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代中原作家與唐代文化精神

基金項目：河南省2013年軟科學研究計劃項目（編號132400410893）《唐代中原作家與唐代文化精神》階段性成果。

摘 要：唐代中原作家的創(chuàng)作充分體現(xiàn)了唐代文化精神的內涵。即執(zhí)著人生的進取精神；關心民瘼的現(xiàn)實精神；海納百川的包容精神；開拓革新的創(chuàng)造精神。探討唐代中原作家與唐代文化精神，既可以加深對唐代文化的認識，同時對促進當代中原文化建設也具有重要的現(xiàn)實意義。

關鍵詞：唐代；中原作家；文化精神

作者簡介：張春麗，女（1964.12-），碩士，河南教育學院中文系副教授，從事古代文學和文化的教學與研究工作。

[中圖分類號]： [G09][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39（2013）-17--02

作為地域概念的中原一詞 ，有廣義和狹義之分。廣義的中原泛指以河南為中心的黃河中下游地區(qū)，狹義的中原當指今日的河南。河南地處中原的腹地，具有得天獨厚的文化底蘊，古都洛陽又是唐代的東都，是唐代長安之外的又一文化中心。據(jù)不完全統(tǒng)計，《全唐詩》中的河南籍作家約有 350 多人。其中著名的詩人有上官儀、杜審言、沈佺期、宋之問、劉希夷、王梵志、張說、王灣、岑參、崔顥、李頎、祖詠、杜甫、元結、劉長卿、韓翃、韓愈、白居易、王建、元稹、劉禹錫、李賀、李商隱、聶夷中等。還有蕭穎士、獨孤及、梁肅、李翱等一批提倡儒學復古的古文家約有20多人。這些唐代中原作家名家輩出，佳作如林，承前啟后，繼往開來，共同鑄就了唐代文化的繁盛。處于封建社會上升時期的唐代文化，是我國文化史上的一個高峰。而唐代詩文則更以其獨特的魅力彰顯出唐代文化的輝煌燦爛。唐代中原作家的詩文創(chuàng)作既受唐代文化的深刻影響，同時也折射著唐代文化的絢麗光彩。探討唐代中原作家與唐代文化精神，深入挖掘唐代中原作家創(chuàng)作中所體現(xiàn)的唐代文化精神內涵，既可以加深對唐代文化的認識，同時對增強當代中原作家的自信心和自豪感，為當代中原文化提供歷史借鑒，促進當代中原文化建設等都具有重要的現(xiàn)實意義。

一、執(zhí)著人生的進取精神

唐代是中國歷史上封建社會的鼎盛時期，社會的安定，經濟的繁榮，國力的強大，中外文化交流的活躍，極大地激發(fā)了士人的民族自信心和責任感。他們對于生命、理想、前途均表現(xiàn)為一種前所未有的進取狀態(tài)。這種執(zhí)著人生的向上精神，就成為唐代文化思想的主流。這在唐代中原作家及其創(chuàng)作中得到了最集中的體現(xiàn)。無論是懷才不遇、地位低微的書生，還是氣干云霄、走馬游俠的少年英雄，無論是失意還是得意，中年還是少年 ，都沒有喪失過對人生的執(zhí)著追求，“少小雖非投筆吏，論功還欲請長纓。”（祖詠《望薊門》）；“腹中貯書一萬卷，不肯低頭在草莽。” （李頎《送陳章甫》）；“功名只向馬上取，真是英雄一丈夫。”（岑參《送李副使赴漬西官軍》）；“丈夫誓許國，憤惋復何有！功名圖麒麟，戰(zhàn)骨當速朽。”（杜甫《前出塞》）洋溢著奮進的樂觀向上精神。中唐的李賀雖然飽受科考失意的落魄之苦，但依然高唱出“男兒何不帶吳鉤，收取關山五十州” （李賀《南園》其五）的時代強音，透露出最執(zhí)著的追求和向往。李商隱雖身處“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登樂游原》的晚唐，但絲毫不回避自己“永憶江湖歸白發(fā)，欲回天地入扁舟” （《安定城樓》）的豪邁情懷。“如何匡國分，不與宿心期”（《幽居冬暮》），雖然地位低下，但仍堅定地欲以天下為己任，生發(fā)出君臣遇合的感慨。更不用說杜甫、韓愈、劉禹錫了。

杜甫懷致君堯舜的濟世理想，在長安困守了十年，卻始終表現(xiàn)出未曾停歇的政治熱情。“終愧巢與由，未能易其節(jié)。”（杜甫《自京至奉先縣詠懷五百字》）效法稷契的用時之志表現(xiàn)得異常堅決。隨著唐王朝的步入衰落，詩人投文贈詩，干謁權貴都沒有效果。無論時局多么惡劣，遭遇多么不幸，他都沒有悲觀失望，放棄過理想。被迫飄泊西南，飽嘗流離之苦，但未能忘懷國家的安危和人民的苦難。 《秦州雜詩》其五寫老馬，絲毫沒有衰殘委頓之態(tài)，相反地：“哀鳴思戰(zhàn)斗，迥立向蒼芒。”詩人的壯心借詠物來表現(xiàn)，使詩顯得格外辭氣噴薄，蒼勁健倔。詩人舍成都至夔州，舍夔州向江漢，孤舟漂泊，全是為了理想而作的最后追尋。身世飄零，而用時之心彌堅；生命之火將熄，仍希冀在垂暮之年有所作為。杜甫一生可謂窮困潦倒，但他歷盡磨難而始終不改憂民之初衷。劉禹錫立志高遠，積極有為，性格剛毅。革新失敗后，長達二十多年的貶謫生活始終不能磨去其頑強的斗志，寫下了《元和十年自朗州承召至京戲贈看花諸君子》、《重游玄都觀絕句》等詩，傲視憂患而獨立不移。韓愈恪守儒家之道而反對佛骨，雖免于一死，終被貶官潮州。唐代中原作家及其創(chuàng)作，充分表現(xiàn)出唐代文化所體現(xiàn)的執(zhí)著人生的奮斗進取精神。

二、關心民瘼的現(xiàn)實精神

在唐代中原作家的創(chuàng)作中，始終貫穿著關心民瘼、為民請命的現(xiàn)實精神，這也是唐代文化精神的又一體現(xiàn)。

杜甫作為中原詩人，其詩歌正是由于全面深刻地反映了安史之亂前后唐王朝由盛到衰這個轉折時期的社會生活，反映現(xiàn)實矛盾和政治危機，反映戰(zhàn)亂浩劫和民生疾苦等方面，才被譽為“詩史”。“窮年憂黎元，嘆息腸內熱”，（《自京赴奉先縣詠懷五百字》）對人民的深刻同情是杜甫詩歌的一大特性。在中國文學史上，并不乏關心民瘼的詩人，但象杜甫那樣終其一生，而且由感同身受引發(fā)的對人民苦難的深切了解和關心，卻并不多見。作于困守長安時期的名作《兵車行》就是他最早關注時事的作品。在“三吏”、“三別”中，他全面地反映了底層百姓在殘酷的兵役下所遭受的痛楚。有已過兵役年齡的垂暮老翁，有不及兵役年齡的少男，有新婚才一天的丈夫，甚至連根本沒有服兵役義務的老婦。杜甫對此表達了極大的同情。其筆下發(fā)出的常常是感天動地的悲吟，畫出的是血淚相和、尸骨縱橫的慘象。更難能可貴的是，他不僅終年為黎民百姓的疾苦而憂心，而且推己及人，心憂天下。《五百字》 寫詩人探親到家，“所愧為人父，無食致夭折”，為自己未能盡到父親的責任而深感痛苦和自疚，但是詩人能夠從自己家庭的不幸聯(lián)想到比自己更不幸的普通民眾的境況之悲慘，“生常免租稅，名不隸征伐”，“撫跡猶酸辛，平人固騷屑，默思失業(yè)徒，因念遠戍卒。憂端齊中南，澒洞不可掇。”這是由一己之悲升華到為天下人的痛苦。《茅屋為秋風所破歌》中的由己及人的悲憫得到了更充分的表現(xiàn)。正是這種發(fā)自內心的不假雕飾的不帶功利的憂患情懷，使杜甫的詩篇富有濃厚的人道主義精神。

中原詩人元結也是一個具有仁政愛民理想的廉政官吏，他在任地方官時所表現(xiàn)出的為民請命、獨立不移的精神，深為后世所敬佩。劉禹錫不僅參加旨在改革社會弊端的政治革新，而且也創(chuàng)作了許多反映現(xiàn)實的諷喻詩。如《昏鏡詞》、《百舌吟》等。這種關心民瘼的現(xiàn)實精神，在中唐中原詩人的創(chuàng)作中得到了發(fā)揚光大。元稹、白居易、王建等提倡新樂府運動而形成了一個以直面現(xiàn)實人生的詩人群體。他們繼承了杜甫的“即事名篇，復無依傍”的新題樂府現(xiàn)實主義精神，提出“文章合為時而著，歌詩合為事而作”（ 白居易《與元九書》） 的詩歌主張，“但傷民病痛，不知時忌諱”，（白居易《傷唐衢二首》之二）寫下了一系列揭露和批判統(tǒng)治者的殘暴和剝削、反映民生疾苦的詩篇。晚唐中原詩人聶夷中，也寫出了大量的詩歌揭露貧富不均的社會現(xiàn)實，表達對民生疾苦的深刻同情。

三、海納百川的包容精神

在文化方面，唐人文禁寬松，思想活躍，實行文化開放政策。不論是對中國的傳統(tǒng)文化還是對待外來文化，唐人都有極強的包容精神。儒釋道三教合一不說，對于一些完全陌生的宗教，如大秦的景教、波斯的襖教等，也敢于大膽接收容納。對外域或外族的文化藝術更能兼容并蓄，為我所用，以豐富本民族的文化。因此唐文化既有北方文化的剛勁質實，又有南方文化的綺麗柔美，同時又具有外來文化的新穎奇異。這在唐代的詩歌、音樂、舞蹈、繪畫和書法等文學術方面都有充分的表現(xiàn)。

置身于這樣的文化環(huán)境，地處四方交匯中心的中原作家，如張說、祖詠、杜甫、岑參等，心胸開闊，交游廣泛，心以四海為家，學無門戶之見，唐代文化的包容精神在他們身上得以突出的體現(xiàn)。如對南朝文學的認識，杜甫可說是一個比較客觀公正評價南朝文學的唐代詩人，并能廣泛地汲取營養(yǎng)以豐富自己的創(chuàng)作。這些大都散見于杜甫的《偶題》、《戲為六絕句》及《解悶十二首》等論詩的篇章里。杜甫主張“親風雅”但并不排斥六朝的“清詞麗句”，且提出了“清詞麗句必為鄰”的看法；進而還指出只有“別裁偽體”才能真正做到“親風雅”，只有“轉益多師”才能博采眾長，形成自己的風格。杜甫善于學習，取長補短，從而成為唐代詩歌之集大成人物。杜甫對同時代詩歌流派的藝術成就也進行了全面吸收消化。他與高適、岑參、王維、儲光羲、祖詠、裴迪等人都有過交往或詩篇唱和往來，與李白交情更篤。杜甫前期詩歌創(chuàng)作中就有不少描寫邊塞和山水田園方面的題材。

此外，唐代中原作家與唐代其他領域的藝術家密切交往，切磋砥礪，博采眾長，在創(chuàng)作上互融滲透，共同提高，留下了不少題寫品評書畫和音樂的詩作`。這既促進了唐代文化的繁榮，也充分體現(xiàn)了唐代文化精神的包容性。如岑參的《題李士曹廳壁畫度雨云歌》等。杜甫的題畫詩有21首之多，他對盛唐著名畫家鄭虔、曹霸等多有盛贊。杜甫還與另外兩個畫家王宰、韋偃也有很深的交往，留下了《戲題王宰畫山水圖歌》、《題壁上韋偃畫馬歌》等作品。此外，白居易的《記畫》、韓愈的《畫記》等也都是詩人品畫的名篇。杜甫還與盛唐書法家張旭、李邕交往密切，并寫詩記事，贊譽其成就。劉禹錫也有不少論及書法的詩篇。他與柳宗元曾就書法為酬唱內容往來唱和，說明對于書法藝術的了解與鐘愛。這些都表現(xiàn)出唐代中原作家胸襟開闊、海納百川的包容精神。

四、開拓革新的創(chuàng)造精神

唐代中原作家在唐文化中表現(xiàn)出驚人的創(chuàng)造精神。他們開派立宗，標新立異，創(chuàng)造出了一個又一個的文化奇觀。

初唐的宮庭詩人約有一半是河南人。著名的有上官儀、上官婉兒、杜審言、沈佺期、宋之問等人。他們著力于詩歌形式技巧的探索，對唐代律詩的形成和定型有著重要的貢獻。盛唐中原詩人岑參的邊塞詩以其風格的奇麗壯偉在邊塞詩壇上獨領風騷。杜甫對唐詩發(fā)展的巨大貢獻，便是拓展了詩歌題材，把詩歌由抒發(fā)個人懷抱發(fā)展為寫生民疾苦。自命新題的樂府詩歌寫作也始于杜甫。他還把時事題材引入七律，并首創(chuàng)典雅輝煌的長篇排律。韓愈是一位富有才力和創(chuàng)造性的詩人，在中唐詩體大變中作出了突出貢獻。其詩學李杜，又著力于新途徑的開辟及新技法的探尋，創(chuàng)立韓孟詩派。其雄奇險怪的審美品格，以文為詩，以議論為詩的審美追求，以及由重視詩歌的社會功能轉向重視詩歌的抒情特質，不僅是對傳統(tǒng)詩教的一個突破，而且大大拓寬了中國文學的審美視野，推動了唐詩的發(fā)展，在中唐詩壇上享有獨特的地位。韓愈又被譽為唐宋八大家之首，他“文起八代之衰”，倡導古文運動，顛覆了駢文的長期統(tǒng)治，在文章的演變上有著劃時代的意義。中原詩人李賀是接受韓孟詩派影響而又自成格局的最富創(chuàng)造精神的天才詩人。以其詩歌幽奇冷艷的詩境、怪異生新的意象組合、逸出常規(guī)的思維方式和凄艷刺激的語言設色而獨樹一幟，成為繼屈原、李白之后主觀化傾向最為強烈、內心世界最為深邃的浪漫主義詩人。他所創(chuàng)造的凄艷詭激的詩歌風格，對晚唐詩風產生了直接的影響。劉禹錫的詩無論長篇短制、古體近體大都簡潔明快，風情俊爽。其詠史懷古詩在中唐詩壇勝境獨標。那些仿民歌體樂府詩，既保持了純正的民歌情調，又融入了作者長期謫居的真實情懷，雅俗共賞。客觀上為文人學習民歌并從中汲取營養(yǎng)樹立了楷模。晚唐中原詩人李商隱的詩歌創(chuàng)作，對心靈世界作出了前所未有的深入開拓與表現(xiàn)，開辟了了一個全新的藝術表現(xiàn)領域，同時，其無題詩、詠史詩、詠物詩在詩歌發(fā)展史上也作出了獨特的貢獻。這些都表明地處中華文明發(fā)祥地的中原士人，文化底蘊深厚，人文素質較高，思想深刻，目光敏銳，能夠及時洞察把握文學發(fā)展的方向，敢為人先，充分表現(xiàn)出開拓革新的創(chuàng)造精神。

唐代中原作家的創(chuàng)作活動貫穿于有唐一代，開辟了一代文學盛世，并典型地體現(xiàn)了唐代文化精神。其成就之高，影響之深，在唐代地區(qū)文化中是絕無僅有的。當前，中原大地的文化體制改革正深入推進，河南也提出從文化大省向文化強省跨越的戰(zhàn)略，中部地區(qū)經濟的發(fā)展也進入了關鍵時期，探討唐代中原作家與唐代文化精神，梳理唐代中原作家對唐代文化繁榮的貢獻，對于促進中原文化建設，推動文化產業(yè)的振興，增強中部崛起的信心和精神動力，有著重要的現(xiàn)實意義。

參考文獻：

[1]張春麗 論盛唐文化對杜甫的影響 《河南社會科學》2001.3

[2]葛景春，杜甫的人格魅力 《中州學刊》2013，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