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老子哲學之自然楷模

摘 要：水是老子哲學中道的載體，也是老子理想人格的自然楷模。水至善至柔，至清至靜，善下不爭。谷虛空包容，廣納百川。此文闡釋老子的理想人格也以水為核心，闡明老子哲學之“水”對于人生的指引。

關鍵詞：老子；理想人格；水；自然楷模

作者簡介：謝東芹（1989-），女，漢族，籍貫：重慶市，單位：四川大學文學與新聞學院，碩士。研究方向：中國古代文學。

[中圖分類號]： I206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39（2013）-32-0-02

一、老子哲學之“水”

萬物載道而行，世間萬物皆體現著道的特質。類似于水的具體自然存在，在《老子》中常常用來比喻道體。在這些自然之物的身上，我們能夠更加直觀地看出道對于人生的指引。《老子·第二十一章》寫道：“孔德之容，惟道是從。道之為物，惟恍惟惚。”道這個東西是恍恍惚惚的，幽昧深遠，玄之又玄，無形又不能名，著實讓人難以把握，而水則與人日日親近，密不可分。以實物喻道，給人們提供了一個具體可觀可感的載道實體，讓玄之又玄的道更方便理解。道落實到水之上，就成為水之德，落實于人之上就成為人之德。水之德、人之德都源于道，故相通。所以人們可以通過效法水之德來效法于道。

水是自然界常見之物，至純至柔，在老子看來水是最合于道的品性的。所以老子也常用水來喻道。從水的特性中，我們也可以看出老子理想人格的要求。《老子》原文第一次提到水是在第八章，老子認為：“上善若水，水善利萬物而不爭，出眾人之所惡，故幾于道。”一個“善”字指明了水最大的特征。但老子之善與我們平日所熟悉之善并不完全相同，老子認為的善是玄同于道的，體道才為善，水之所以可以稱做上善，也是因為幾于道。

二、水之德

水在自然界主要有三種存在狀態：海洋、湖泊和河流。海洋廣闊，湖泊平靜而河流隨形。每一種存在狀態都既有著共通之處，又有其獨特個性。都是人們應該思考效法的。以下，筆者將以老子原文為基礎，探討水之德，并且由水展開聯想，補充老子原文中其他與水之德相關的材料。

1、水之德——利他不爭

《老子·第八章》認為：“上善若水。水善利萬物而不爭，處眾人之所惡，故幾于道。居善地，心善淵，與善仁，言善信，正善治，事善能，動善時。夫唯不爭，故無尤。”這段話是老子對于水之德的精練概括。“水善利萬物而不爭，處眾人之所惡”這句話很好理解。水的利他性自水產生以來便是如此，眾所周知水是生命之源，動植物的生長都離不開水。現代科學技術發達，人類也開始了對外太空的探索，試圖尋找地球之外的生命，而水的存在成為外星球是否擁有生命跡象的一個重要標志。科學也早已證實生命起源于海洋，在水的滋養之下才形成現在這樣豐富多彩的世界。水對于地球，對于人類的重要性是不言而喻的。但它卻不爭，杜甫的《春夜喜雨》便很好地詮釋了水的這一特征。“好雨知時節，當春乃發生。隨風潛入夜，潤物細無聲。”雨水知道下落的時間，應是萬物萌發的春季，它隨著春風在夜里悄悄落下，無聲無息地滋潤著大地萬物。潤物無聲便是水善利不爭的表現。這啟示著做人也應當與人有益，不爭不取。《老子·第八十一章》說：“天之道，利而不害。圣人之道，為而不爭。”此為老子五千言的結束之語，可見利他不爭的品質在老子看來是多么的重要。

2、水之德——避高處下

“處眾人之所惡”說明了水不挑剔所處的地方，并有一種避高處下的美德。一般不知“道”的人多是拜高踩低，崇尚力爭上游。俗話常說：“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殊不知“高處不勝寒”，處下才是體道之人的最佳選擇。《老子·第六十六章》說：“江海之所以能為百谷王者，以其善下之，故能為百谷王。”依陳鼓應的說法，“百谷”即百川。[1]《說文解字》認為：“泉出通川為谷。”所以“百谷”可作百川講。《說文解字》對“王”的解釋為：“王，天下所歸往也。”這里的“王”有歸往的意思。此句的理解應是江海之所以能成為眾多河流匯集的地方，因為它善于處在低下的地位，所以能為眾多河流所匯往。《老子·第七十三章》認為：“天之道，不爭而善勝，不言而善應，不召而自來”水善下的品質正好體現了道“不召而自來”的特性。《老子·第二十四章》又說：“自伐者無功；自矜者不長。其在道也，曰：馀食贅形。物或惡之，故有道者不處。”自我夸耀的人，不得其功，不能長久。對于道而言，自我矜伐的行為猶如剩飯贅肉，有道之人，不會這樣做。做人應當不夸耀，常處下，以謙卑之心待人。“滿招損，謙受益。”儒家和道家都提倡謙下的人格要求。

“居善地，心善淵，與善仁，言善信，正善治，事善能，動善時。夫唯不爭，故無尤。”對這句話的理解各家觀點有所出入，特別是對“居善地”的理解。例如高亨就認為“居善地”義不可解，地疑當作坤，形近而偽。坤，順也。居善坤者，謂居以順物為善也。然上文說水“處眾人之所惡”，筆者認為此處強調的是水的善下，不擇居。故高亨之解不可信。對于此章的解釋，筆者認為河上公的最合適。

上德之人，如水之性，水在天為霧露，在地為泉源也，眾人惡卑濕垢濁，水獨靜流居之也。水性幾于道。水性善喜于地，草木之上即流而下，有似于牝動而下人也。水心空虛，淵深清明。萬物得水以生，與虛不與盈也。水內影照形，不失其情也。無有不洗，清且平也。能方能圓，曲直隨形。夏散冬凝，應期而動，不失天時。壅之則止，決之則流，聽從人也。水性如是，故天下無有怨尤水者也。

此段揭示了水除了上文已經論述的利他、善下之外，還有淵深、內省、平靜、知時、隨形的品質。落實在人的身上，人就應該效法的水的深沉淵博，避免粗淺鄙陋；效法水的澄澈可鑒，每日三省自身；效法水的平靜無瀾，避免躁動不安；效法水的曲直隨形，聽任自然。

3、水之德——致虛守靜

水之清靜是老子極為看重的。《老子·第十六章》說：“致虛極，守靜篤” 第二十六章寫道：“重為輕根，靜為躁君，輕則失本，躁則失君。”第三十七章說：“不欲以靜，天下將自定。”第五十七章又寫道：“我好靜而民自正” 第四十五章又說：“躁勝寒，靜勝熱，清靜為天下正。”從老子的這些言論中，我們可以看出守靜的功效。清靜不僅是人內心的一種狀態，更是治國的方略。湖水至靜，所以水面波瀾不驚，人之心也應如同湖水一般，處亂不驚。內心平靜，才能自省自查。不斷自省才能做到自知之明。《論語》說：“吾日三省吾身。”其目的就是要做到自知。老子同樣也非常強調有道者應該自知之明。《老子·第三十三章》認為：“知人者智，自知者明。”第七十一章又說道：“知不知，上；不知知，病。夫唯病病，是以不病，圣人不病，以其病病，是以不病。”陳鼓應將此句的解釋為：“知道自己有所不知道，最好；不知道卻自以為知道，這是缺點。有道的人沒有缺點，因為他把缺點當做缺點。正因為他把缺點當做缺點，所以他是沒有缺點的。”可見老子對自知的理解與儒家一樣，皆認為“知之為知之不知為不知，是知也”。

4、水之德——以柔克剛

在《老子》中還有一處對于水德的重要論述。《老子·第七十八章》認為：“天下莫柔弱于水，而攻堅強者莫之能勝，其無以易之。弱之勝強，柔之勝弱，天下莫不知，莫能行。”柔弱勝剛強是老子哲學的一個重要觀點。在老子看來，柔弱是生命本初的性質，只有柔弱的東西才具有無限的生命力。正如《老子·第七十六章》所言：“人之生也柔弱，其死也堅強。萬物草木之生也柔脆，其死也枯槁。故堅強者死之徒，柔弱者生之徒。是以兵強則不勝，木強則兵。強大處下，柔弱處上。”此句中“木強則兵”各本寫法不同。王弼本作“木強則兵”[2]。河上公本作“木強則共”。[3]《老子馬王堆漢墓帛書》作“木強則兢”。[4]高亨[5]與陳鼓應[6]本作“木強則折”。筆者認為，“木強則折”與此段大意更為貼切。一同表明了堅硬之物易損，柔弱之物方可長保的道理。

三、結語

“天下之至柔，馳騁天下之至堅”，水是世間至柔之物，但卻能環山繞陵，腐木消石，具有極大的威力。當洪水襲來之時，就算是銅墻鐵壁也無法抵擋。所謂“抽刀斷水水更流”表明水雖柔卻能不被剛強打敗。老子之柔，并不指向柔而弱，而是柔而韌。在漢樂府《孔雀東南飛》中劉蘭芝便用“君當作磐石，妾當作蒲葦，蒲葦韌如絲，磐石無轉移”來形容自己對于愛情的堅定。蒲葦雖柔，但卻充滿韌性，其堅定之性并不亞于堅硬的磐石。這些水的特性在筆者看來是大自然賦予我們的寶貴財富，這種自然的楷模對于現代中國社會所需要的理想人格而言也是極為重要的。

參考文獻：

[1] 許慎.說文解字.北京：中華書局，2010：9

[2] 王弼注、樓宇烈校釋.老子道德經注.北京：中華書局，2011：193

[3] 王卡.老子道德經河上公章句.北京：中華書局1997：293

[4] 馬王堆漢墓帛書整理小組. 馬王堆漢墓帛書老子.北京：文物出版社，1976：47

[5] 高亨.老子正詁.北京：清華大學出版社，2011：104

[6] 陳鼓應.老子今注今譯.北京：商務印書館，2011：33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