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李商隱的愛情詩在百花爭艷的唐詩中可謂是獨樹一幟,開辟出一方濃麗綺艷、迷離縹緲、深婉含蓄的獨特景致。這些愛情詩中熱烈悲切的情緒、絢麗精巧的場景、朦朧夢幻的意境的營造都與詩人善用各種亦真亦幻的意象有關。義山愛情詩中常常出現的意象很多出自各種神話傳說,而其中仙山意象的運用則與詩人的愛情仕途等人生歷程有著十分曖昧的關系。
關鍵詞:意象;愛情詩
[中圖分類號]:I206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39(2013)-21-0-01
一、李商隱對仙山典故運用
《山海經》、《十洲記》、《列仙傳》等文獻中記載了大量我國古代仙山,義山詩中出現過的仙山有蓬萊山、昆侖山、玉山、緱山、瑤臺等。仙山大多為仙人所居之處,因而李商隱愛情詩中的仙山中也隱含著仙人這一意象 。
蓬萊山是李商隱愛情詩中用到得最多的仙山意象,如 “劉郎已恨蓬山遠,更隔蓬山一萬重。” (《無題》)、 “一片非煙隔九枝,蓬巒仙仗儼云旗。” (《一片》)、 “蓬山此去無多路,青鳥殷勤為探看。” (《無題》)。《海上十洲記》記載:“蓬丘,蓬萊山是也……唯飛仙有能到其處耳。”蓬萊是三仙山之一,也就是《當句有對》中“三星自轉三山遠,紫府程遙碧落寬”提到的三山,其他兩座是瀛海和方丈。
玉山在義山詩中出現的次數也比較多,這可能和李商隱曾學仙玉陽山有關:“玉山高于閬風齊,玉水清流不貯泥”(《玉山》)、“未諳滄海路,何處玉山岑”(《搖落》)等。
二、仙山意象的朦朧美特征
有人將李商隱的詩歌成為晚唐的意象文學,根據自己的情感經歷對事物賦予內涵意蘊,使其與詩人自身的情緒產生共鳴。李商隱的愛情詩大都用亦真亦幻、奇異縹緲的意象營造一種朦朧的意境。山,本身不僅有一種清幽雅麗、自然清新之感,而且給人以深邃幽謐、幻妙空靈的想象。仙,則更是傳說中存在著的超然物外的意象。提到仙山人們頭腦中大都浮現出一幅景象:一望無際的海面上,遠處浮云繚繞、微光籠罩,高聳入云的山峰隱約可見,給人以遙遠虛幻,可望而不可即之感。仙山之中自有仙人,睿哲矍鑠的仙翁佇立山巔羽扇搖搖,或是秋水為神玉為骨的仙子嬉戲于幽谷白衣飄飄,仙人自有一股風流美態。
吳振華先生認為李商隱詩朦朧多義的根源在于其對比喻、象征和典故的運用,用典象征營造出義山是中“物我兩忘心沉夢幻的境界,超越生死心想未來的境界……種種切切構出一種永恒的神秘,神秘的永恒。”梁啟超先生也在《中國韻文內所表現的情感》中說道:“義山的《錦瑟》、《碧城》、《圣女祠》等詩,講的什么事,我理解不出來,但我覺得他美,讀起來令我精神上得一種新鮮的愉快,須知美是多方面的,美是含有神秘性的。”[1]仙山意象更是營造了這種含蓄深邃、富有婉曲的意境,達到一種只可意會不可言傳的境界,或者說是言有盡而意無窮。眾所周知,李商隱的愛情詩充滿了朦朧之美和神秘之感,仙山這一意象可以說發揮了很大作用。不僅如此。仙境景象還賦予李商隱的愛情詩麗典精工、清空流美的藝術效果,使人讀起來不僅覺花香襲人,亦覺清泉潤心。
三、李商隱的仙山意象所表達的思想追求
(一)人生理想
李商隱的一生是帶有悲劇色彩的,他一生的遭遇就像一場幻夢:幼年不幸、孤苦伶仃;在牛李之爭中掙扎,仕途坎坷無望;十入戎幕,卻只能將一腔熱忱付與書山文役;感情上始終無法圓滿,心中所戀終究只留下“一寸相思一寸灰”,連相濡以沫的妻子也撒手人寰離他而去。
處在黑暗衰敗的晚唐,不愿茍且偷安、親睹亡國的他怎能在榻安枕。情感豐富、追求愛情的他又怎能被封建的禮法所容。吳調公先生說:“他寫下有關女道士的詩歌,就不僅以抒發自己的愛情為限,而能更廣泛地描繪出多數女冠在愛情生活上所受到的遏制和破壞的精神苦悶。這絕對不是為封建衛道者所說的逾閑放蕩,而實際是表現了詩人對封建宗法和封建禮教的不滿和反抗。”[2]也許李商隱骨子里有一股沖破這種黑暗的渴求,也正是這種不可能實現的理想,決定了他靈魂深處的傷感。仙山也許正是李商隱心中向往著的那片樂土,在那里美好的仙子常伴在側,他可以帶著他的報國熱情和絕世的才華羽化登仙。
(二)愛情追求
李商隱創作了大量的愛情詩,因此其愛情生活也向來被廣大學者所關注。但由于李商隱的愛情詩大多撲朔迷離、隱晦含蓄,對其愛情生活的記載也不甚翔實,大多無從考證。因而在對李商隱的愛情研究中,推測占了很大成分。在各種研究和推測中,與李商隱有過情感關系的女子除其妻王氏以外大概還有玉陽山女冠、柳枝、令狐家侍女等。
李商隱的感情生活充滿了復雜和神秘,人們不斷的猜測想象,卻最終找不到一個確鑿的答案,正如神秘縹緲的仙山,永遠帶著面紗讓世人困惑卻為之著迷。李商隱的愛情往往經歷著有情人難成眷屬,就像他和女冠的相戀,或者和柳枝的擦肩而過,甚至和妻子的美滿姻緣都一直被政治的陰影所籠罩著。他一生都在追尋真摯的愛情,而愛人始終想仙山上美麗的仙女一樣,遙遙望著,難以觸及。“劉郎已恨蓬山遠,更隔蓬山一萬重”,這也正是李商隱愛情始終縈繞著淡淡憂傷的最重要原因吧。
(三)政治抱負
李商隱一生經歷了唐憲宗、穆宗、敬宗、文宗、武宗、宣宗六代皇帝,于唐文宗開成三年(公元847年)進士及第。李商隱年少時便才華出眾,早年受到牛黨令狐楚的賞識,成為他的幕僚。令狐楚是駢體文大家,不僅指點李商隱的文章,更對其進行經濟資助,將他引薦給自己的學生,成為李商隱一生中極其重要的恩客。在令狐楚去世后又因李黨王茂元深愛其才,李商隱娶了其女兒王氏,又做了李黨成員的女婿。也正因如此,李商隱開始受到兩方面的壓力:一方面,是來自以恩門自居的令狐绹的壓力,認為李商隱“忘家恩,放利偷合”;另一方面是來自茂元家族的壓力。[3]生活在牛李兩黨的夾縫中,李商隱目睹了雙方的傾軋,飽嘗被指責和排擠的苦楚。
仙山也許是他想實現的政治理想,說得俗一點,也許是他想到達的仕途終點。這些愛情詩一部分可能是他“為芳草以怨王孫,借美人以喻君子”之作。在這個“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時期,敏銳而敏感的義山只能感到深深地無力,“仙山”也許正可以作為一個可望而不可即的美好政治寄托。
古代史詩詞皆以意境出彩,追求的是與讀者心靈的溝通和感知。“味無窮而炙愈出,鉆彌堅而酌不竭”,讀義山詩,正要像探訪遙遠縹緲的仙山一般,懷著虔誠的心情去體會美,去聆聽山澗泉響林中鳥鳴。也只有這樣,或許才能走進詩人敏感的內心,去欣賞這多盛開在動蕩晚唐的藝術奇葩。
參考文獻:
[1] 吳振華,《李商隱詩歌藝術研究》,安徽人民出版社,2009,第82頁。
[2] 吳調公,《李商隱研究》,上海古籍出版社,1982,第112頁。
[3] 劉學鍇,《李商隱傳論》(上),安徽大學出版社,2002,第376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