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談中國近體詩意境中的虛與實

2013-12-31 00:00:00高鳳姣

青年文學家 2013年33期

摘要：中國近體詩的創(chuàng)作與詩人的生活體驗和周遭環(huán)境是密不可分的，在現(xiàn)實的物象中寄托了深切的情感，在對虛境和實境的整體把握中創(chuàng)造了完美的意境，同時也能夠體會到詩人想要表達的情感。

關鍵詞：虛實交融；意境

作者簡介：高鳳姣（1989.9-），性別：女（漢族），籍貫：山東泰安，曲阜師范大學2011級研究生，研究方向：文藝學。

[中圖分類號]：I206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39（2013）-33-0-02

藝術的境界都具有一定的高度、深度和闊度，無論是繪畫、雕塑、音樂，還是詩歌，它們都用自己的方式使人的心靈和宇宙得到凈化。意境是藝術家的獨創(chuàng)，是在生活體悟的過程中心靈上突然得到的震動中誕生的，一般是以寫實的筆觸來描繪一幅傳神的畫面或場景，從而讓觀者留戀其中不斷妙悟，最終成全藝術的完美意境。

就詩歌這種藝術形式來說，自古就有“詩無達詁”的說法，意在說明詩歌意境的深遠。詩歌中意境的構建對詩歌意義和審美的傳達是極為重要的，營造一個好的意境就好似織絲縷為錦繡，鑿頑石為雕刻，將詩中的妙處一點點地滲透在詩中，讓人讀之，品之，而不能忘之。在《中國古代文學理論詞典》中關于“意境”有這樣的論述：“意境，指的是通過形象化的情景交融的藝術描寫，能夠把讀者引入到一個想象的空間的藝術境界。”[1]《中國詩學大辭典》中也說：“意境是一種特殊的形象創(chuàng)造，具有味之無窮的獨特審美品格。”[2]每一首詩都有各自的境界。一首好詩，在詩人或讀者面前，會在心中生發(fā)出一幅幅畫面或一幕幕場景，這些景致在不同人的不同眼中定會有不同的呈現(xiàn)，對于畫面也就出現(xiàn)了多種解讀。由此得知，意境在每個人的心中必定有所差異，它的構建也呈現(xiàn)出多元指向，需要細細體悟。

為了營造良好的意境，詩人在創(chuàng)作詩歌時就會注意對詩歌虛與實的整體把握，將客觀事物與主觀情思相結合，以此來增強詩歌的意境，使人讀之有如沐春風之感。

一

《中國藝術意境之誕生》中引方士庶《天慵庵隨筆》所說：“山川草木，造化自然，此實境也。因心造境，以手運心，此虛境也。虛而為實，是在筆墨有無間，——故古人筆墨具此山蒼樹秀，水活石潤，于天地之外，別構一種靈奇。或率意揮灑，亦皆煉金成液，棄滓存精，曲盡蹈虛揖影之妙。”[3]從方士庶的論述中，我們會發(fā)現(xiàn)，他所說的“實境”指的就是客觀的自然物，也就是真真切切的生活中的場景。在實境的基礎上，由外而內，“因心造境”，將處于原始狀態(tài)的意境與詩人的人生閱歷相融合，創(chuàng)造出一種別有韻味的畫面。而后，“以手運心”，將詩人心中的意境用文字進行加工，以詩歌的形式呈現(xiàn)出來，促使藝術作品的最終完成。“山蒼樹秀，水活石潤”，簡單的八字卻表達了創(chuàng)作者在創(chuàng)作過程中的“一種靈奇”。“靈奇”一說是詩人的心境與外在的自然環(huán)境產生共鳴時達到的主客合一的境界，是虛境，是詩人將眼觀耳聽的場景在心里加工后所呈現(xiàn)的圖景。正是有了實境和虛境的兩相結合才創(chuàng)造出了完美的意境和準確的情感表達。由此，在詩歌中，詩人要將形成意境的最原始的狀態(tài)進行想象整合，“如登高山絕頂，下臨萬象，如在掌中，以此見象。心中了見，當此即用。”[4]自然景物的多廣是無法準確把握的，詩人在詩中所使用的自然景象是由情感表達的需要來決定的，并不是各種自然意象的羅列。詩人情感機制的觸發(fā)與詩人的生活體驗和周遭環(huán)境都是密不可分的，當心底的情感選定了物象整體，也就能最恰當?shù)乇磉_詩人的內心世界，情志也就由此生發(fā)。

宗白華先生曾說，“詩的意境”就是詩人的心靈與自然的神秘互相接觸映射時造成的直覺靈感，這種靈感是一切高等藝術產生的源泉。[5]當詩歌創(chuàng)作主體豐富的內心世界和情感積聚與周圍的具體物象兩相輝映時，就能利用內外之間的交流氛圍，與對方達成心靈上的契合。詩歌中語言的運用，最為簡潔，也最能夠表情達意。詩歌的確定的文本也僅是“召喚結構”，具有不確定性，需要讀者根據(jù)其中真實的場景來進行填補。但是當詩中突出展現(xiàn)了充沛的情感和豐富的意境，并蘊含著巨大的生命潛力時，語言的功能就被弱化，意境的意義表達被無限生發(fā)。正所謂“意已得，言可忘”，對語言的領會直接促成了對詩歌意境的理解和剖析，而實實在在的語言則完成其使命，開始帶領讀者走入詩人的內在，了解詩中隱含的情、志、意，并由此實現(xiàn)情與景的交融以及虛與實的把握。意境在讀者頭腦中的形成狀態(tài)也就是讀者的審美心理狀態(tài)，是對語言中的自然描寫的再創(chuàng)造，也是讀者個性化的創(chuàng)造。詩人借助文本中所展示的真實的、客觀的物象，經由讀者的判斷和賞析，從而成就“具有共性的文本與讀者個性的統(tǒng)一。”[6]詩歌的意境也就在對虛虛實實的把握中不斷成形。

二

袁枚在《續(xù)詩品》中說：“鐘厚必啞，耳塞必聾，萬古不壞，其惟虛空。”強調了虛實結合的重要性。在詩歌中，虛與實主要是指情與景的分別，有實景虛情，也有虛景實情。王之渙的《登黃鶴樓》里寫道：“欲窮千里目，更上一層樓。”登高望遠，看到的是黃鶴樓千里之外的景色，用眼中的景來烘托詩意，引人聯(lián)想，從而升華詩人心中積極向上的精神，用實體寫虛體，用現(xiàn)實寫所向。這種寫法更能讓讀者在頭腦中搜尋相似的生活體驗，從而與詩人產生思想上的共鳴，更有利于對詩歌的理解和領悟。另外，化虛為實的寫法也不在少數(shù)，這就是詩人將不可言說的情感用現(xiàn)實生活中真實的物象來作比，或者是運用修辭手法來表現(xiàn)。“孤燈寒照雨，濕竹暗浮煙。”（司空曙《云陽館與韓紳宿別》）詩人用對周遭夜景（燈、雨、竹、煙）的描寫，渲染了凄涼離別之意，重在抒發(fā)詩人面對離別的傷感心緒。虛情實景用得恰到好處，將抽象的情感用具體的物象表達出來，可謂奇特之筆。“以實寫虛，是一種引申；化虛為實，是一種通俗。”[7]無論是怎樣一種表現(xiàn)手法，都是殊途同歸，服務于詩人情感表達的需要，也是為了與讀者之間縮小心靈上的距離，從而產生情感共鳴。當然，虛與實相交融（又稱情景交融）的手法在詩文中也占了一席之地，“孤帆遠影碧空盡，惟見長江天際流。”“國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感時花濺淚，恨別鳥驚心。”等等，這些詩詞的存在都讓后人感慨于情與景的互相輝映，讀罷，讓人心生向往。

詩人在虛與實之間找到了詩歌意境表達的平衡點，并將此作為詩歌意境表達的重要方式。成書于秦代的《呂氏春秋》就將宇宙看做一個統(tǒng)一的聯(lián)系的整體，在天人合一的整體思維中，將自然事物與人的情感品格相聯(lián)系。這種思想體現(xiàn)在詩歌中，就是將詩人的情感與外在的自然物象相融合。道家代表人物莊子說過：“天地與我并生，而萬物與我為一。”（《莊子·齊物論》）這些都是中國的傳統(tǒng)思維，人與自然的融合統(tǒng)一在詩歌中也表現(xiàn)得淋漓盡致。詩中的意境由詩人的“心象”化為“言象”，語言極為精煉，詩中的每一個字構成了詩歌整體，最終期望通過讀者的參與從詩中的每個字中領略詩中的意味，并實現(xiàn)對虛與實的整體把握。詩歌語言的表意性極為強烈，近體詩在保證詩歌格律的基礎上，借助于語言的靈活性，“通過語言的‘實’和由‘實’創(chuàng)造出來的‘虛’傳達意境，以此來表達沒有具體形象的情感。此處，‘實’指詩歌語言中直接呈現(xiàn)的外在景物；‘虛’指詩歌語言中沒有表達出來的，但由‘實’在各種情況下暗示出的場景、氛圍、情致等，是由詩歌語言的‘意合’結構完成的。”[8]對虛與實的把握是激發(fā)讀者情感的重要途徑，詩歌中濃烈的情感就是需要從“言”到“象”、從“景”到“情”在讀者心中的逐步交融，并由此衍生出含蓄性和比附性，使人對外在事物以直覺的感知方式瞬間達到兩相契合。唯有如此，才能充分體現(xiàn)詩人所要表達的情感和意境。

注釋：

[1]趙則誠等主編. 中國古代文學理論詞典. 1985： 640.

[2]傅璇琮等主編. 中國詩學大辭典. 1999： 52.

[3]宗白華. 美學與意境：中國藝術意境之誕生[M]. 人民出版社， 2009. 3.

[4]（日）遍照金剛. 文鏡秘府論·南卷·論文意[M].人民文學出版社，1975.

[5]宗白華. 藝境[M]. 北京大學出版社， 1999： 20.

[6]孫志宏. 生生不息：論中國古典詩歌意境[M]. 四川大學出版社， 2010.

[7]http：//www.360doc.com/content/11/1115/08/7434782_164433388.shtml

[8]孫志宏. 生生不息：論中國古典詩歌意境[M]. 四川大學出版社， 2010.

參考文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