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英語篇翻譯中的讀者可接受性

摘 要：翻譯的最終目的是使譯文被讀者所接受，實現(xiàn)交際的目的。而語篇是有效交際的最終單位，因此任何譯文都必須在語篇層面上滿足讀者可接受性。本文選擇語篇性的其中四個方面，即信息性，語義連貫性、意向性及情境性，以《浮生六記》林譯文為例，來分別討論譯者是如何從不同的角度來提高譯文讀者的可接受性，并對有些自己覺得不妥的地方提出拙見。

關鍵詞：《浮生六記》；翻譯

[中圖分類號]：H059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39（2013）-17--02

1. 引言

隨著語篇翻譯學的興起，許多翻譯工作者已將他們的研究重點從傳統(tǒng)語言學和句法學關注的句子層面轉移到語篇層面上，更加重視如何在具體的翻譯實踐中實現(xiàn)語篇的交際功能，因為“語篇是有效交際的最終單位”（Hatim， 1997）。蕭立明（2001）在其著作《新譯學論稿》第六章開篇指出，語言是一個完整的符號系統(tǒng)，其最高的結構層次是語篇，“句子是個語法單位，并不是理想的語言單位，語言的基本功能是社會交際。在實際交往中，語言的基本單位是語篇。”從這一角度出發(fā)，他提出“翻譯不應當以‘句本位’作為基本原則，而應以‘篇本位’作為基本原則。”翻譯是一種交際過程，這個過程從語篇生產(chǎn)者的意圖開始，以讀者的接受結束，即翻譯的最終目的是使譯文得到接受，實現(xiàn)交際目的。因此，任何譯文都必須在語篇層面滿足可接受性。本文選擇語篇性的其中四個方面，即信息性，語義連貫性、意向性及情境性，以《浮生六記》林譯文為例，來分別討論譯者是如何從不同的角度來提高譯文讀者的可接受性，并對有些自己覺得不妥的地方提出拙見。

2. 語篇性及讀者可接受性

根據(jù)語篇語言學，語篇被定義為一個交際事件，對于譯文來說，它首先應該是具有交際價值的語篇。而語篇分析是該實現(xiàn)過程中一個重要的環(huán)節(jié)，包括對源語語篇和譯語語篇的分析。前者包括的外部因素有生成語篇的語境（情景語境和文化語境），語篇生產(chǎn)者的意圖和目的及語篇讀者的接受度；后者的外部因素包括翻譯情景，譯者的意圖以及譯文讀者的接受度。而兩者共有的內(nèi)部因素有語域，上下文、組織結構、銜接、聯(lián)貫、互文性、語篇類型以及翻譯過程中的其他因素。實際上，這些內(nèi)部因素正是翻譯實踐中所提及的語篇性。蕭立明教授在第六章“語篇語言學與翻譯”中指出，語篇性具體分為七個特征：形式連接，語義連貫、意向性、可接受性、信息性、情境性及互文性。

《新譯學論稿》第八章“語言冗余與翻譯”中指出“我們始終把翻譯視為一項系統(tǒng)工程，而從信息傳遞來看，這個工程的主要因素有三（蕭立明， 2001： 83）：

可取度作為其中一個主要因素，是指“讀者領悟的程度”（蕭立明， 2001： 53）。作者認為可取度也就是指譯文語篇的可接受性，即譯文讀者希望譯語語篇應該是銜接的，連貫的，能夠體現(xiàn)原作者的真正意圖，含有適量的信息，有趣又不至于費解，符合具體的情景并且能夠保持原作的風格，表達流暢地道，一般包括譯文語言的可接受性和譯文文化的可接受性。

3. 實例分析

3.1 信息性與可接受性

信息性是指譯文作者在進行語篇翻譯時要完整且清楚地傳遞原文的信息。由于譯文讀者缺少和原文讀者同樣的文化共識，譯者需要掌握分寸，再現(xiàn)原文中不能通過推理得知的隱含信息。譯文語篇傳達的信息多了，會顯得冗余，令讀者感到厭倦；但信息量少了，又不能完全表達原文的內(nèi)容，讀者不明究底，會感到迷惑不解，甚至對文章產(chǎn)生反感，無法進行交流。《浮生六記》開篇寫道：

因思關雎冠三百篇之首，故列夫婦于首卷；余以此遞及焉。（第2頁）

“Since the Book of Poems begins with a poem on wedded love， I thought I would begin this book by speaking of my marital relations and let other matters follow.”

譯者林語堂將“三百篇”具體化為Book of Poems，讓譯文讀者了解到三百篇指的是什么內(nèi)容，而不是單純的數(shù)字概念。“關雎”為《詩經(jīng)》首篇，其中“鳩”指一種水鳥，隨著《詩經(jīng)》流傳后世，“關雎”一詞成為美好的愛情象征。譯者將其譯為“wedded love”，以示本卷有關伉儷情深，給缺乏相關文化背景知識的譯語讀者提供了與本卷內(nèi)容相關的信息，而不是一對水鳥的概念。

于是，易髻為辮，添掃蛾眉，加余冠，微露兩鬢尚可掩飾，服余衣長一寸又半，于腰間折而縫之，外加馬褂。（第58頁）

“Accordingly， she changed her coiffure into a queue， painted her eyebrows， and put on my cap. Although her hair showed slightly round the temples， it passed off tolerably well. As my gown was found to be an inch and a half too long， she tucked it round the waist and put on a makua on top.”

這一段是寫蕓如何穿戴將自己女扮男裝，為的是能夠和沈復一起出游。將“馬褂”音譯為“makua”，雖然將原文的形式和文化傳給了譯文讀者，但概念有點模糊，他們對中國式的馬褂的印象僅僅是可以套在別的衣服上的一種服裝。因此，考慮到讀者的可接受性，對這類文化詞應加一些必要的注釋，如“men’s shot coat， popular in Qing Dynasty”，說明是清代比較流行的一種男子服裝，一般適用于正式場合。這樣譯文讀者除了對“馬褂”有了更多的了解外，同時也明白了蕓女扮男裝時為何外套馬褂。

3.2 語義連貫性與可接受性

語義連貫性要求是因為譯文讀者不是在頭腦一片空白的狀況下接觸文本的，他有一定的知識結構，文化熏陶、生活經(jīng)歷和審美能力，即一種“前理解”，是“憑著知識復現(xiàn)和活化來接應語義，實現(xiàn)思想交流，也就是必須按語義接應的規(guī)律實行交際”（蕭立明， 2001： 54）。因此，譯者的任務就是盡量使原文作者的思路在譯文語篇中得到連貫性的體現(xiàn)，讓讀者在付出較少的認知努力下準確無誤地理解語篇。

獨怪老年夫婦相視如仇者，不知何意。或曰：“非如是焉得白頭偕老哉！”斯言誠然歟。（第26頁）

“I cannot understand why all old couples must hate each other like enemies. Some people say， ‘If they weren’t enemies， they would not be able to live together until old age.’ Well， I wonder！”

這兩句的上文是沈復對他與蕓之間相敬如賓的生活瑣事的描寫，正好與此處形成了對比，也與他在第三卷寫蕓英年早逝時的感悟：“奉勸世間夫婦，固不可彼此相仇，亦不可過于情篤。語云：‘恩愛夫妻不到頭’。”（第174頁）形成對照。但是根據(jù)上下文，此處的“相視如仇”譯為“hate each other like enemies”有點不妥，令毫無準備的或沉浸于沈復夫婦伉儷情深的生活畫面的譯文讀者產(chǎn)生疑問——為什么老年夫婦要相視如仇？與上文的語義反差太大了，反倒會引起誤解。此處作者沈復的本意也許只是指老年夫婦不能融洽相處，互相之間有矛盾，如果用“old couples appear to behave like enemies”來描述老年夫婦之間有某種隔閡，不僅能做到心照不宣，語義順暢，自然、有連貫性，更易被譯文讀者所接受。

3.3 意向性與可接受性

意向性是指作者造文的意圖。對于源語語篇讀者來說，因為與作者有或多或少的共同的認知環(huán)境，如文化，社會意識等，他們相對容易去理解原文作者的意圖。要想使譯文讀者有同樣的感受，就要求譯者準確領悟原文章的內(nèi)涵，通過自己的橋梁作用，提高譯文讀者的接受度，讓他們盡可能了解原文的意向所在。

蕓乃止笑曰：“佛手乃香中君子，只在有意無意間；茉莉是香中小人，故須借人之勢，其香也如脅肩諂笑。”余曰：“卿何遠君子而近小人？”蕓曰：“我笑君子愛小人耳。”（第30頁）

“Then Yun stopped laughing and said， ‘The citron is the gentleman among the different fragrant plants because its fragrance is so slight that you ca hardly detect it； on the other hand， the jasmine is a common fellow because it borrows its fragrance partly from others. Therefore， the fragrance of jasmine is like that of a smiling sycophant.’ ‘Why， then，’ I said， ‘do you keep away from the gentleman and associate with the common fellow？’ And Yun replied， ‘But I only laugh at that gentleman who loves a common fellow.’”

譯者此處將“小人”譯為“common fellow”，貼切，自然。他在《浮生六記》譯者序中寫道：“蕓，我想，是中國文學上最可愛的女人。”在原作者沈復看來，也是如此，她性情溫和（這從他倆初次見面，蕓“在滿室鮮衣中獨通體素淡”也得以體現(xiàn)），并無大憎大恨，憧憬恬靜自然的生活情趣。在上面幾句中，她將茉莉比作香中小人，并無任何寓意，甚至貶義，并且自己就以它們作為香物。譯者從原意出發(fā)，將“小人”等同于普通人或庸俗之人，譯為“common fellow”，讓譯文讀者從蕓的言談中領悟到原文所要塑造的蕓的形象；同時，欣賞他們的對話會有一種親切樸實的感覺。

由于社會文化背景不同，講漢語的人在描述事物或敘事時，在客觀的基礎上要加以主觀性的東西，而英語國家的人則更注重敘事描寫的客觀性。因此，譯者在處理原文語篇時，用平常的字眼來客觀反映作者沈復的真正意向。

3.4 情境性與可接受性

任何語篇都應適應于其所處的語言環(huán)境。情景的再現(xiàn)就像“助燃劑”，點燃讀者思想的火花，通過情景交融去自由想象語篇所要展現(xiàn)的畫面，達到思想交流的目的。

七月望，俗謂之鬼節(jié)。蕓備小酌，擬邀月暢飲，夜忽陰云如晦。蕓愀然曰：“妾能與君白頭偕老，月輪當出。”余亦索然。但見隔岸螢光明火萬點，梳織于柳堤蓼渚間。（第28頁）

“The fifteenth of the seventh moon was All Souls’ day. Yun prepared a little dinner， so that we could drink together with the moon as our company， but when night came， the sky was suddenly over-cast with dark clouds. Yun knitted her brow and said， ‘If it be the wish of God that we two should live together until there are silver threads in our hair， then the moon must came out again tonight.’ On my part I felt disheartened also. As we looked across the creek， we saw will-o’-the-wisps flitting in crowds hither and thither like ten thousand candle-lights， threading their way through the willows and smartweeds.”

“flitting”表示“brisk fly”，結合“candle-lights”和“threading”，譯者寥寥幾筆使物狀情致躍然紙上，為讀者勾勒了一幅生動活潑的畫面，將原文“螢光明火萬點”，“梳織”的動態(tài)情景展現(xiàn)的淋漓盡致；讀者仿佛身臨其境，親眼看到好多螢火蟲在柳堤蓼渚間飛進飛出，載歌載舞。除了讓譯文讀者有更具體形象的感受，也與蕓夫婦對鬼節(jié)月未出的失望心情形成對比。蕓面對如晦陰云把“the moon came out again tonight”喻為她和沈復之間白頭偕老的征兆，但又不免覺得失落。這兒的月出好像是個伏筆，細心的讀者或許能讀出他們夫婦的最終命運，并在譯者所描述的畫面中想象沈復夫婦的愀然愁緒。

4. 結語

“語言之用處實不只所以表示意象，亦所以互通情感；不但只求一意之明達，亦使讀者有動于中”（郭著章， 1999）。一個為讀者所喜愛的文學作品應具有某些用途，如傳播知識，用于思想交流等，讓讀者在閱讀中能夠與語篇進行交融；從上述以《浮生六記》為例，分別從信息性，語義連貫性、意向性和情境性四個方面對譯文讀者可接受性的實例分析，可以得出以實現(xiàn)語篇的交際功能為目的，譯者的任務除了表述原文的內(nèi)容，更要關注對其表達的譯文應采用何種形式才能被讀者更好地接受。因此，為了將原文的意象最佳地表現(xiàn)出來，譯者須以讀者的可接受性為出發(fā)點，充分考慮譯文的語篇性，借助譯文語言，使一部文學作品真正為譯文讀者所接受。

參考文獻：

[1]Hu Zhuanglin. Application of Text Linguistics in Translation Teaching. Foreign Language Education. 2001（1）， Vol. 22.

[2]郭著章.《翻譯名家研究》. 武漢：湖北教育出版社，1999：78-79.

[3]林語堂（譯）.《浮生六記》. 外語教學與研究出版社，1999.

[4]蕭立明.《新譯學論稿》. 北京：中國對外翻譯出版公司，20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