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廣韻》自纂成至今,寫本、刻本達百種之多。各版本的文字存在著不同程度的差異,其中文字的正俗之分就是一種表現。以“澤存堂本”、“古逸叢書本”、“巾箱本”以及康熙六年序“符山堂刊本”作為比勘對象,以去聲“至”韻字及其注文作為比勘內容,考察當中俗字的一些構成方式及成因。
關鍵詞:簡省型俗字;類化型俗字;全體創造型俗字
[中圖分類號]:H02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39(2013)-33--01
傳世古籍往往有不同的寫本或刻本流傳于世。作為我國歷史上保存最完整的第一部官修韻書,《廣韻》自纂成至今,寫本、刻本達百種之多。由于傳刻者及其所處時代以及其他因素的影響,這些不同寫本、刻本的文字存在著不同程度的差異,也就是存在著所謂的“異文”,其中文字的正俗之分即是“異文”現象的一種表現。
清代以后,校刻《廣韻》者甚眾,這些刻本中比較通行的有三系,一是康熙年間張士俊校刻的“澤存堂本”,一是光緒年間黎庶昌校刻的“古逸叢書本”,一是民國初年商務印書館影印出版的南宋“巾箱本”。
以“澤存堂本”(《澤存堂重刊仿宋本廣韻》)、“古逸叢書本”(《覆宋本重修廣韻》和《覆宋泰定本廣韻》)、“巾箱本”(《宋本廣韻》)以及康熙六年序“符山堂刊本”作為比勘對象,以去聲“至”韻字及其注文作為比勘內容,考察當中俗字的一些構成方式及成因。
一、簡省型俗字
字形的簡省是古今文字演變的主流,在漢字不斷由繁到簡的變化中,就出現了很多簡省的俗字。《廣韻》去聲“至”韻字及其注文中,這類俗字最多,以構字部件“丷”“冫”在俗字中的運用為例:
(一)“刀字頭”寫為“丷”
“至”字的注文中,“象”,《覆元泰定本廣韻》作“”。
“粊”字的注文中,“魯”,《覆元泰定本廣韻》作“ ”。
“劓”字的注文中,“魚”,《覆元泰定本廣韻》作“”。
“稺”字的注文中,“晚”,《覆元泰定本廣韻》作“”。
將“刀字頭”寫為“丷”,是出于簡省的目的。“刀字頭”的筆畫為撇、橫折;“丷”的筆畫為點、點,在筆畫上,“丷”要比“刀字頭”更為簡便。
(二)“吅”寫為“丷”
“”字的注文中,“獸”,《覆元泰定本廣韻》作“”。
“吅”六個筆畫,“丷”兩個筆畫。用“丷”代替“吅”,“丷”作為一種符號,實現了簡省筆畫的目的。符號“丷”的用途不僅于此,它還能簡化其他的偏旁部首,如:
“器”字的注文中,“冀”字,諸本皆作“冀”。而“懿”字的注文中,“冀”字,諸本皆作“”。
(三)“爿”寫為“丬”
“醉”字的注文中,“將”,“符山堂刊本”作“”。
“帥”字的注文中,“將”,“符山堂刊本”作“”。
“丬”以兩點代替了“爿”中相對繁復的筆畫,使得書寫更為方便。
不難發現,俗字常將正字中一些相對繁復的筆畫簡寫成“丶”,且發生變化的這些部分,只是一小部分,并不影響整個字的形態。除了“爿”簡寫成“丬”外,上面的“將”,在諸本中均有寫作“”的情況,“”被簡寫成“爫”,用“丶”來代替橫折的繁復。
二、類化型俗字
在書寫時,因受上下文或其他因素的影響,往往會給本沒有偏旁的字加上偏旁,或是將偏旁變得與上下文或其他字一致。去聲“至”韻中,就有這樣的俗字存在。
“嗜”,《覆元泰定本廣韻》作“”,其他諸本皆作“嗜”。
通過觀察,諸本廣韻中,形體相似的字一般排列地相對集中。如“遟”、“謘”、“稺”相連;“簣”、“櫃”、“饋”相連等。“嗜”、“”、“”相連,字的右半邊本應皆作“耆”,但《覆元泰定本廣韻》中,“嗜”卻寫作“”。原因是,該本中,“嗜”字處于一列的首字,與其緊挨的右邊一列的首字為“樻”,可能書寫時受其影響,將“日”類化為“目”。
“柲”字的注文中,“鏚”,“符山堂刊本”作“槭”,其他諸本皆作“鏚”。
“柲”,《漢語大詞典》解釋為“柄。多指兵器的柄。”“鏚”,《漢語大詞典》解釋為“斧子。兵器,亦用為儀仗。”“槭”,《漢語大詞典》解釋為“木名。木材堅韌,可作器具。”
但是,有一種情況容易讓人誤將正字看作類化型俗字。如:
《覆元泰定本廣韻》、“符山堂刊本”將“枇”注為“細節”,其他諸本皆作“細櫛”。
“櫛”,在現代漢語中,使用極少,基本上只存在于成語中,如“櫛風沐雨”、“鱗次櫛比”等,“細櫛”幾乎不見,“枇”也常以“枇杷”的形式出現;而“節”卻很常見,“細節”的使用更是稀松平常。如果不查閱字典,不了解相關字義,很可能以為“節”是正字,“櫛”是受“枇”的影響而產生的俗字。
“櫛”,《漢語大詞典》解釋為“梳子、篦子等梳發用具”。“細櫛”指“篦子”;而“細節”指“無關緊要的小事小節”,兩者意義完全不同。在解釋“枇”時,《漢語大詞典》中有一義項“櫛,篦子”與“細櫛”相合,但沒有義項與“細節”相應。因而,“櫛”是正字,“節”是俗字。
三、全體創造型俗字
張涌泉《漢語俗字研究》中談到,完全拋開正字,另起爐灶,用新的構件創造新字,就是所謂的“全體創造”型俗字。“體”俗作“躰”便是一例。
“體”,《覆元泰定本廣韻》作“躰”,其他諸本皆作“體”。
從表面看來,“體”和“躰”在形體上已無共同之處,但如果借助于“軆”和“骵”這兩個字形,或許能看出俗字“躰”與正字“體”之間的聯系。
《漢語大詞典》中列出了“體”的四種字形:“體”、“軆”、“骵”、“躰”。
“體”為正字。
“軆”,《廣韻》:“與體同”。
“骵”,《正字通》:“俗體字”。
“躰”,《玉篇》:“俗軆字”。
“體”和“軆”,聲符相同,都是“豊”聲;意符不同,一從“骨”,一從“身”,這是因為人們觀察事物的角度不同,所以采用不同的意符表示相同的意義。“體”俗作“骵”,將“豊”換作“本”,用“簡省”的方法實現了正俗字之間的轉化。有了“軆”、“骵”兩字的鋪墊,“體”俗作“躰”的過程變得水到渠成。
俗字是一種文字現象,也是一種社會心理。只要使用得比正字方便、順手,并且能在社會范圍內達成廣泛共識,俗字就有了生長的土壤。人們出于簡便、易記的目的,甚至是不經意的小紕漏,創造出了豐富多彩的俗字。在這種意義上,俗字不再是簡單的書寫符號,它的價值更體現在背后隱藏著的深厚的社會內涵,它無聲地記載著屬于那個時代的特殊文化。
參考文獻:
[1] 張涌泉. 漢語俗字研究[M]. 北京:商務印書館,2010
[2] (宋)陳彭年等. 宋本廣[M]. 南京:江蘇教育出版社,2008
[3] 張涌泉. 試論漢語俗字研究的意義[J]. 中國社會科學,1996,(2):162-17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