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湯亭亭在其作品《女勇士》中,講述了幾個華人女性的故事,并對中國民間花木蘭的傳說加以解構和重讀,以此來展現中國女性實現其話語權力時從沉默、探索到清晰表達的過程。本文試圖結合法國思想家米歇爾·福柯提出的“話語即權力”的命題探討父權社會通過話語權的缺失對女性自我意識的壓抑,反映華人女性在男權社會中受到的排擠和在中西文化沖突中贏得話語權利、確立自我的艱難歷程。
關鍵詞:女性主義;男權社會;話語權利
作者簡介:史蓓蕾(1985-),女,四川師范大學電影電視學院(四川電影電視職業學院)英語教研室教師。
[中圖分類號]:I206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39(2013)-32-00-02
話語是人類最原始的精神動力,以及人類最重要的本質特性。海德格爾曾言:“話語是存在的花園。”福柯也表達了類似的觀點:“話語決定了主體的身份,本質,意識和情感。”并在法蘭西學院的就職典禮上提出了著名的言論:“話語即權利。”他的理論顯示了話語是權利運作的產物。因此,對話語的爭取實際上是對權利的爭取,而話語的沉默則意味著權利的缺失。知名華人女作家湯婷婷在其名著《女勇士》中正是通過女性話語權的缺失性沉默,展示了女性自我意識的覺醒以及對男權社會的反抗和報復。作品首先講無名氏的故事,然后描繪了作者的母親勇蘭,月蘭阿姨,以及作者自己。她們的故事展示了在男權壓力和東西文化沖突下,在爭取話語權的艱難過程中的不同態度。并且作者有意識地在作品中淡化男性特質是為了集中展示華人女性從沉默到言說的話語權追求歷程。
一、沉默——話語權的缺失
在19世紀末二十世紀初,許多中國人來到美國尋金,他們的妻子則被留在家中料理家務及照顧岳父母,無名氏與月蘭都是這樣的留守妻子。
無名氏和其他婦女不一樣的地方就是愛打扮自己,作者甚至認為無名氏的打扮是為了吸引男人,事實上對美的渴望和對愛的渴求是花季新娘們的普遍需求。無名氏對性欲的渴求實際上是對話語權需求的另一種表達,但是這種另類表達使得她與傳統中國女性相異,于是她只能因此“獲得古怪的名聲”。男權社會當然不能容忍她的叛逆,無名氏于是遭遇指責與懷疑,但是這并沒有減少她對愛的渴求,最終她越軌男權規范和一男子有染并懷孕,結果在她臨產前夜,村子里的人抄了她的家,她死也不說出那位和她有染男子的名字,也不向他控訴自己受欺負的委屈,在豬圈產完子后,無名氏和他的新生兒子以及這個家庭同歸于盡。需要強調的是無名氏在小說中從開始到結束均無任何發言,他用沉默表達著順從,同時也表達著無盡的反抗。
月蘭也同樣遭遇了話語權的缺失。在作品的第四部分即西方宮殿中,月蘭被描述成一個文靜而脆弱的女性,她為丈夫獨守空閨三十年,她從未給丈夫表達過希望他回到中國或者自己去美國的想法,她只是等待,等待丈夫邀請她去美國,可是這一愿望從未實現。當她知道丈夫在美國娶了一個年輕貌美的妻子時,她并沒有控訴和抗議,她只是希望丈夫給她首任夫人地位的確認。在妹妹勇蘭的幫助和鼓勵下,67的她來到美國,但是月蘭的精神骨子里并沒有反叛意識。即使來到美國,她仍然說道:“我不該來這兒。”還膽怯地問她妹妹“在沒告訴他的情況下我來到這里,他會兇我嗎?”當面對丈夫的責罵、侮辱與禁止她說話時,她只能沉默。她不僅包容第二任妻子的存在,甚至把她視為自己的女兒,“我不介意她的存在,我可以做家務,她可以洗碗做飯及照顧孩子。”她不懂也不會說英語,于是她幾乎無法與人交流,特別是和年輕人的交流,她幾次試圖與其侄子侄女交流的努力顯得荒謬可笑。月蘭被叫去做一些簡單工作,但是“對她來說,一些都顯得那么困難。”在終于被逼瘋后,她時常感到魔鬼在跟蹤他,這個魔鬼是一種夢靨,是內心被男權與中西方文化差異壓抑下的形象展現。
雖然無名氏和月蘭是兩類不同類型的女性,但是他們的命運都有相似之處,他們都保持沉默,同時無力爭取話語權,他們的沉默限制了自己的命運,并讓自己變得不安和恐懼,這份恐懼不是讓他們自殺就是把他們逼瘋,沒有了話語權,女性的渴望和需求往往被忽略,他們是被命運宰割的羔羊。因此,無名氏的死并非村民所害,月蘭被逼瘋也并非丈夫所為,真正的幫兇是男權社會。
二、困惑——話語權的追逐
如果無名氏和月蘭在被暗淡黑暗的話語權遺棄時,勇蘭則是第一個去尋找并驅散掉黑暗云霧的人。她的丈夫已經去了美國很多年,沒有回家也沒有叫人去接她。更不幸的是,她們的兩個孩子十年前也去世了。但即使在這種情況下,勇蘭在生活中仍然保持著一種樂觀積極的態度。她把丈夫定期打給她的錢用在自己的身上并滿足自己想要接受教育的愿望。她買了精致的衣服和鞋子,當她35歲時,進學校學習。在學校里,她勇敢獨自待在鬧鬼宿舍一晚上的事得到其他女同學的欽佩和贊美。她驅鬼的事實在是令人印象深刻。面對鬼魂,她選擇反抗而不是順從。這里的鬼魂可以被看做是男權社會。鬼魂從勇蘭身上滾過,壓在了她胸口上,按著她代表父權社會的規則在婦女身上壓迫、壓抑的體現。最后在她打敗了鬼魂,這暗示著擁有話語權的婦女才能在社會中找到立足點。操縱鬼魂的離開是勇蘭在學校生活中的一個小插曲。通過2年的學習,她完成了學業并成為一名杰出的醫生。后來,她航海美國去尋找她的丈夫。到了美國之后,她成為了一名家庭主婦,但她們在家中還是扮演者標志性人物和精神世界的支柱。她尋求她贏得的權利和忍受住生活中的艱辛。她堅定的信仰和的口才足夠任她的優秀的性別制度伴她一生。
雖然勇蘭做出了巨大的努力去贏取話語權,但在這個過程中她仍然有一些限制和挫折。她在經濟領域中獨立,但是精神和情感仍然依靠她的丈夫。一方面勇蘭的財政決定了她的關鍵所在。而另一方面家長制的限制封鎖和文化沖突使她在做論述中受挫。勇蘭在中國是一名外科醫生在美國還擁有一家洗衣店。這代替的收入把她從對生活的憂慮中解救出來。她不再依靠男人。她可以用她自己掙的錢去買她喜歡的衣服并打扮得漂漂亮亮。但她出生長大和接受教育都是在中國,時間遠遠超過了30年。她將會被中國傳統文化不可避免的影響。當她到了美國后,他僅僅可以和一些中國的華僑交流因為她不懂英語。在美國居住和在中國有很大的不同。“在中國人們都不這樣工作。時間在這里過得很慢。這里我們很匆忙,去喂飽饑餓的孩子當我們在太老而不能工作之前”。不同的生活方式和文化深深地震撼了勇蘭。盡管這樣,她通過追求或困惑,勇蘭表現出極大的勇氣要求話語權。她不斷實現自我實現和贏得了自己全新的人生,但這種突破是表層的,內心的獨立與話語權的獲得依然依賴于作為男性的丈夫。
三、渴望——作者對話語權的追尋
一般情況下,人類的歷史是男人活動的歷史,換句話說,這個歷史應該是誠實和陽光地,但是這兩個觀點卻在這部作品中遭遇了挑戰,作者不僅把女性放在了歷史的舞臺,而且用自己的視角和觀點闡釋了這個故事。作者在作品中提及了自己童年時期的叛逆,她小時候第一次上幼兒園講英語時是非常害羞的,但是又不得不說,于是“上學對她來說是一件痛苦的事情。”她的母親在她的喉結上下了一番工夫,并告訴她:“你的喉結和口腔能講出任何語言,而且你講出來得更別具風格,你能講出任何想表達的東西。”此處無不表現出對話語權的渴求曾被視為沉默嫌棄的象征,作者討厭班上一個小妹妹,原因很簡單,就是因為她也是沉默寡言。
除了說話,作者另一種“吶喊”的方式是寫作,《女勇士》這部作品源于作者母親的一句話“不要把我告訴你的東西告訴給其他人。”母親告訴了作者有關無名氏的故事,并命令她不要告訴給其他人,但是這個警告似乎并不奏效,作者不僅出版了無名氏的故事,并在這部作品中整合了自己很多思想,無名氏與某男子有染并懷孕,按照社會道德準則,女性應該是溫順,忠誠和孝順的,很明顯,無名氏觸犯了男權社會規范,但是作者非但沒有責備她,而且認為其無辜,作者寫下的似乎不僅僅是無名氏故事,而是愛的贊歌。如果作者寫下無名氏的故事是對男權社會的披露,那么作者對花木蘭故事的重解則是性別上的革命,花木蘭在中國傳說中是個女英雄,是女性能量與獨立的代表,花木蘭代父從征,但在作者作品中,這種反抗動機更為明顯,女英雄是為反抗,革命,革新而戰,是為了樹立女性的尊嚴。同時作者把岳飛的母親變成花木蘭的父親,象征著權利從男性到女性的轉變,作者對花木蘭的重構實則是影射自己的生活,自己一定要做華人女性的強人。
在文化沖突的包圍中,作者一直追尋話語權的實現,一方面,作為華人女性,她徘徊于中國傳統文化的邊緣,另一方面,作者是美國出生的華人移民,她又生活于白人社會的邊緣,她既不能完全融入美國社會,又不能復歸于中國傳統文化,她就是在這兩種文化的碰撞中成長起來,所以導致了她的迷惑和不解。在家里,母親不斷向她灌輸忠誠,孝順,正直等傳統價值觀,這些價值觀有的是積極地,有的是消極和封建的,一些帶有歧視性的俚語如“傻瓜才養女”,給她童年傷害頗多,除了父母營造的文化環境傷害外,作者還不得不面對生活在美國的環境,白人的優越性和種族歧視性導致對華人的排他性。作者既不完全認同母親所講的傳統倫理,同時又反感于美國社會對華人的歧視,然而,作者并沒有放棄,在努力中,在充滿勇氣地爭斗中,在文化沖突的包圍中,作者渴望著話語權。
綜上所述,“話語即權力”,通過對《女勇士》女性話語權利缺失與爭取的分析,可以見出男權對于女性的統治是通過話語權的掌控得到的。這條壓抑女性的鏈子也阻礙了女性同胞吶喊出自己的心聲,東西文化沖突,使得美國的華人,特別是華人女性,因為身份地位的尷尬性而徘徊于社會的邊緣,這部作品僅僅是一個故事,但是他們的故事在現實中時常上演,沿著時光的印記,在東西方文化的沖突中,華人女性在沉默與沮喪中堅持著對話語權的追隨,他們向世界傾訴出自己的心愿,并和其他女性同胞們一起吹響獨立,自由的號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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