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大火讓興旺屯所有房屋化為灰燼。
縣鎮兩級政府高度重視,火速成立領導小組,立刻召開了安全防火工作會議。
鎮政府胡鎮長馬上作出亡羊補牢的指示:
導致火燒連營的罪魁禍首竟是柴禾垛。把一切工作的著重點轉移到挪柴草垛的工作日程上來。
全鎮大動員——挪草垛大會戰的序幕拉開了。
胡鎮長正為此舉措自鳴得意,興旺屯的鄰村新河村的魯村長頭纏著繃帶,一臉的苦瓜相推門進來。
“胡鎮長,這工作沒法干了。看我腦袋這包。”魯村上氣不接下氣地用手揉著額頭說明了原委。
胡鎮長聽罷怒道,“頂煙上,反了他!非把他扔進去不可!”
“……”
“這小子,花錢買選票,村長沒整上,總不消停。拘他幾天!”胡鎮長說著就去操話筒給派出所打電話。
魯村長忙按住話筒道:“拉到吧,不是別人是你小舅子。”
“那就白打了?”
“我禁打。不是一回了,我禁打,真的。”魯村長無奈地。
“咋?小魯啊,群眾有啥反應?”
“說啥的都有,還說當官的吃飽了撐的……”
胡鎮長也意識到自己的英明決策受阻,便道:“新舉措,新事物嗎……縣政府還等我做匯報呢!”
“咳,難哪。”魯村長耷拉著腦袋應道。
“小魯啊,在農村工作中,一個優秀的基層領導干部就要善于做群眾的工作,別一根筋,是吧。‘糧補’為啥深受群眾歡迎?就是群眾得到了實惠,是吧。”胡鎮長遞過一杯茶說道,“多動腦子!有啥事擺不平?……”
這時,又有幾個村挪柴火垛也挪出了新情況。
魯村長只好回避。下樓梯的時候,覺得腦袋嗡嗡的,“多——動——腦子。”就好像幾只蒼蠅在耳朵里亂撞。
魯村長居然有了新舉措——挪的,每戶補貼二百元;不挪的,村上派人挪,不給補貼。這是魯村長在大喇叭里通知給村民的。
起初孫二驢也拉了拉花架,最后也被魯村長安撫了。新河村二三百個大大小小的柴火垛都整齊劃一垛在了村外,遠看像刀功很差的刀切饅頭。
挪柴火垛工作經驗交流會也及時在新河村召開,縣電視臺記者錄了像,新河村一夜之間成了全縣樣板——靠挪柴禾垛挪出了大名。
可是,就冬至那天夜里,新河村柴禾垛都著了,火借風勢,風借火力,紅堂堂的,眨眼之間,一字排開的柴禾垛幾乎都化為灰燼。
中午的時候,十幾輛農用小拖拉機橫七豎八地停在鎮政府大院里,車上有老頭老太太,有婦女孩子,都帶著大包小包的。
戴副鎮長看到這陣勢不妙,深諳上訪告狀會給主要領導造成不良影響,便迎下樓來。他見帶頭的是胡鎮長的叔伯小舅子孫二驢,笑迎上去。
“二兄弟,有啥事兒,先給我打個電話,整這么大個場面影響多不好啊?”又拉了拉孫二驢的衣襟貼在他耳朵邊說,“老胡,馬上進市政府了,這節骨眼你可別添亂哪。”
孫二驢臉一揚說道:“我們早通光了。戴鎮長,新河村二百多戶的柴火垛都燒著了,讓我們老百姓燒大腿啊?”
“鄭書記去南方考察去了,鎮長回縣城的那個家了,有啥問題盡管跟我說,我會向主要領導如實匯報。”戴副鎮長親昵地說。
“不給買煤燒今天就住鎮政府!比俺家里暖和多了!”人堆里有人在喊。
“對,讓政府買煤燒,省得背一趟柴火跑二里地。”有人應和著。
孫二驢扯著嗓子喊:“李二呱嗒板子!過來!”
這時,從人群后哆哆嗦嗦走出一個六十來歲的干吧小老頭,手里還真帶著一副呱嗒板子,身上背個油漬麻花看不出顏色的挎包。
“把你編的那叫什么‘小快板’,來一段!也讓戴鎮長享享耳福,也算沒白來。”孫二驢指著李二呱嗒板子道。
“平時的那點兒尿呢?說一段吧,群眾呼聲。”有人鼓動著呱嗒板子說。
“就是什么什么怪的那個。”孫二驢提醒道。
見李二呱嗒板子瞄了戴副鎮長一眼,先呱嗒了兩下,又瞅瞅孫二驢便開了口:
“新河村就是怪,柴火垛放村外,鎮政府真不賴,為政績請來電視臺。要說挪也同意,柴垛大小按比例,房屋遠近測距離。合民心,順民意,解決問題靠科技:太陽能、壓秸稈、制沼氣,父母官要實際。一刀切,拿邊去……”
“說點兒趕勁的,要柴火、拉煤去!”人群里又有人站出來接著喊道。
這時,就聽孫二驢大吼一聲:“開裝!”有幾輛農用小拖拉機鳴著喇叭,冒著黑煙直奔鎮政府的大煤堆沖過去。
戴副鎮長見狀,只好給胡鎮長打電話,胡鎮長又給魯村長打電話,魯村長又給孫二驢打電話,折騰了好幾個來回。就聽魯村長電話里說:“二弟呀,回來吧,一戶二百塊錢買柴火,買來柴火還是垛在自家房前屋后。啥好事兒落過你啊,你哪能給我帶這個頭兒呢……”
“我哪帶頭兒啊!大家伙到鎮上趕集,看煤價貴就溜達到政府串個門。”孫二驢說著就大手一揮,“撤!”
就見農用車隊冒著黑煙旋風一樣,揚起煙塵,戴副鎮長搖搖頭,長長地嘆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