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代言體作品及代言理論在中國文學史、文學及戲曲理論中早已得到古人的發現與重視,但“代言體”一詞是由近代王國維正式提出。戲曲范疇的“代言體”是一種集言語、動作、歌舞與一身的演劇形態。元雜劇作為戲曲的最初形態,其曲文雖保留了大量說唱藝術的敘述痕跡,卻也有著十分明顯的代言體特性。
關鍵詞:代言體;戲曲;元雜劇;曲文
作者簡介:胡琳,女,出生年月:1988年7月,籍貫:秦皇島市海港區,學校學院專業:河北大學文藝學,碩士研究生。
[中圖分類號]:I237.1[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39(2013)-23-0-01
在中國古代文學藝術史中,代言體詩歌與詞曲早已出現。在文學理論和戲曲理論著作中,也有許多將代言作為一種言語表述方式或寫作手法,基本上是指作者代筆下人物立言。茲取與代言相關的幾則材料予以證明:
引子,須以自己之腎腸,代他人之口吻。蓋一人登場,必有幾句緊要說話,我設以身處其地,模寫其似,卻調停句法,點檢字面,使一折之事頭,先以數語概括盡之,勿晦勿泛,此是上諦。《曲律·論引子第三十一》1
言者,心之聲也,欲代此一人立言,先宜代此一人立心。《閑情偶寄·詞曲部》2
曲止小令、雜劇、套數三種。小令、套數不用代字訣,雜劇全是代字訣。不代者品欲高,代者才欲富。此亦如詩言志、賦體物之別也。《藝概·詞曲概》3
從王國維一向的中體西用的方式總結出來的理論來看,可想而知,代言體一詞是王國維沿襲中國已有的代言文體現象并借鑒西方戲劇理論總結出的“當事人自己在說話”的戲劇內涵所總結出的。
一、戲曲代言體——合言語、動作、歌舞一體的完整演劇形態
《宋元戲曲史·宋之樂曲》一章講到“現存大曲,而非代言體,即有故事,要亦為歌舞戲之一種,未足以當戲曲之名也。”“后代之戲劇,必合言語、動作、歌唱,以演一故事,而后戲劇之意義始全。”4由此便確定了之所謂戲曲的因素:代言體、言語、動作、歌唱、故事,以區別于之前上古以來的古劇和宋金期間北曲雜劇的界限。結合《宋元戲曲史》可得,王國維所指的代言體是一種演劇形態,而非僅僅一種文體樣式。結合《宋元戲曲史》全書及當代除上述學者外的相當一部分戲曲代言體研究(如《中國曲學大辭典》對“代言體”就是從舞臺表演的角度進行定義的5),本文仍堅持認為,在戲劇戲曲范疇內,代言體為一種整體的演劇形態。
元雜劇別稱“元曲”。王國維在論述元雜劇的進步之處時獨獨強調其曲文中的代言體,可想而知曲文在元雜劇中的核心地位。下面隨即對其進行探討。
二、元雜劇曲文中的代言體特性
1.一人主唱的陳述性話語代言
王國維在《宋元戲曲史》元劇之結構中總結:“元劇以一宮調之曲一套為一折……大抵四折,四折之外,意有未盡,則以楔子足之。”“元劇每折唱者,止限一人,若末,若旦;他色則有白無唱。”4四折一楔子的格局,一人主唱的定式是元雜劇區別于之前的北曲雜劇以及后來南戲等戲曲的獨特之處。元雜劇的格局及演唱定式雖說是比前代戲曲進步的一大標志,但與前代戲曲也有緊密的承襲關系。“以一人主唱為定例的劇曲敘事,是過去一人主唱的說唱文體(如諸宮調)向戲劇形態轉化時所必然出現的文體特征。”6然而與后世南戲相比,此格局與演唱定式亦不及南戲自由。
2.劇作家主觀意圖極端鮮明的抒情性代言
“戲曲底目的不是單獨的描寫情緒,如抒情文學,也不是單獨描寫事實,如敘事文學,他的目的是:‘表寫那能發生行為的情緒和那些能激發行為的事實。’”7表寫“發生行為的情緒“在前,而“激發行為的事實”在后,這就總結出了元雜劇創作的一個重要特點:為展現已有的情緒而摹寫相應的事實。因此,抒情是敘事的目的。虛擬的情節故事自然可以隨意虛構,但已有的歷史事實都可以做超時空的改寫。這是一種典型的“借古人之酒杯,澆自己之塊壘”的手法,其中盡顯劇作家面對民族危亡,國破家亡的強烈悲憤情懷。
3.代言體抒情詩塑造“有我之境”
王國維在《宋元戲曲史·元劇之文章》中道“然元劇最佳之處,不在其思想結構,而在其文章。其文章之妙,亦一言以蔽之,曰:有意境而已矣。何以謂之有意境?曰:寫情則沁人心脾,寫景則在人耳目,述事則如其口出是也。”戲曲即“有我之境”。
運用抒情詩的語言可以非常好的描繪復雜豐富的景物及人物的心情、性格。元雜劇在情節的建構上雖說簡單之致,大體按開端、發展、高潮、結局來建構四折,通過意境刻畫出人物性格。在《梧桐雨》第二折唐玄宗在御園安排酒宴時有段唱詞,寥寥數語不涉情節,卻也十分巧妙營造出了賞玩意境:
[中呂粉蝶兒]天淡云閑,列長空數行征雁。御園中夏景初殘,柳添黃,荷減翠,秋蓮脫瓣。坐近幽闌,噴清香玉簪花綻。
這是一段由情見景的唱詞,描繪了一幅天高云淡、荷飄清香的秋景圖。既沒有明確的意志,也沒有明確的行動,對情節的發展可有可無,卻唱出了一份閑適的意境。在這份閑適中,唐玄宗與楊貴妃縱情花酒,奏樂起舞。與安祿山如火如荼的準備政變遙相呼應。因此這段看似與情節毫無關系的曲文,一方面加深了對唐玄宗不理朝政的批判,也同時映襯了他的多情。這就是曲文意境的價值所在。
總之,元雜劇“代言體”作為一種完整的演劇形態,奠定了中國戲曲之后的舞臺表演模式。其曲文以敘述為手段,以抒情為目的,敘事與抒情相結合,營造了元雜劇詩意雋永的意境。縱使元雜劇作為中國戲曲的最初形態,情節及劇本結構都有許多粗陋之處,無疑仍對中國戲曲以后的發展意義重大。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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