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上波斯細密畫

寫下這幾個字的時候，我正在伊朗最迷人的城市——伊斯法罕。把玩著昨天從巴扎里咬牙買回來的幾個小型波斯細密畫，其中一個駱駝骨的小盒子尤為精致可愛。方寸之間，沙漠、鴿舍、駱駝、牧羊人、商人，眉目生動，一不小心，就墮入了東方的神秘主義。

Razadani先生的畫廊在伊瑪目廣場旁。他是一名教授波斯細密畫的大學教授，遇見他時，他正在制作畫筆。真正的好波斯細密畫畫家都傾向于自己做筆，因為那些細膩的筆觸要求心到筆到，筆尖是他們手的延伸，定要順手不可。

用來畫畫的筆跟牙簽差不多粗細，用貓背和尾巴上的毛制作筆芯，鴿子的羽管做筆桿。更講究的畫家會自己制作礦物顏料，甚至用珍珠、藍寶石磨粉做顏料——波斯的窮奢極侈在伊斯法罕的幾個清真寺里一覽無遺。一個富裕的王國總能誕生各種奇技淫巧，而波斯細密畫最早也是富人把玩的游戲，并不在民間流傳。

波斯細密畫起源已經不可考。帕提亞和薩珊王朝的繪畫藝術僅留下零星的壁畫和粗糙的浮雕；在中國吐魯番發現一些8～9世紀的摩尼教書籍和經文的碎片及插圖，以后3個世紀是空白。然后，細密畫從公元13世紀起有顯著波斯風格，在15和16世紀達到頂峰。

“有點像中國山水呢，只是這是工筆山水。”我說。

Razadani點頭，說當年蒙古人入侵中亞，帶來了中國的繪畫技法，從此，波斯細密畫和小亞細亞以西的伊斯蘭國家的繪畫在風格上逐漸分道揚鑣。當時伊朗首都是大不里士，它也就成為波斯細密畫新風格的搖籃。

市場上出售的波斯細密畫畫在駱駝骨上。因為和牛骨比起來，駱駝骨能很好地吸收顏料，時間久了也不會開裂。所以以前的波斯細密畫都很小——瘦死的駱駝再比馬大，骨頭的尺寸也還是有限的。

畫廊里代表大不里士畫派最高峰的作品是1330～1340年間繪制的菲爾多西的《帝王紀》的復制品。這部作品只有30頁細密畫流傳下來，現已散落世界各地。哪怕是仿制品，依然可看到大不里士畫派的特點：整個畫面填滿了豐富色彩，修飾得富麗堂皇。天空是金色或深藍色的，畫面全是武士、英雄與怪獸搏斗，帝王狩獵出游等，人物表情細膩，富有個性，服飾帶有蒙古人樣式，背景襯托著中國式山水畫。

波斯細密畫的價格差異非常大，中指大小的一幅，價格從幾塊錢人民幣到幾百美金不等。都鑲在美輪美奐的框里。

“畫框不值錢，值錢的是畫，看它的細致程度、難度。”Razadani先生解釋。我摸著那個框，這種畫框同樣是伊朗一種著名手工藝品，當年我還不認識它的時候，在倫敦的諾丁山舊貨市場以15英鎊的價格淘到一個小的，覺得撿到寶貝。殊不知啊，同樣大小的一個，在伊斯法罕商人眼里，大概也就值人民幣10塊錢。

“如果你喜歡，去博物館看薩非時期的細密畫。”他說，因為那是細密畫的黃金時期。每到紅時便成灰，那以后，波斯繪畫藝術迅速凋謝。看他桌上的畫冊，幾幅畢查德的作品，那樣的繁鬧奢侈，那樣的絢爛縱情。古代波斯撲面而來，恨不能回去，哪怕做個宮廷舞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