄰女》：“日高鄰女笑相逢，慢束羅裙半露胸。”等詩句都描寫了唐代女性這一大膽、開放的裙裝服飾。保存至今的唐人壁畫和仕女圖也頗多“半露胸”的服飾，足以證明，這一裙裝服飾在當時的流行與時髦。但“慢束羅裙半露胸”，并不是什么人都能做的。在唐代，只有具有身份和特殊職業的成年女性才能穿開胸衫，永泰公主可以半裸胸以顯示其尊貴的地位，歌女可以半裸胸以取悅統治階級，而平民百姓家的女子是不許半裸胸的。當時，唐朝半露胸的裙裝有點類似于現代西方的晚禮服，只是不準露出肩膀和后背。

（二）多幅裙

中唐以后，女性服飾越來越肥大，婦女的裙裝也寬大冗長，多幅裙就開始流行起來。當時婦女的裙子普遍用五幅絲帛縫制，也有用六幅、七幅、八幅，甚至十二幅的，詩人李群玉稱“六幅羅裙”為“裙拖六幅湘江水”，曹唐在《小游仙詩》中說“書破明霞八幅裙”。按唐代布帛幅寬制度是1尺8寸，唐大尺的長度約合0.29米，六幅裙的周長達3.18米，八幅裙的周長則達4.15米。這樣肥大寬松的裙子穿著起來走路相當不便，且極為耗材，孟浩然作詩“坐時衣帶紫纖草，行即裙裾掃落梅”以作嘲諷。后來朝廷嚴格控制婦女裙裝的寬度和長度，以遏制這種奢華的社會風氣。《舊唐書·文宗紀》記載了這樣一個故事：開成四年（公元839年）正月，唐文宗在咸泰殿觀燈，因延安公主穿了十分肥大的衣裙走來，文宗見了大怒，立即將她斥退，并下詔對駙馬罰俸兩月，足以證明朝廷對婦女裙裝的制裁和多幅裙在唐代婦女裙裝中的普遍存在。

二、色彩艷麗

唐代婦女裙裝顏色之多，色彩之艷麗，是唐代裙裝的一大特點。婦女以芳草染裙，因此裙子鮮艷芳香。裙子的顏色以紅、紫、黃、綠為多，也最為流行，其中紅裙最受婦女喜愛。這種只有一種顏色的裙子，可以稱之為單色裙。在唐代，還有用兩種或兩種以上的顏色布料做成的多色裙，又稱之為“間色裙”或“間裙”。

（一）單色裙

單色裙，是唐代最常見的裙子，染色簡單，且色彩艷麗，芳香撲鼻。單片的染色，均勻而亮麗，將女子的身段包裹得更加的妖嬈動人。筆者在這里只簡單介紹其中最受歡迎的單色裙。

1、紅裙

紅裙有“石榴裙”和“茜裙”。用石榴花染色而成，稱之為“石榴裙”，白居易《盧侍御小妓乞詩座上留贈》詩中寫到“郁金香汗裛歌巾，山石榴花染舞裙。”石榴裙顏色鮮艷奪目，在唐代極為流行，是唐代年輕女子最為青睞的一種裙裝。其在唐代詩作中隨處可見，如：“眉黛奪將萱草色，紅裙妒殺石榴花。”（萬楚《五月觀妓》）；“石榴裙裾蛺蝶飛，見人不語顰蛾眉。”（常建《古興》）；“移舟木蘭棹，行酒石榴裙。”（白居易《官宅》）；“紅粉青娥映楚云，桃花馬上石榴裙。”（杜審言《戲贈趙使君美人》）等等。從詩人對石榴裙的偏愛，可以從側面看出石榴裙在唐代的流行程度。

茜裙，是用茜草染成的裙子，絳紅色。李群玉在《黃陵廟》詩中寫到：“黃陵廟茜莎春草，黃陵女兒茜裙新。”方舟的《采桑》：“籠鉤在手茜裙襦，蠶老風暄日欲晡。”董俞《山花子》詞：“脈脈柔情怯曉風，茜裙雙帶綰芙蓉。” 王實甫《西廂記》第五本第一折：“這些時神思不快，妝鏡懶抬，腰肢瘦損，茜裙寬褪，好煩惱人也呵！” “茜裙”還被用來形容女子，李中的《溪邊吟》：“茜裙二八采蓮去，笑沖微雨上蘭舟。”姜夔《小重山令·賦潭州紅梅》詞：“東風冷，香遠茜裙歸。”茜裙雖不像石榴裙那樣為今人所熟悉，但在唐代女性心中依然是相當重要的裙裝。

2、黃裙

李商隱《牡丹》詩中有云：“折腰爭取郁金裙”。唐人張泌《妝樓記》云：“郁金，芳草也，染婦人衣最鮮明，然不奈日炙，染成衣則微有郁金之氣。”黃裙就是用郁金香所染成的裙子，郁金裙芳香、艷麗，很受當時婦女的喜愛。楊貴妃就特別喜愛黃裙，因而《楊太真外傳》中出現了“楊貴妃常以假鬢為首飾，而好服黃裙”的句子。《唐書·五行志》中也有：“楊貴妃常以假鬢為首飾，而好服黃裙。時人為之語曰：‘義髻拋河里，黃裙逐水流。’”由于得到皇帝寵妃的喜愛，黃裙很快就在宮中妃嬪、仕宦之家流行開來，民間女性也效仿宮中之氣。直到盛唐后，黃裙盛行的風氣才有所減弱。

單色裙不只在唐代，在其他朝代也極受婦女喜愛。除了單色裙，唐代還流行多種顏色布料所制成的間色裙。

（二）間色裙

間色裙，即間裙，由兩種或兩種以上顏色布料拼合而成的裙子，色彩相間，極為漂亮。間裙與單色裙相比，做工較為復雜，材料也較為耗費，因此在唐代被視為奢侈的裙裝。間色裙由于布料顏色多，因此做出來的裙子也比單色裙寬大。唐代婦女多用七種顏色的布料，合制成長裙，名“七破間裙”。更有甚者，可做“十二破”長裙，“破”即間色裙的彩條。間色裙做工復雜，耗費衣料，盡顯奢侈之風，因此遭到當時統治階級的反對。《舊唐書·高宗本紀》記載：“其異色綾錦，并花間裙衣等，靡費既廣，具害女工，天后，我只匹敵，常著七破間裙。”[3]

“間色裙”和“多幅裙”都未得到統治者的青睞，究其原因，在于其費工、費料、費時。但是由于“間色裙”做工精美，仍然受到了很多唐代貴族婦女的喜愛。在昭陵唐墓壁畫、新城長公主墓壁畫都保留有仕女著“間色裙”的畫像。

三、面料多樣

唐代婦女裙裝款式多樣，色彩艷麗，而且質料多變。唐代絲織業發達，絲織品繁多，產量豐富，生產技術相對前代也精湛很多。這個時期的布帛色彩鮮麗，質料多樣，因此裙裝的質料也呈現出多樣化。常見的有綢裙、紗裙、羅裙、銀泥裙、金縷裙、花籠裙、百鳥裙，由于種類繁多，筆者不一一列舉。

（一）絲織裙

唐代婦女的裙裝，多用絲綢面料。且當時絲織品繁多，有紗、羅、綾、錦、絹、繡、絨等，為裙裝的美化提供了豐裕的面料。但那個時期的女性，穿得最多的絲織裙則是羅裙。

1、羅裙

羅裙，絲羅制的裙子，在唐代很受婦女歡迎。羅是一種絲織品，輕巧、柔順，所制成的裙裝飄逸、輕揚，在風中搖曳，仿佛天女下凡。當時女性思想開放，喜穿輕薄的羅裙，讓肌膚若隱若現，以突顯自己的豐腴身段。很多詩人詩中都留有羅裙的身影。如王昌齡的《采蓮曲》：“荷葉羅裙一色裁，芙蓉向臉兩邊開。”又如沈佺期的《夜游》中云：“南陌青絲騎，東鄰紅粉妝。管弦遙辨曲，羅綺暗聞香。”還有白居易的《琵琶行》中：“鈿頭銀篦擊節碎，血色羅裙翻酒污。”《春湖題上》中：“碧毯線頭抽早稻，青羅裙帶展新蒲。”這足以證明，唐代婦女穿著羅裙的普遍性。

在羅裙中，有一種特殊的裙子，名曰“花籠裙”。花籠裙是以輕軟細薄而透明的單絲羅制成的花裙，上飾織紋或繡紋，是罩在它裙之外的一種短裙。《中華古今注》中有這樣一段話：“隋大業中，煬帝制五色夾纈花羅裙以賜宮人及百僚，母妻又制單絲羅以為花籠裙，常侍宴供奉宮人所服。”[4]這種裙，有花重色復之感，在唐代也極受歡迎。《舊唐書·五行志》中有云：“安樂初出降武延秀，蜀川獻單絲碧羅籠裙，縷金為花鳥，細如絲發，鳥子大如黍米，眼鼻嘴甲俱成，明目者方見之。”

2、錦裙

在唐代，用錦做成的裙子也是相當普遍的。錦以精練染色的桑蠶絲為經緯原料，還常常使用各種金銀線。錦是帶有彩色花紋的絲織品，它的質地比絲羅要厚。錦裙沒有羅裙那樣輕盈，且做工也比羅裙復雜，但錦裙的色彩比羅裙更為豐富，體現了絲織水平的提高。其實錦裙的流行與外來文化的影響有關。少數民族多用錦服，且錦裙最先為女真族女性的下裙。唐代文化交流繁盛，民族融合，致使女性裙裝也受到外來民族的影響，錦裙就是其中之一。錦裙雖沒有羅裙那樣流行，但也在唐代裙裝史中占有一席之地。

除了羅裙、錦裙，還有很多其他絲織裙，綾裙、金泥裙等也常常出現在詩人詩作之中。如白居易《杭州春望》中的“紅袖織綾夸柿蒂”，李商隱《燕臺四首》中的“越羅冷薄金泥重”，韓惺《意緒》中的“口脂易印吳綾薄”。

（二）毛裙

毛裙，不難而知就是以動物的毛羽所制而成的裙子。最為出名的乃“百鳥裙”。《舊唐書·五行志》中：“宗女安樂公主，有尚方織成毛裙，合百鳥毛，正看為一色，旁看為一色，日中為一色，影中為一色，百鳥之狀，并見裙中。凡造兩腰，一獻韋氏，計價百萬。又令尚方取百獸毛為韉面，視之各見本獸形。韋后又集鳥毛為韉面。……自安樂公主作毛裙，百官之家多效之。”百姓效仿公主，以動物毛羽為裙，但毛裙耗資較大，多流行于貴族婦女之間。這種裙子，需取眾多動物之毛羽，耗費巨大而殘忍，還造成了“江嶺奇禽異獸毛羽，采之殆盡”。“開元初，姚、宋執政，屢以奢靡為諫，玄宗悉命宮中出奇服，焚之于殿廷，不許士庶服錦繡珠翠之服。自是采捕漸息，風教日淳。”毛裙并沒有像絲質裙那樣流行很久，這與其本身質地和制作方法密切相關。

唐代女性裙裝款式新穎、色彩艷麗、面料多樣，體現了唐代人們的智慧與勤勞。一個朝代服飾的發展，與其社會環境、民族融合、經濟發展、封建統治有著密切聯系。從唐代的裙裝，我們可以看出當時的社會審美觀以及各民族間的交流與影響，甚至還體現了統治階級對服裝的提倡與制約。唐代婦女的裙裝對后世裙裝的發展有著巨大影響，自唐以后，中國漢族女子服飾的基本樣式都遵循了唐代婦女的“襦裙”制。時至今日，我們的裙裝也多少保留了唐代裙裝的一些特點。

注釋：

[1]李昉﹒太平御覽[M]﹒北京：中華書局，1996.

[2]范曄.后漢書[M].北京：中華書局，2011.

[3]劉昫 .舊唐書M].北京：中華書局，1975.

[4]（五代）馬縞撰，李成甲校點.中華古今注[M].遼寧：遼寧教育出版社：2000.

參考文獻：

[1] 彭定求.全唐詩[M].北京：中華書局，1960.

[2] 劉昫 .舊唐書M].北京：中華書局，1975.

[3] 李昉﹒太平御覽[M]﹒北京：中華書局，1996.

[4]（五代）馬縞撰，李成甲校點.中華古今注[M].遼寧：遼寧教育出版社：2000.

[5]（清）張玉書.御定佩文韻府[M].吉林：吉林出版社，2005.

[6] 范曄.后漢書[M].北京：中華書局，20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