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頭怪”形象發生的心理背景

向 沁 南昌工學院民族教育學院 江西 南昌 330108

于曉楠 南昌工學院民族教育學院 江西 南昌 330108

瞿宏州 南昌工學院民族教育學院 江西 南昌 330108

課題名稱：贛南民間敘事中“多頭怪”現象文化特質研究，課題編號：YG2012073

摘 要：本文從“多頭怪”形象發生的心理背景角度來闡釋：首先是分析恐懼心理；其次是數、質互滲的原始思維。

關鍵詞：恐懼；恐懼心理；數、質互滲

[中圖分類號]：B84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39（2013）-12--01

作為一種藝術形象的“多頭怪”，其產生過程必然與人們的內心活動有著密切的聯系。從某種意義上說，一切藝術形象，均為“心象”的一種外化。盡管在這種形象的外化過程中，會出現某種變形或加工、提升，但在其本質上依然只是心象的外化。而“多頭怪”這一特異形象的產生，也與人們的內在心象具有一定的正相關關系，它的發生有著一定的社會心理基礎。

一、恐懼心理

人的一生總是處于一種困境中，在這種無窮無盡、無邊無際的生存困境中，人們所面對的有些是可以觸摸的客觀實際存在，如毒蛇猛獸，自然災禍，以及社會中的邪惡勢力等；有些則是一些看不見摸不著的東西，如內心中的某種焦慮，莫名的恐懼感等等。對于人類而言，那些客觀存在著的東西，其所引發的恐懼感常常不太強烈，而越是看不見，弄不明的臆想出來的東西，就越是讓人覺得恐懼。

從宗教發生學的角度看，很多學者都認為，人類的宗教源于人們內心的恐懼感。有的學者甚至認為，“宗教演變史上的第一個階段是鬼魔崇拜，因為我們所畏懼的是邪惡，不是善良。正因為如此，在遠古時代的幾乎每一個信仰中，扮演最重要角色的總是魔鬼或某個強大惡神的陰暗身影。”[1]也就是說，宗教的發生主要是因為人們對自然界力量的一種強烈的持久的恐懼感，魔鬼或者“多頭怪”形象的產生也是出于同樣的道理。

由于“多頭怪”形象更多的是植根于人類恐懼的心理中，因而，這類形象總是散布著某種神秘恐怖的氣息。可以這樣說，在絕大多數民間敘事中，那些邪惡的“多頭怪”形象總是描述得令人生畏。如：在印度神話《黑天的故事》中就曾這樣描寫“多頭怪”迦梨耶的形象：“迦梨耶不時從水中竄出騷擾百姓，它瞪著血紅的眼睛，五個巨大的頭顱吐出火舌般的蛇信，河水因它的出現而沸騰倒流。”[2]故事極力渲染長有五個頭顱的蟒王迦梨耶的恐怖外形，眼睛是“血紅”的，口中“吐出火舌般的蛇信，河水因它的出現而沸騰倒流”。僅僅是這樣簡短的敘述，也足以讓人毛骨悚然。

“多頭怪”不僅形象兇惡，而且又往往是給人類制造災難的罪魁禍首。凡是有“多頭怪”出現的地方，就總是災難重重，人民處于水深火熱之中。如在非洲故事《姐妹倆》：“……太陽下山時，狂風大作，屋頂都要被搖晃塌了，姑娘嚇得蹲在墻邊發抖。更可怕的是，突然出現了一條有五個頭的巨蛇，它盤繞在屋子門口，叫她把準備的晚餐給她拿來。‘難道你不知道我是酋長嗎？’蛇說，它開始吃姑娘給它拿來的饃。可是剛一嚼，它就發出一聲可怕的尖叫，把咬到嘴里的東西全吐了出來。它用嘶嘶的聲音說：‘這晚餐做到太糟糕了！我決不娶你為妻，我要宰了你！’它用尾巴一剪，就把她給弄死了。”[3]這里表現的純粹是一種強盜邏輯，它自己逼著人家弄飯吃，又嫌棄飯沒有做好，甚至因而還將善良的姑娘給殺死。這一形象中透露出來的更多的是邪惡與恐怖。在一些民間敘事中，這些“多頭怪”不是一個一個地殺人，而是進行集體屠殺。如畬族傳說《天眼重開》中，由于出現了九頭火煉蛇和九角旱龍，大地一片漆黑，“黑暗里，人們哭的哭，喊的喊；跌的跌死了，撞的撞傷了，餓的餓死了，活著的人軟腳軟手的躲在巖洞里……”[4]

從上述的描寫中，我們看到的是哀鴻遍野，白骨如山的恐怖場面。它可以說是真實地再現了人們內心的巨大恐懼感。無論是從對“多頭怪”形象本身的敘述，還是對“多頭怪”所造成的悲慘畫面的描寫，都滲透著人們內心強烈的恐懼，似乎從“多頭怪”這一形象產生的那一時刻起，就一直與恐懼相隨相伴。我們甚至還可以從對這種文本的細讀和對這類故事的聆聽中，隱隱約約地感覺到作者那顫抖的手指和蒼白的面容。

二、數、質互滲的原始思維

也許，人們會這樣說，恐懼的確是魔鬼或者宗教的發生的重要原因，但是作為形象特異的“多頭怪”的發生，僅僅用恐懼來解釋，似乎仍然缺乏說服力。因為，恐懼可以凝結成魔鬼的形象，而凝結成“多頭怪”形象的當不僅僅只有恐懼吧。對此，我們也深有同感。恐懼的確可以解釋為一般魔鬼形象產生的原因，但“多頭怪”這一形象的產生應當有著自己特別的原因。這種特別的原因也就是我們接著要說的“數、質互滲的原始思維”。

這里，首先得對“數、質互滲”這一概念作一番界定。我們認為，所謂“數、質互滲”，是指原始時代的人們由于其思維尚未達到一定程度，在對質量和數量關系的理解上，一時還很難分清，或者很難用語詞來加以表達。尤其是在對質量進行表述時，由于缺乏某種特定的表達詞匯，而常常用數量的多來表示質量的高。在他們的心中，數量往往等同于質量，數量之多自然也就足以說明某種質量的高級別了。這種以數量取代質量的思維方式，即我們所說的“數、質互滲”。由此我們還可以聯想到原始部落對財富的概念，他們在形容某個人的財產富有時，就常常通過其所擁有的財物數量來加以說明。事實上，這種思維方式也一直延伸到今天。如現在我們形容某人財富多寡時，不也同樣用其數量來替代質量么？如形容某人“良田千頃，駿馬萬匹”，就是運用的相似的思維方式。尤其是在今天這個量化的時代，一切都是用科學的量化觀念來作為衡量事物的尺度，這種以數代質的思維方式更是比比皆是，用不著再舉例說明了。

這種“數質互滲”的原始思維的運用，在神話和傳說中是相當普遍的。如為了說明某個人目光敏銳，就用“三只眼”或“百眼”來加以形容；如果說某人十分能干，能力高強，就往往通過這個人長有很多雙手這樣語言來加以表述，如我們熟悉的“千手觀音”就屬于此類。再比如說某人智慧超群，則通過“多頭”的形象來加以圖解……

運用這種“數質互滲”的理論，我們就完全可以彌補前面所述的缺陷了。人們在傳說中，出于內心的恐懼，講述著一個個“多頭怪”的故事。那是因為它們在人們心中所引發的恐懼感實在是太強烈了，用一般的魔鬼形象似乎無法表達人們內心的這種特別的感受，于是在這恐懼感的基礎上，運用“數質互滲”的思維方式，通過將這類形象畸形化、高量化，以突出它們的邪惡或超群的實力。于是，“多頭怪”的形象便逐漸得以形成，并且后來其數量也越來越多，從而表明自己所講述的形象特殊性。

注釋：

[1][美] 保羅·卡魯斯：《魔鬼史》[M]，王月瑞等譯，上海：文匯出版社2006年版第6頁。

[2]曉紅主編《世界神話故事·印度神話故事》[M] ，北京：中國言實出版社2004年版第141頁

[3]曉紅主編《世界神話故事·非洲神話故事》[M]，北京：中國言實出版社2004年版第238—239頁。

[4]陶陽，鐘秀：《中國創世神話》[M]，上海：上海文藝出版社1990年版第456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