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甫的煉“自”

摘 要：杜甫自己曾經說過，“語不驚人死不休”，他一生致力于煉字煉句，其中“自”的練就，更是達到了爐火純青的地步。

關鍵詞：杜甫；煉字；“自”的用法

作者簡介：吳虛（1992-），女，漢族，安徽省黃山市人，中文本科，單位：鄭州大學，研究方向：人文科學實驗班國學方向。

[中圖分類號]： I206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39（2013）-33-0-01

杜甫在仕途上，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失敗者，在人生路途上也算是一個命運多舛的人，可是他在詩歌創作上，卻是一個巨人。

杜甫自己曾經說過，“語不驚人死不休”，他一生致力于煉字煉句，劉勰在《文心雕龍》中說，“篇之彪炳，章無疵也，章之明靡，句無玷也，句之清英，字不妄也。”宋人孫奕說，“詩人嘲弄萬象每句必煉字，子美工巧尤多?！保ā堵凝S示兒編》）葉夢得說，“詩人以一字為工，世故知之。唯老杜變化開闔，出奇無窮，殆不可以形跡捕?！保ā妒衷娫挕罚Ｋ未狞S庭堅也斷言： “拾遺句中有眼， 篇篇有之?！?/p>

杜甫詩中“自”的用法舉例二三

杜甫詩句中用作普通含義的“自”不在少數，而其中又有大半，“自”用作“自己”或者“自從”的含義。

（一）：用作“自己”，如：

《奉贈韋左丞丈二十二韻》 “自謂頗挺出，立登要路津?！?/p>

這兩句大意是：自以為很出類拔萃，可以立刻登上顯要的地位。這是杜甫追憶年輕時的自我估計。這里的“自”是個代詞，指自己。

《遣興五首》 “漆有用而割，膏以明自煎?！?/p>

這兩句的意思是：漆樹因其有用而遭刀割，油膏因能照明而被火煎。這里的“自”是使動用法的“讓自己”的含義。

（二）：用作“自從”，或者“自，從”：

《高都護驄馬行（高仙芝開元末為安西副都護）》 “功成惠養隨所致，飄飄遠自流沙至?！?/p>

這一段詩意是：從前，驄馬立功西域，如今，隨主人入朝，受著恩惠被豢養在廄里?！帮h飄遠自流沙至”，意思是說驄馬從遙遠的沙漠地區來到這里。

“自”在這里就是“從”的意思。

《鳳凰臺》“自天銜瑞圖，飛下十二樓?！?/p>

這兩句寫的是：鳳凰從天上銜下帶有福瑞的圖，從高處飛下人間。這里的“自”也是“從”的含義。

（三）作為詩眼或者句眼的“自”

《上兜率寺》

“兜率知名寺，真如會法堂。江山有巴蜀，棟宇自齊梁。 庾信哀雖久，何颙好不忘。 白牛車遠近，且欲上慈航?！?/p>

這里的“自”作自從解，它與“有”字對仗，顯得非常大器。趙翼在《甌北詩話》中有贊嘆道：“東西數千里，上下數百年，盡納入兩個虛字中，此何等神力！” 葉夢得曰：“詩人以一字為工，世固知之，唯變化開闔，出奇無窮，殆不可以形跡捕詰。如‘江山有巴蜀，棟宇自齊梁’，則其遠近數千里，上下數百年，盡在有、自兩字間，而吞吐山川之氣，俯仰古今之懷，皆見于言外也。”這里，“自”是表關系的介詞，但與“有”合在一起，遠近數千里，上下數百年，只在“有”與“自”兩字間，而吞納山川之氣，俯仰古今之懷，皆見于言外。這是介詞的妙用。

就整首詩看，那種對悠久而遼遠的歷史的感慨，是由于一個“自”字而產生的，這個“自”字使兜率寺樓閣、殿堂的雕梁畫棟仿佛是從幽深的歷史深處蔓延過來似的，攜帶著幾百年歲月的滄桑，從而讓這首詩擁有了更加深沉的含義和底蘊。

《滕王亭子》

“寂寞春山路，君王不復行。古墻猶竹色，虛閣自松聲。鳥雀荒村暮，云霞過客情。尚思歌吹入，千騎把霓旌?！?/p>

葉夢得曾說：“滕王亭子‘古墻猶竹色，虛閣自松聲’，若不用“猶”與“自”字，則余八字，凡亭子皆可用，不必滕王也。此皆工妙至極，人力所不可及，而此老獨雍容閑肆，出于自然，略不見其用力處。今人多取其已用字模仿用之，偃蹇狹陋，盡成死法，不知意與境會，言中有節，凡字皆可用也”。

三、四句中的“猶”和“自”，使永遠不變的景色和不能忘情的過客形成了一個對比，古墻和虛閣不管人世的變遷，依然是過去的顏色和松聲，可一代代的人們卻經歷了盛衰的巨變，處在亂世里的人們已經無心流連古跡。一個“猶”字暗示了滕王閣子還是過去的滕王閣子，古墻映著昔日的顏色，并不以歲月的流失而改變，一個“自”字，卻暗示了景色雖然依舊，可已經不復當年的繁華，松聲雖然是往日的松聲，但樓閣已虛，不見當年聽松的游客。

《蜀相》

“丞相祠堂何處尋 錦官城外柏森森 映階碧草自春色 隔葉黃鸝空好音 三顧頻煩天下計 兩朝開濟老臣心 出師未捷身先死 長使英雄淚滿襟。”

這句詩已經被無數人讀過，關于兩個詩眼的討論也屢見不鮮，“自”和“空”，刻畫出一種靜態和靜境。詩人將自己的主觀情意滲進了客觀景物之中，使景中生意，把自己內心的憂傷從景物描寫中傳達出來。一“自”一“空”，興盡悲來，翻覆之間，便有推不開的沉重，可謂平中見奇，一波三折。

從“自”“空”兩字便開始轉換了全詩的基調，將詩句從懷古帶往了深重的情感之中。

《南征》

“春岸桃花水，云帆楓樹林。 偷生長避地，適遠更沾襟。 老病南征日，君恩北望心。 百年歌自苦，未見有知音。”

杜甫這兩句大意是：一生苦苦地自歌自吟，未見有幾個真正理解自己的人?！赌险鳌肥谴髿v四年（公元769年）春杜甫由岳陽往長沙途中所作，反映了詩人辭世前不久極度矛盾的思想感情。杜甫有絕代才華，名高一時，然而仕途坎坷，壯志未酬，一生苦吟，今已到了老病垂暮之年，還未被人理解和重視。這確是杜甫一生的悲劇。這首詩的最后兩句，深刻表現了老詩人凄楚悲涼，無以自遣的心境，讀之令人愴然淚下。其中的“自”字，更是深刻的刻畫了作者蒼涼而無奈的心境，入木三分。

杜甫的煉字能力毋庸置疑，但是讓杜甫成為中國歷史上獨一無二的“詩圣”的，更多的卻是杜甫的精神和其對世人的影響。

杜甫是以憂國憂民的形象而載入史冊的?！皩幜钗釓]獨破受凍死，不忍四海赤子寒趁胞。”（王安石《杜甫畫像》）“ 中原未得平安報，醉里眉攢萬國愁。”（黃庭堅《老杜烷花溪圖引》，《山谷外集》卷十六） 這些詩句說明后人正是如此認識杜甫的， 這是杜甫的最大性格特征。

杜甫用一顆博愛的心，在即使自己貧困潦倒的情況下，仍然給我們后人創造了許多的寶貴的文化遺產，他的精神和他的詩句將永遠流傳，并永遠存放在所有熱愛文學的人的心中，不朽。

參考文獻：

[1]袁行霈.中國詩歌藝術研究.北京大學.1987（1）

[2]仇兆鱉.杜少陵集詳注.北京圖書館.1999（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