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片斷

傍晚時分，街市上人來車往。她抱著兩歲的兒子，從公交車上下來，走在街市上。兒子乖巧、可愛，閃動著一雙清澈的眼睛，看起來又有點俏皮活潑。她恍惚間看見他迎面走來，心里毫無準備，咯噔一沉，臉上掠過一絲不知所措的表情。

他看見她，也頗感意外，停下腳步，臉上閃過驚詫。

“噫，是你……”

“這么巧……”

兩人面面相覷。

他盯著她眼睛，關切地問道：“你好嗎？”

她心里激動，勉強擠出笑。竭力保持鎮定，禮節性地問候：“你好嗎？”

他努力笑了笑。目光移向男孩，驚訝又迫不及待問道：“這是你兒子？”他眼睛里掠過疑惑，目光在她倆之間游移。

“嗯。”她臉頰赧然紅了。

他顯得不自然。猶豫著拉住男孩的手，輕聲問道：“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幾歲？告訴叔叔，叔叔買巧克力糖給你吃。”

男孩抽回手，雙手緊抱住母親脖子，扭過臉稚氣地道：“我叫純純。兩歲多了。我不吃你的巧克力糖，媽媽告訴我，不能吃陌生人的東西。”

“噢，純純兩歲。真乖！”他仔細端詳著男孩。

她眼睛里閃現一絲驚慌。

“他長得像你。”他目光轉向她，意味深長道，“尤其那雙眼睛，讓人難以忘懷。”

她覺得他的話有點曖昧，竭力避開他的目光。

他瞧著她娟秀的臉龐，憐愛地道：“你比三年前憔悴。生活一定很艱辛。”

她心里涌起一種苦澀。瞧著他英俊的臉龐，躊躇片刻，還是有所牽掛地問道：“你結婚了嗎？有孩子了嗎？”

他臉上呈現尷尬。

她看出了他臉上的尷尬神情，不知為什么，心里有種愉悅舒暢的感覺。她和他大學畢業，戀愛兩年，步入婚姻殿堂，住進別墅豪宅。婚后一年，她沒有懷上他的孩子；兩年過去，她依然沒有懷上孩子。他是獨子，能繼承一份令人羨慕的家業。她從他全家人臉上看到了一種焦慮與鄙夷，心里感受到一種如影隨形難以承受的壓力。之后，她從婆婆嘴里聽到了風言風語，證實婆婆正為他另外物色姑娘。她從他眼睛里窺視到了一種懦弱。變得黯然失色的日子很快結束了，她不愿意在婚姻生活里扮演被人輕視的難堪角色，無論那段婚姻生活是否破裂或者幸福美滿。她最終選擇離開。愛情就像水面上漂落的枯葉，隨波飄逝。她臉上有種憂郁，昂起頭，問他：“你太太好嗎？”

他沉吟未語。

她又關切地問：“孩子多大了？男孩還是女孩？”她真摯的目光瞧著他。

“純純，叔叔抱抱你好嗎？”他窘迫。掩飾地朝男孩張開雙手。男孩趴在母親身上，翹起屁股。他輕拍一下男孩屁股，猶豫著問道：“爸爸沒有和你們一起出來？”

男孩扭過身，眨巴著清澈的眼睛，充滿憧憬而又驕傲地道：“媽媽告訴我，我還沒有生下來，爸爸就出國了。他要過很長時間才回家。”

他無奈地笑，眼睛里有種落寞神情。她離開后，三年過去，他不知道因為是她，還是因為別的緣故，他最終沒有和別的姑娘結婚。他輕輕嘆了口氣，朝她笑笑。他想走了，不愿面對她，面對痛苦的回憶。他敷衍著道：“噢，我還有事。”他親吻了一下男孩，眼神復雜地瞧著她，轉過身去，匆忙離開了她倆。

男孩小手拍著母親臉頰，急急問道：“媽媽，媽媽，爸爸到底什么時候回來？”

街市上熙熙攘攘。她瞧著他離去的背影，眼睛里已噙滿淚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