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銳和富裕的社會新階層

志愿者這個名字，曾是2008年最感人的字眼之一。來自全國各地的30多萬志愿者前往汶川地震災區參與救援，成為當時救災的一支勁旅，并貢獻了數千億元的善款。同年的奧運會期間，更有170多萬志愿者熱情參與。志愿者大量涌現的時代背景，是一個社會新階層的崛起。雖然有人對志愿者的某些作用至今存疑，比如在最近雅安地震中，有人說國家救災能力已經很強大，過多的志愿者反而會增加麻煩，但一個不能忽略的事實是：這個社會新階層的成長與壯大確是個歷史性標志。

如果說經濟基礎是社會存在的根本，那么新社會階層崛起的物質背景就是在中國經濟的快速發展下、一個不斷壯大的中高收入和充分消費群體的形成。北上廣已成為世界建筑展覽館，街頭奔跑著不竭的車流；中國人的身影出現在世界各地，并以闊綽的出手著稱；社會發展的趨勢十分清晰：城市人口可支配收入逐年上漲，零售銷售增長屢創歷史新高。據權威機構提供的數據預測，2015年中國將有一半家庭升至“下層中產階級”，即年收入在25000至40000元人民幣之間，另有四分之一的人們將成為“上層中產階級”（年收入在40000至100000元）或“富裕”（高于100000元）。

每一代人、每一個階層的登臺，總有些標志性事件亮相。2009年初我在《中國的精神記憶：2008沉思錄》這本書中，評述了國家、公民、生命、人性、媒介、軍隊、情懷、信念、履新、理智等十個方面的變化，指出新社會階層數量龐大，大都受到良好的教育，較多受到先進思想的啟蒙，熱情參與社會服務，他們中的一些人特立獨行并具有獨立思想，這或許正是上一代人所不具備的價值觀念的覺醒。看來一切已經發生或將要發生的結果，都在其先行的事物中表現出端倪，顯示出必然的規律性。

受全球經濟減速的影響，中國的經濟增速將趨減緩，下行幾個百分點，但仍有足夠的經濟力量帶動數以千百萬計的中國人進入這個新的社會階層。肯德基和必勝客的母公司——百勝餐飲集團曾表示，集團在中國餐廳的銷售額一直沒有下降，他們將繼續實施在中國擴大門店的計劃。中國經濟的升級方興未艾。

全球經濟一體化讓許多中國人在經濟高速發展中，邁入社會新階層行列。技術創新加速了這一群體的發展壯大，同時也成為貧富差距加大的因素之一。從全球的角度看，盡管國與國之間的不平等正在縮小并產生趨同性，但國家內部的貧富分化似乎在不斷加劇，但這并不妨礙更加強大的社會新階層從其他社會階層中脫穎而出。

新社會階層的成長和創新型國家的特色相統一，他們多來自知識分子和高收入的經濟界人士，分布在社會各個領域和各種經濟組織中。無論人數還是實力，都已經成為中國經濟和社會發展舉足輕重的力量。如果國家較好地調整傳統與現代、國家和國際社會的關系，使他們的社會參與具有話語和行動表達的空間，他們將會在改革中施以援手。反之，其話語權和社會行動空間被約束和壓制，或者被上層建筑所強硬整合，則可能導致反彈。

新社會階層的話語權正在影響著社會發展進程，他們并不必然是社會發展的穩定器，這已經得到一些國家的實證。新社會階層成為社會穩定器須具備幾個前提：他們的利益追求與國家的發展方向基本一致；國家或政府的社會政策，能夠吸納他們積極參與；新社會階層的自我發育與主流文化之間，保持基本的和諧關系。

審慎引導社會各階層的和諧發展，是政府管理的重要責任。因為新社會階層敏感和獨創的精神，一經與成熟思想和社會知識相結合，就會相得益彰。新社會階層常常對政府的管理提出質疑，對政府工作滿意度評價較低，所以，必須建立他們與政府間的有效互動。國家主流意識要善于容納和整合各種支流，營造符合時代內容、使傳統文明與現代化發展相銜接的思想意識，而不是簡單劃定語言和思想禁區。正像巴金在《隨想錄》中所說：“我們有十分偉大、極其崇高的理想，也不能當作‘飼料’使用吧。要是作為‘飼料’，再偉大的東西也會走樣的。”心靈浩瀚的民族能夠容納和整合多種價值取向，感悟世間萬物的存在。

大量中國人跨入新社會階層的大門還只是開始。國家要認同他們的家國情懷，尊重和明確他們的權利和責任，讓他們在投身社會中自我完善，并且在財富分配兩極分化的時候擴大這個階層的隊伍，既不把他們拋在身后，也不讓他們成為巨頭，而使他們成為社會穩定的基石。

（作者為瞭望周刊社副總編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