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與露珠的再一次相遇,已是多年后了。上一次的凝望,早已湮沒在了幽遠的記憶里,尋覓不到絲毫的蹤跡,以至于給了我一種這是我們初次相逢的錯覺而倍感欣喜。
這露珠竟是高高懸掛在松針上的!請原諒我的孤陋寡聞,但露珠與針葉的完美接合真的讓人很難不去感嘆它的美妙絕倫。這小小的水滴似獨自懸浮,仿佛只要一陣微風便能讓它隨風飄移,漂泊無依。而它又確是安靜地停歇在那里,好似靜默的等待,又如無聲的反抗。可它究竟在等待什么?又在反抗著什么?
遠處的汽笛聲漸漸響亮,我已能想象出遠處車水馬龍的繁忙景象,但這里片片的寧靜,卻令我不由得止住了匆忙的步伐。因為在我的頭頂上,還有一個和我所在的世界一樣的地方,那里也有一個我,在仰望著另一個世界的自己,目光也是那樣驚異,腳步同樣悠然。盡管被扭曲,光線也漸漸稀釋在了越發明亮的晨光中,但那里的景象確是與我心中的記憶完美地契合,使我找不出自欺欺人的理由。于是我越發堅信,在那貌似微小的水珠里,藏著另一個世界。那里雖小,卻也很大。
嗅到了陽光近乎熱烈的味道,我知道不久我將不得不離開,但目光的執著卻是那么強烈,仿佛所有過去和將來的時光都凝聚在了同一個點上,只為在心底銘刻下露珠里的世界。因為那里清澈,明亮了眼,也明亮了心底漆黑的角落。即使那水珠不可挽留地消失,它的余暉依然能被我久久貯藏,然后在下次的相逢時,緩慢地黯淡,不至于走得這么匆忙。
猛然意識到了露珠的等待,它在等待一個被記錄的瞬間。因為每一個露珠都是獨特的,當露珠彌散在空氣里的時候,記憶也被一片片割裂開來,而當明日的又一次出現,記憶早已被洗牌,全新的組合注定了每一滴露珠的獨一無二。因為獨特,所以希望被銘記。
幽遠的時光被幽遠的虛無所吞沒,但它又將成為一顆驕傲的露珠卷土重來,反抗著終將被遺忘的不堪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