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我終于知道,自己在20歲出頭時為什么會猛增了30多磅體重了——一切都是因為該死的孤獨。彼時的我剛剛告別了深愛著的母校,來到美國的中西部邊讀研究生邊工作。新環境里我舉目無親,感覺好似一條離開水的魚。于是在無數個清晨和日暮,我用吃東西來填充寂寞——估計你猜也猜得到。任何觸手可及的東西我都會吃,尤其是糖果、曲奇和冰激凌。食物,暫時填滿了我靈魂的空洞。

而后我發現,我不管怎樣努力都沒法使自己擺脫業已失控的暴食欲。直到我回到紐約,回到家人身邊并開始與我未來的丈夫約會,這一切才停止。
芝加哥大學(University of Chicago)的心理學家約翰·T·卡奇奧波(John T. Cacioppo)研究表明:孤獨感會影響人類機體的自我調節能力。他援引了一項試驗:自覺與社會脫節的參試者,相比覺得受社會接納的參試者,所吃的餅干要更多。卡奇奧波與威廉·派特里克(William Patrick)合著有內容翔實的著作——《孤獨感》,在書中他寫道:“坐在家中,感覺自己與世隔絕,在這種時候狂吃冰激凌或其他高脂食物,這有什么好奇怪的?我們希望通過將糖和脂肪注入大腦的愉悅中樞來疏解心中的苦悶,在此時我們毫無自制力,直接將手伸向食物。”
他繼續解釋說,只要能讓自己好受點,孤獨的人們可以做出任何事情,哪怕只會感到片刻慰藉。他們也許會暴食、酗酒、抽煙、飆車,或者濫交。
回顧1988年發表的一篇研究,卡奇奧波發現,“與世隔絕的感覺與高血壓、肥胖、缺乏運動、吸煙一樣,構成了致病或早死的危險因素。”另外,就算孤獨的人們沒有沉緬于不健康的行為,單憑孤獨本身,仍會導致人體的壓力激素水平上升,加劇炎癥反應進而影響健康。
俄亥俄大學(Ohio State University)博士后麗莎·雅雷姆卡(Lisa Jaremka)在1月份的人格和社會心理學協會年會上做了一份報告,指出孤獨的人對某些皰疹病毒可產生較高水平的抗體,這意味著他們體內含有更多活性病毒。她在另一項研究中發現,孤獨的人血液中含有的致炎因子濃度較高。雅雷姆卡博士指出,慢性炎癥與心臟病、關節炎、糖尿病,甚至自殺企圖有關。孤獨的人在應對負面事態時,也易于做出更激烈的反應,并且認為日常生活壓力重重,而這些都會抑制免疫系統的自我修復。
卡奇奧波發現,孤獨感甚至會影響基因表達。他指出,孤獨感會預示DNA轉錄的變化,而這反過來會抑制機體關閉炎癥反應的能力。加州大學舊金山分校(University of California, San Francisco)的卡拉·M·佩里西諾托(Carla M. Perissinotto)和同事們對1604名老年人的孤獨感進行了評估,隨訪持續了六年。那些孤獨的老人更有可能難以進行日常活動,比如洗澡和穿衣,使用胳膊和肩膀,爬樓梯和步行。
不出人們所料:孤獨感與認知功能減退也有聯系。《神經病學、神經外科學與精神病學雜志》(The Journal of Neurology, Neurosurgery Psychiatry)去年刊登了荷蘭的一項研究,研究發現感到孤獨的參試者——不管他們身邊事實上有多少親友陪伴——相比雖然一個人生活,但并不覺得孤獨的人,更有可能患癡呆癥。這并不能證明孤獨可導致癡呆,但反之可以成立。荷蘭進行的這項研究和其他調查顯示,相比獨居和缺乏社交紐帶,人們對個人境遇的感知可能會對健康產生更劇烈的影響。離異人群表示,身處不幸的婚姻中,比獨身更讓他們感到孤苦。而獨居的人或許擁有著一個龐大的親友團,幫助他們擊退孤獨感。

但卡西普奧認為,如果社交關系缺乏強有力的情感聯系,就算有眾多親友在側,也無法擔保人們能對孤獨感刀槍不入。他和其他人的研究發現,社交關系的質量——也就是它對個體的意義有多么重大——比起數量,更能有效地揭示人們的孤獨感。
人類本質上是社交生物,需要通過與他人建立有意義的聯系來最大限度地取得健康與幸福感。卡西普奧建議大家可以做“隨機的友善舉動”,向他人遞去橄欖枝:做些可以在身體或情感上有益他人的事情,哪怕只是易如反掌的小事,比如恭維一個陌生人的穿著,用完公用咖啡機后換上新濾紙,幫老人提購物袋或過馬路。接下來,可以嘗試參與幫助別人的社會活動,同時締結社交聯系,比如去施粥場做義工,給盲人讀書,或去學校幫忙。這些行動可產生卡西奧波所謂的“幫助者高潮”,認識新朋友,同時抵御孤獨感的侵襲。
“你需要做的,”他寫道,“是從你個人身處的痛苦中走出來,去‘哺育’他人。真正的改變要從行動開始。”只有開始嘗試,你才會知道自己做的事情是否能讓你和別人建立真正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