產融沖動

“不懂得金融資本的規律和職能，就不可能了解現代經濟發展的趨勢，同時就不會有科學的經濟學和政策。”這是魯道夫·希法亭在其巨著《金融資本》中描述20世紀初主要資本主義國家從工業資本向金融資本過渡時的言論。

當下的中國，具有實業特征的產業資本已將中心地位讓渡給了金融資本，從某種意義上說，正從產業主導的時代發展到金融主導的時代。產融結合也已成為許多企業時髦而又討巧的發展路徑。以中國石油、華潤集團、復星集團、海航集團、聯想控股等為代表的巨頭，都走在產融結合的發展之路上，具有“產融資本”特征的“產融集團”近年也不斷出現。

10月16日，由中國證券基金業協會、中國股權投資基金協會指導，中國大金融論壇組委會主辦，中關村私募股權投資企業協會聯合主辦的“2013中國大金融高峰論壇”在北京舉行，與會學者就產融結合的話題展開了激烈討論。

在實踐上已成為風潮的產融結合爭議不曾間斷，國內企業為什么會熱衷于產融結合？產融結合還存在哪些問題？未來的出路何在？

產融熱浪

產融結合到底有多熱？看看央企控制的金融子企業的總資產規模吧。

據媒體公開報道，截至2011年年底，央企控制的金融子企業總資產已達兩萬億元，發展最快的是中石油、國電集團、中石化、招商局、中航工業、中海油、航天科技及中化集團，這8家金融板塊占到央企的60%，而中石油成功參股了12家金融機構，掌控了金融的全牌照，成為央企產融結合的非典型樣本。

對于企業熱衷產融結合的原因，新希望集團副董事長王航接受記者采訪時表示，最初產業資本進入金融領域基本上是因為自身的實業發展得不到市場化金融的支持，或者某些不太規范的金融需求得不到滿足，“自來水管打開沒水，就自己打口井，這樣投資金融，通過關聯交易扶持實業的發展”。

而當企業發展成為一個企業集團以后，需要對資產做比較合理的配置，而金融領域的資產配置無疑有較大吸引力，不僅因為金融高度壟斷，收益不錯，而且受到各方面監管，安全性不錯。

另一個促使產融結合的背景是產業出現過剩，因而不得不考慮產業與金融結合。“要么是客戶沒錢，你怎么把錢借給你的客戶，就像三一、中聯通過融資租賃的方法把產品賣出去；要么是你的客戶很有錢，你怎么把客戶的錢弄到你這里來。”王航認為，在產業過剩的階段，沒有金融因子、沒有服務因子，企業就沒法存活。

最近幾年，互聯網金融興起，很多民營企業都有突破傳統產業并擁抱新經濟的想法和追求，所以很多企業都是在互聯網金融或者金融的電子商務化方面進行探索。

據記者了解，新希望在產融結合方面也做得比較早。由于公司有很多農村的養殖戶，這些養殖戶很難拿到銀行貸款，更無法擴大再生產。新希望為此組建了專業的擔保公司，為這些客戶提供服務，幫助客戶發展業務，這算是從產業供應鏈倒逼出來的金融業務。

問題仍存

目前來看，中國的產融結合現在還是存在一些突出的問題。一方面，產業資本和金融資本的盈利結構存在問題。整體上看，中國的金融企業尤其是商業銀行作為金融企業中的主體，其盈利能力整體的平均水平遠遠高于中國的產業資本。在中關村發展集團副總經理張興勝看來，規模以上工業企業的平均資本實際上可能連中國上規模的金融企業如商業銀行的一半都達不到。

另一方面是信貸去向有問題。中國過去10年來快速發展城鎮化，路、橋等基礎設施建設非常快。因此，大量央企和大型制造企業獲得了更多的信貸資源，中小微型、科技型、創業型、創新型這樣的企業獲得的信貸資源明顯不足。

張興勝表示，以中關村為例，兩萬多家中小微企業中，獲得貸款的不到20%，大量的科技企業在銀行開戶都非常困難，因為這些企業一是注冊資本很低，二沒有現金流。它們不像飯店、酒樓，今天開業、明天就有流水，它們有研發投入。這些企業的財務狀況使它們在銀行企業資質評估中，可能都是劣質、低效客戶，導致其開戶都比較困難。

事實上，產融結合的監管也是大問題。國務院國資委研究中心宏觀部部長程偉此前表示，金融對實業、對產業的支撐是超強的。當穩定的現金流存在的時候，我們更多需要的是債務融資。產融結合首先要有風險分擔機制，是先產后融。當你強調融不是產的時候，你就是一個證券公司和投資基金？了。

衡量產融結合是否必要與產融結合成功與否的重要標準是看產業和金融能否互補、實現產融的良性結合，而不是將大量資本從產業轉投金融市場，尤其是虛擬資本市場。實體經濟創造真正的物質財富，現代經濟發展到一定時期，虛擬經濟需要對實體經濟給予支持，但是虛擬經濟的發展一定要以實體經濟為基礎，并且要以服務實體經濟為前提。

資料顯示，國外大型企業集團的發展大多經歷了產融結合的過程。“世界500強”企業中，有80%以上進行了產業資本與金融資本結合的經營行為。但是，國際金融危機發生后，過度金融化也壓垮了一些大型產業企業。這也向人們敲響了警鐘，過分追求虛擬經濟會帶來巨大的風險。

這也是為什么我國無論是金融監管機構，還是產業監管機構，都對產融結合持謹慎態度的原因。在“2013中國大金融高峰論壇”上，與會專家表示，加強監管，為產融結合設立“紅線”，在金融資本與產業資本之間建立有效的“防火墻”，是當務之？急。

未來變數

事實上，1994？2004年這10年中，國內企業產融結合的日子并不好過，無論是國有企業，還是民營企業，資金投到保險、證券、銀行都不太賺錢，因為那時候國有銀行盈利的能力不像現在這么強。但在此之后的10年是國內產融結合的黃金時代，2004年以來，中國金融資產大增，銀行資產從不到20萬億元到現在的140萬億元，銀行業的盈利能力也從當時的兩千多億元到現在超過兩萬億元。

但這種發展狀況對實業經濟造成了極大傷害。信中利資本董事長汪潮涌直言：“造成的后果是全國有百分之六七十的老百姓都被房貸綁架，百分之九十的股民都虧錢，使得現在政府想啟動內需都啟動不起來。”

今后產融結合形勢如何呢？汪潮涌認為，未來10年，中國的金融行業尤其是銀行業的好日子將不再，“因為如果利率管制放開、牌照放開，如果中小企業不堪高利率和高融資成本的重負而破產，銀行的基礎就會動搖。在房地產領域里，過去旱澇保收的這么一個資產類別也會發生變化”。

也就是說，今后實業企業如果投資金融行業，尤其是銀行業，收益不會像過去一樣高，投資機會也不如過去10年。

那么，金融機構投資產業是不是好機會呢？汪潮涌認為，從結構性看，很多傳統型行業，比如以制造業為主的高能耗、高污染及勞動密集型行業機會不大。如果金融資本通過PE（私募股權投資）、通過其他的股權模式投資實業，我們建議關注戰略性新興產業。

“我相信，未來投資創新型產業和戰略型新興經濟產業的回報率肯定高，比如我們在2003？2008年的5年中投資百度，就獲得了120倍的回報。那個時候，在中國金融行業回報率很高的情況下，我們獲得了一個超過金融行業平均回報率很多的投資回報。”

汪潮涌表示，對于PE和一些股權資本投資的金融機構而言，未來的10年仍有機會，比如在互聯網、大數據、云計算、生物工程、環保、新材料、新能源這些領域里能找到一些機會，“其投資的回報率一定能超過投銀行的股？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