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訪當事人思想分析及息訪對策研究

摘 要：本文首先分析部分信訪主要參與人的基本經歷和思想特點：共同經歷、計劃經濟中輝煌、市場經濟中失敗、精神執著、維權歷史久、預期收益高；形成這些特點的外在因素有：社會變遷迅速、經濟模式調整后從業人員收入差距增大、公權力運行瑕疵、政策失誤多；化解矛盾的對策有：制定新的改革規則時更要注重兼顧公平、加大社會調控力度縮小貧富差距、解決歷史遺留問題、培育司法等社會矛盾調節器、精密化國家政策、培育官民法治意識等措施。

關鍵詞：信訪當事人；思想；息訪對策

作者簡介：

李佳穗，云南玉溪，653100，玉溪師范學院法學院副教授。

黃澤勇，四川成都，610072，四川省社會科學院法學所副研究員。

胡瑞，1990年生，云南寶山人，玉溪師范學院政法學院。

[中圖分類號]：D632.8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39（2013）-17--02

信訪，是指公民、法人或者其他組織采用書信、電子郵件、傳真、電話、走訪等形式，向各級人民政府、縣級以上人民政府工作部門反映情況，提出建議、意見或者投訴請求，依法由有關行政機關處理的活動。[1] 2005年，市縣兩級黨政部門共受理信訪397720人次，是12年來信訪數量的首次下降，但近年來，群體信訪、反復信訪批次增加，信訪引發的矛盾沒有完全消解，仍然嚴峻地困擾著國家治理，影響正常的社會秩序和經濟發展秩序。信訪數量近年來的居高不下不是一個偶然的現象，是我國經濟發展特定時期的必然反映。現階段的信訪基本上屬于人民內部矛盾，主要類型是屬于經濟利益訴求，非對抗政權性。如果對信訪久拖不決，往往使歷史遺留下的矛盾問題與改革發展過程中出現的新矛盾新問題交織在一起，釀成大禍。具體的信訪，不論大小，是由人參與引發的，所以有必要先考察和分析具體參加人的思想，尋找矛盾核心，思考減少沖突途徑和社會潛伏的矛盾能量，對準焦點，大力化解，以構建和諧社會。

一、信訪當事人的基本特點描述

對經濟利益的訴求和尋求救濟是信訪的一個主要部分，筆者先分析深度采訪的幾個信訪人，他們是信訪的直接參與者，多次信訪的組織者、指揮者，他們參與的主要信訪案件有：軍轉干部事件、新都永星2004年“9.23”事件、2004年漢源移民事件等，趙天榮、田道友、田作富、蔡泰安、羅清田、李處長、熊成志、陳林春等都可以算是直接當事人。[2]他們在多年的維護權利活動中，與政府及其相關部門打過多次交道，特別是為特定的利益糾紛找到政府要求解決時，得不到及時的支持，對政府及其相關部門比較失望，甚至產生過對立情緒，群體信訪時與政府官員彼此傷害過。一般而言，個人的思想、行為是由他們的特殊經歷決定了的，先比較詳細地了解信訪具體參加人的工作經歷、個人背景、表述對參與的或見到過的其他信訪案件的基本態度和觀點，其透露出的基本的思想特點主要體現在以下幾個方面：

第一，群體信訪主要參與者具有基本相同的的生活經歷與個人背景，這是他們共同聚集在一起并一同參與某些信訪的基礎。趙天榮、田道友、田作富、蔡泰安、羅清田、熊成志幾個2007年“8.20”事件的積極參與者，指揮者、組織者（雖然他們自己不認為是指揮者、組織者，但訪談中對筆者表示了強烈的維權態度與維權信心，對維護軍轉干部利益的考慮系統，思考成熟，過程也了解，都可以說明他們不是該事件的普通參與者。）他們都在部隊服役多年，成長順利，是團、營級別的軍官。相同的生活經歷可以激起共鳴，相互同情，相互幫助，共同戰斗。領頭的一般還是原來企業工作中的中層干部，已經有很豐富的工作經驗，有比較廣泛的社會關系，采訪的幾個人的軍旅歷程都比較精彩，特別是田作富、熊成字，如果他們的敘述是真實可信的（根據筆者的觀察判斷，他們敘述的事件，特別是軍旅中的艱難險阻，戰斗危險等情況來看，基本可信），他們的經歷曲折而有戰功，有比較輝煌和成功的過去，有值得回憶和驕傲的往事，還有企業改制后落魄的現在等共同特點。

第二，市場經濟的失敗者。企業改制后，他們都憑借自己的熱情干過一些其他工作，失敗了，幾乎都是被市場經濟淘汰了的。羅清田精通書法，毛筆書法很好，是成都市成華區首屆書法協會主席，是社會活動積極分子，平時在他兒子開的書畫鋪子幫忙，但做的都不大，能夠協助兒子做生意；蔡泰安提前退休后，他自己說給一個老板打過工，不愿意詳細談他的打工經過，愿意講他在軍隊里服役的事情。人一般愿意談論比較輝煌的經歷，對不輝煌的、失敗的事情不談，也是常情。田道友喜愛話劇，喜歡表演節目，組織活動，是文藝演出的積極分子。永星廠的李處長，退休后被原廠反聘回去干過幾年。（1997年退休，當時他的工資是700多元/月，反聘后廠里再給700多元/月。）蔡泰安也做過自己的事情，炒股票等，失敗了；田作富做得更多，幫工做裝飾、發明等，失敗了；田作富曾經搞過發明，但是沒有成功，花費很多時間、精力搞創造，沒有做出來，還到他外甥公司里做過事情，做過領導，再去做一般打工仔，心態改變了，年齡已經大了，無法適應是必然的。筆者觀察他們多數是生活中的積極分子，不像農轉非的市民那樣，年齡大，無事干，就打麻將，日復一日，年復一年，樂此不疲。這些企業工人代表、軍轉干部等首先是社會轉型的不適應者，或者可以說是失敗者。在市場經濟要來到時，開始都不明白結局，但都通過不同的方式、渠道抗爭過，他們是市場經濟的不適應者，反轉過來，積極地參與工廠改制后的維護權利的活動，想在自己的原有體制中尋求庇護，尋找自己應該得到的待遇。同是企業工人，在企業改制后，部分人通過不正當途徑謀求利益，大部分人下崗或退休，生活不如意，典型的腐敗行為，同樣是導致社會抱怨多、激化群體矛盾的一個原因。

第三，精神比較執著。他們遇到事情不屈服，想征服困難，迎難而上，不接受失敗，這是一個人進取的本錢，同時，也是可能走極端的個性品質，具有優劣兩個方面的發展趨勢。執著可以克服困難，取得成功；執著還可能遇到事情不屈服，走極端，不容易被壓迫服。他們具有比較堅忍不拔的品質，曾經成功過，在艱苦的環境中生存下去，并且提了干部，走上領導崗位幾十年，是比較有能力的人。所以，對待這種人簡單的壓服好像不容易奏效。特別是趙天榮提出：“我們在部隊里先當兵后當官，是干出來的，不像現在有的人是送出來的。”能夠在軍營里提干，是身體、政治、業務、文化素質比較高的，能說會跑還能夠寫，有干勁，有事業心，不容易屈服于一般壓力，政府有關部門，特別是維護穩定的部門，想了很多辦法對這些“頭頭”施加壓力，雖然有些效果，他們不再大規模行動了，但并沒有停下以軍轉干部名義維護權利的步伐。他們維護權利活動，既是對改革政策不平衡、不合理、不協調的質疑，也是他們自己精神不滿足的一個表現，要說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有的人容忍了，不計較了；有的人卻決不服輸，一直要堅持斗爭到底，弄個水落石出，這種表現大概可以算是“文革”斗爭哲學的一個表現，那一代人完全侵染了那種堅持精神，那種不怕挫折的思想。

第四，計劃經濟的成功者，轉型社會中承擔壓力和責任的一群人。田作富等對現在的經濟優先，少講政治的局面尤其不滿意，認為主要講經濟的政策，擾亂了人們的思想。一個人成功了，說明他是有能力者、幸運者；一個人失敗了，他是不幸運的，并不表明他是能力差的。市場經濟不相信眼淚，弱肉強食。做一個強者的痛苦不一定比做一個弱者的痛苦少。這一群人，幾乎都是清一色的計劃經濟體制中的能干人。普通士兵一般復員轉不到單位繼續工作，即使轉到了，他一直是個普通的工作人員，他不會過分執著地維護權利，他原本就失去不多，沒有維護權利的動力和積極性。20世紀80年代初，軍隊轉業到地方工作的團職干部，他們已經是當時社會上的經濟利益優先者，生活水平是中、上層。那時，田作富是近200元/月，和當時成都市級干部薪金差不多，他原來是隸屬于空軍部隊，工資比較高，就是一般的團、營職干部，部隊工資也高于普通企業、事業單位工人。從社會的中上層次降低到社會的中下層，相對生活地位降低，觸發不滿意情緒。軍隊干部轉業到地方工作，比他們早轉業，或者早參加工作的人，多數當“離休干部”對待，比他們晚轉業的人，企業已經有改制大跡象，大多往機關擠，或者2001年以后轉業，貨幣安置，給一大筆錢，自己謀職業。中間的，剛好遇到企業倒霉的，個人跟到倒霉。陳林春雖然不是軍轉干部，也是屬于一般地方干部。退休后，移民搬遷，賠償不多，算是有點吃虧了，是失意者。長期共同維權人士的基本特點印證了斯米爾塞的“普遍情緒的產生和共同信念的形成”的觀點。[3]長期的焦慮和權利保護訴求得不到伸張，還介入了部分群體維護權利的活動中，自然而可以理解。

第五，維權歷史比較久。多年的奔走，受到很多的挫折，受到很多的白眼和打擊，感覺到僅憑借自己個人的力量無法爭取到應該得到的權利，因此，要么放棄，要么尋求群體的力量，抱團生存，這是最為直接的理性選擇。

二、疏堵結合，化解矛盾，消滅信訪

“作為極富中國特色的‘政治參與’與‘權利救濟’渠道的信訪制度在經歷了五十多年的運行之后，已逐漸疲態畢現，信訪制度的改革不可避免。”[4]信訪的根本是經濟利益，社會經濟發展到如今，改革不可能再吃大鍋飯，必然打破原有的利益格局，形成新的利益階層。眾多信訪人眾口一詞地說：“我們不反對改革，但反對嚴重不公平的改革政策”。檢視改革歷程，不但是高歌改革的艱難和輝煌，同時可以總結政策的得失，消除制造不公的政策，消除制造信訪的土壤。

第一，改革過程中，規則制定和行使效率與公平兼顧。“正義有著一張普洛透斯似的臉，變幻無常、隨時可以呈現不同形態并具有極不相同的面貌。”不同的人對公正的理解不一樣，但基本的內涵是“同等情況同樣對待，不同情況不同對待”，實體正義難以兼顧時，程序正義必須得到認可。

第二，加大社會調控力度，縮小貧富懸殊差距。改革前后一對比，發現真實的現實世界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原來齊步走的人群，三十年后，經濟收入、社會地位差距很大而且持續地擴大化。

第三，大力解決歷史遺留問題。“還原信訪的收集和傳達民意的秘書角色，去掉被視為優于其他行政救濟甚至國家司法救濟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的功能。”

第四，借助公正而中立的社會力量，緩沖不滿群體對政府的抱怨和敵意。在社會變遷中，政府成了眾矢之的。而很多規范是政府很難決定的，大力構建社會中介組織，特別是獨立的司法力量，既可以部分限制專橫的公權為非，也可以給底層和改革失意群體救濟和維權渠道。

第五，精密化國家的政策體系。改革中沒有適當考慮特殊群體的特殊利益，而原工廠實際控制人獲得收益比較多，可以認為是國家的一個“贖買”，官僚階層的非正當獲益反倒激發大量基層職工的不滿意，便積極組織、參加信訪。信訪爆發客觀原因要求健全機制，精密化國家政策，填塞抱怨鴻溝，

第六，培育具有法治意識，培養追尋司法救濟的現代官民。信訪發展和處置的歷史和現實都告訴我們：司法制度不能承擔解決社會糾紛和矛盾的職責，集體鬧事壯大聲威異化為部分事件當事人與國家（政府）之間討價還價的平臺、成為當事人利益受損后主要的訴求空間、成為當事人尋求救濟的主要渠道，則國家正規救濟制度已經需要調整和反省了。對參與信訪當事人來說，要提高和矯正他們的法律意識，消除他們對信訪制度的誤解，避免其采取不合法和極端的手段進行違法。培育現代公民，宣傳、教育、引導群眾正確對待發展了的時代，正確對待競爭，正確對待個人和國家、社會、他人的利益關系，以寬容、平和、理性的心態融入現代社會。現代公民，除了應具備一定的知識素質外，最為重要的是應該具有公民意識，即尊重法律，在法律的框架內解決問題；尊重他人，在不妨礙他人自由的前提下維護自我；尊重權利和義務的對等，培養積極協調、適當妥協的行為方式等，要建立完善相關的法律法規，對極少數不聽勸導、擾亂社會正常秩序的非理性上訪人員依法進行處理，以維護他人的正當權益和社會的和諧穩定。

注釋：

[1] 這是2005年1月10日頒布，同年5月1日生效的《信訪條例》給的信訪定義。

[2] 這些人是作者在完成四川省社會科學院2008年省情調研課題時專門采訪過，記錄并整理了他們的基本經歷和部分維權活動，本文根據筆者自己掌握的資料直接進行的分析。

[3] 斯米爾塞認為信訪實質上是人們在受到威脅、緊張等壓力的情況下，為改變自身的處境而進行的努力。他提出信訪發生的六個必要且充分的條件是：環境場所、結構性壓力、誘發因素、行動人員、普遍情緒的產生和共同信念的形成以及社會控制能力。

[4]轉引自 和 德：《信訪研究》，北京，中國人民公安大學出版社，2002 年版，第178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