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文學作品是什么?以何種方式存在?這是關于文學的元命題。歷來被眾多文論家和批評家所提及和探索。韋勒克和沃倫在《文學論》中指出:藝術品可以成為一個經驗的客體,有一個決定性的結構,這種結構的本質經歷許多世紀不會變,但結構卻是動態的:它在歷史的進程中通過讀者,批評家及同時代的藝術家的頭腦時發生變化,且他們強調藝術品不是作者經驗和讀者經驗。我們不禁要問:藝術品作為人的意識活動的產物,難道它與作者絲毫沒有瓜葛?藝術品必須經由讀者的體驗才能生成意義,那么韋氏和沃氏提出藝術品不是讀者經驗又作如何理解?此文就是根據以上問題一一展開論述,最后提出自己的一點見解。
【關鍵詞】藝術品;存在方式;作者經驗;讀者經驗
韋勒克和沃倫在《文學理論》中以探討文學和文學研究分別是什么為邏輯起點,指出文學是創造性活動;文學研究是一門學問或者說知識。文學研究是將文學的創造經驗轉化為知性的形式,即體系化,理論化的知識。文學與文學研究是兩種不同的活動,既可由同一人來完成,也可由不同的人來完成。首先,他們通過對歷來有關文學本質和作用的認識的分析,試著引出自己的觀點和立場;其次,他們根據文學研究的不同思路與方法,將文學研究劃分為三個分支,即文學理論、文學批評及文學史,這三個方面都是以某種系統的理論呈現出來,構成不同的有關文學的學問。他們第一次正確認識到了文學理論、文學批評和文學史之間的區別及相互關系,消除了傳統對三者割裂開來的錯誤思想,這是韋勒克和沃倫對文學研究的重大貢獻之一;最后,受俄國形式主義和英美新批評等的啟發,他們把文學研究分為外部研究和內部研究兩方面,分別加以探討,且提出了相應的見解。
俄國形式主義,布拉格學派及英美新批評的理論和方法對韋勒克的文學研究產生了深遠的影響。從某種意義上說,韋勒克和沃倫是對以上三個學派文學觀點的綜合式繼承,并有所創新。他們的觀點主要概括起來為:強調文學的文學性,反對將文學的普遍性與特殊性混為一談;強調文學是交織著多層面意義與關系的藝術整體,反對內容與形式的簡單二元論分法;強調對文學作審美批評和價值判斷,反對只對文本做純現象學的闡述與分析。同時,他們也不贊成克羅齊完全無視文學具體背景的研究。因此,他們提出“文學的外部研究”和“文學的內部研究”兩個概念。換句話說:他們既推崇文學的本體研究,同時也不忽視文學的外部研究,且他們認為外部研究與內部研究并非完全獨立,兩者應該是融為一體的,但最終他們還是推崇內部研究。
在探討文學的外部研究時,他們分別從傳記、心理學、社會、思想及藝術等方面討論了與文學的關系。韋勒克和沃倫在研究討論這些問題時并不急于給出明確的答案,而是追根溯源,歸納整理前人的研究成果,在此基礎上進行分析,評價,并提出相應的問題,供后人繼續討論。他們認為,與其勉為其難地給這些問題以解決的答案,還不如給后人一個更大的研究空間。因此,他們力圖不對問題做絕對化,機械化的結論概括。這種研究方式迥異于西方其他學者及中國學者,給后來的文學研究帶來了很大的啟發。另外,韋勒克和沃倫就學者對文學的具體背景研究容易陷入決定論說的誤區給予了批評。他們指出:社會、心理學、思想等外在因素與文學之間存在關聯,但并非是文學的決定性因素,且提出影響文學的因素也絕非單一性,而是多種因素的綜合作用,僅把文學視為是單一因素影響的結果是值得質疑的。總之,他們認為以因果決定論的立場來研究文學與社會、心理學等方面的關聯是不可取的;將文學受的影響視為單方面的影響,這難以令人信服。
在涉足文學的內部研究時,韋勒克和沃倫提出從文學本身不同的角度來研究的“透視主義”觀點。他具體提出從結構、符號、價值三個維度來對文學作內部研究。他們指出:文學的結構并不是靜態的,而是動態的,文學在不同的歷史時期所呈現的意義是不同的,文學都是由一系列的符號體系構成的,且這些體系是為一定的審美目的服務的,文學具有不同的層面,他繼承了英伽登有關文學具有不同層次的理論,同時予以了發展,他也擯棄英伽登僅對文學本體做純現象學的解析和論述,他指出應對文學做審美批評和價值判斷,認為文學之所以能存在是有其相應價值的,因而他們在討論文學的內部研究時分專節探討了“文學的評價”問題,也即探討文學的價值問題。
韋勒克、沃倫就文學的外部研究和內部研究所做的探討實際上就是在做有關“文學作品是什么”和“文學作品的存在方式是什么”的本體論問題的探討。這些問題常被一些美學家、文學理論家及文學批評家提及和追問。形式主義文論家的代表什克洛夫斯基曾指出“文學作品是純形式” [1] ,蘭色姆在其《世界的形體》一書中提出詩的“本體論”概念,后來在《新批評》一書中又提出詩的“本體論批評”概念,其中“本體”一詞一方面的意思就是指“詩歌存在的現實”,即詩歌作品本身;批評家們的批評家韋勒克和沃倫在其頗有影響力的《文學理論》中也鄭重提出文學作品的存在方式或者本體論的地位問題“藝術品似乎是一種獨特的可以認識的對象,它有特別的本體論的地位” [2] ,就方法論而言,應該說為“新批評”做了很好總結的韋勒克和沃倫繼承和發展了新批評的理論。他們指出:藝術品可以成為一個經驗的客體,有一個決定性的結構,這種結構的本質經歷許多世紀仍舊不變,但結構卻是動態的:它在歷史的進程中通過讀者、批評家及同時代的藝術家的頭腦時發生變化。[3] 同時他們從本體論的高度出發構建出“透視主義”,主張分別從結構、符號和價值三個維度闡釋文學,最終得出結論:文學既是永恒的,又是歷史的。[4] “文學作品的本體論”應該說是韋勒克和沃倫整個文論體系的邏輯起點,他們在《文學理論》里專列一章(第十二章)來探討“文學作品的存在方式” [5]。
20世紀40年代活躍于西方文論界的艾布拉姆斯曾指出:文學是一種整體活動,是由世界、作者、作品和讀者組成的一個不可分割的整體。他認為要正確認識文學,得出“文學是什么”的結論,就應該兼顧以上四個方面來探討。然而,事實上,西方的文論幾乎都是將文學推向某一個方面的極端,極力推崇極端化的聲音。他指出:“盡管任何像樣的理論多少都考慮到了所有這四個要素,然而我們看到,幾乎所有的理論都明顯地傾向于一個因素。”[6]比如“再現論”、“實用論”、“表現論”和“客體論”等都是如此。因而,西方的文學理論常常被看作是片面的深刻性或合理性。韋勒克和沃倫的《文學理論》似乎要向艾布拉姆斯看齊,他們將文學研究分為外部研究和內部研究。一方面,他們強調文學的本體研究;另一方面,又主張文學的外部研究。看上去他們要撥亂反正,提倡全面認識文學,試圖將文學的外部研究和內部研究融合為一體,最終得出具有可信度的文學概念。可是他們對內部研究的肯定與推崇和對外部研究的冷淡最終還是讓他們滑向了本體論研究的深淵而無法自拔。因此,與其把韋勒克和沃倫的《文學理論》看作是對傳統的反叛,還不如將其視為是英美新批評的確證和深化。
英美新批評認為文學是一個客觀、獨立自足的客體,與作者和讀者無關。20世紀40年代維姆薩特和比爾茲利合作發表的《意圖的謬誤》和《感受的謬誤》二文,更明確割斷作品與作者、讀者的聯系,把作品的獨立自足性推向了極端,使文學作品成為一種孤立的東西。[7] 韋勒克和沃倫也繼承了此觀點。這里我們不禁要問:文學作品是由作者構思出來的,在創作動機的觸發下形成了固態化的成果,即語言文本。難道作者的意圖、經歷、思想與情感絲毫不會投射到文學作品中去嗎?難道作者所虛構的藝術世界與自己完全無關嗎?關于作品,韋勒克和沃倫指出:藝術品可以成為一個經驗的客體,我們認為只有通過個人的經驗才能接近它,但它又不等同于任何經驗。文學不等同于經驗就意味著文學可以獨立于讀者之外嗎?作為一個自足的客體,其意義是潛在的,不會自動生成,如果沒有讀者的閱讀,其意義又如何生成?如果離開讀者的體驗,我們又如何去理解和分析藝術品的價值。韋勒克和沃倫雖就以上問題開辟了專節予以探討和分析,也明確提出文學不是作者經驗和讀者經驗,但此種觀點能否經得起推敲值得我們去深思。“文學在多大程度上能脫離作者和讀者而存在這個問題”韋勒克和沃倫并未做細致而深入的探討,因而也并未為我們提供一個有關文學的全新的、令人信服的界定。而且,不同時代的讀者乃至同時代的讀者閱讀同一部作品都會產生不同的理解,那么是否意味著對文本的解讀可以無拘無束?對文本的解讀有沒有邊界?如果有邊界,那么這邊界又是什么?凡此種種,都值得文學理論家和文學批評家乃至每一個人去做不懈的探索和追問。
另外,英美新批評被引進到中國以后,它對中國的文學批評產生了什么樣的輻射性影響,英美新批評在中國是否產生了話語變異以及英美新批評為什么20世紀80年代在中國突然銷聲匿跡等也是值得我們去追溯的問題。
總之,我認為:將文學片面化和極端化是不明智的,只有以科學主義為理論依據,對文學做全面的、細致的分析和探討,我們才有可能得出具有說服力的文學定義。惟有如此,才能體現出我們對文學探究的理性批判精神。這種理性批判精神,對文學研究是如此,對其他學科亦如此。正如我們中國的一些學者如南帆、趙勇等主張把文學的存在放在自身之外更為復雜的政治、經濟系統和意識形態系統進行關照,運用新的闡釋方式包括吸納文華研究的方法,來應對文藝研究邊界的問題,同時又不能繞開或取代對文學本體的研究,顯然比那種信奉文學本體神話和架空文本內容分析的做法顯得更有說服力,更有實踐意義,更具有可操作性。[8]
【參考文獻】
[1]什克洛夫斯基.羅扎諾夫[A].胡經之.西方文藝理論名著教程(下)[M].北京大學出版社,1989:236.
[2][3][4][5]韋勒克,沃倫.文學理論[M].劉向愚,等,譯.江蘇教育出版社,2005:173,173,172,148-165.
[6]艾布拉姆斯.鏡與燈[M].北京大學出版社,2004:5.
[7]陳本益.新批評的文學本質論及哲學基礎[J].重慶師院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01(1).
[8]陳開晟.文學本體論的探尋、堅守和反思[J].閩江學院學報,2005,26(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