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析海子詩歌中的酒神精神

摘 要：上世紀八十年代，海子用自己的生命，告知后世那個年代詩人所面臨的哲學(xué)生存困境。今天，通過解讀西川先生編集的《海子的詩》，在隔了二十多年的今天，我們依舊能體味到詩人酒神狀態(tài)下，個人情感噴薄而出的迷狂與沉醉的強烈的釋放。本篇文章主要通過品悟海子1986年后的一些詩作，簡要分析其詩歌中呈現(xiàn)出來的酒神精神，通過這一角度，以期對海子的詩性人生有新的解讀。

關(guān)鍵詞：海子；詩歌；酒神精神

[中圖分類號]：I206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39（2013）-24-0-01

臺灣著名學(xué)者蔣勛先生在其講說《孤獨六講》中提到，在我們這個社會中，存在了太多的，諸如倫理，情感，語言等諸多的限制或者寵溺，使得作為個體的人，身出喧鬧，而孤獨不止。而海子，是一個天生的純粹的孤獨的人。西川說，海子是一個飛翔的詩人。的確，海子作為一個“殉詩”者，他的整個人生都是為了詩歌生存的。以1986年為界，海子一改之前沉靜，恬柔的詩風，開始以一種絕望的狂放的姿態(tài)，激情的燃燒，燃燒。而他的創(chuàng)作，也正如梵高所說的：“一切我所向著自然創(chuàng)作的，是栗子，從火中取出來的。啊，那些不信任太陽的人是背棄了神的人。”

酒神精神，是尼采在其著作《悲劇的起源》中提出的概念。在《悲劇的起源》中，尼采提出了所謂的“酒神精神”，即剝?nèi)€體的外在的表象，而直接逼問隱蔽在個體生命背后的生命本體。它所要求的是在一種醉態(tài)的迷狂的境界中，投身于表象背后的意志， 并通過現(xiàn)象的毀滅以獲得新生， 代表著放縱和生命本能的釋放。

海子的詩歌，以1986年為界，這之前 ，海子的詩歌主要是描寫“日神精神”引導(dǎo)下的“對生命夢幻的迷戀”。如在寫給情人的詩歌《雨》中所說：“貧窮孤獨的少女 象女王一樣 住在一把傘中/陽光和雨水只能給你塵土和泥濘/你在傘中 躲開一切/拒絕淚水和回憶”，像是一片暫時躲避大雨的天空，海子構(gòu)筑了屬于自己的一個夢幻般的精神家園。而在后期的詩歌（姑且稱1986年之后海子的詩歌創(chuàng)作為“后期”），則正是在以狄奧尼索斯為代表的酒神精神引領(lǐng)下，洶洶涌來的創(chuàng)作。這時期的創(chuàng)作，更像是一種人類原始狀態(tài)下的訴說，視角獨特，而心地熾熱。在《海水沒頂》中，海子寫道：“原始的媽媽/躲避一位農(nóng)民/把他的柴刀丟在地里/把自己的嬰兒溺死井中/田地任其荒蕪”。詩人以迷狂的超理性思維，給我們展現(xiàn)了一個為了逃脫為了躲避，絕望的溺死自己嬰兒的“原始的媽媽”的形象，而這樣的一個“原始的媽媽”，在詩人眼中，正是自己的象征，那個“自己的嬰兒”，或許也正是詩人自己的信仰，“燈上我恍惚遇見這個靈魂/跳上大海而去 ”，我們能很清楚地感受到詩人絕望的撕心裂肺的痛楚，而這種溺死的信仰，也正是詩人想要表達的，通過現(xiàn)象的毀滅而獲得的新生。在《黑夜的獻詩》中，詩人寫到了這樣的詩句：“草叉閃閃發(fā)亮，稻草堆在火上/稻谷堆在黑暗的谷倉” “黑雨滴一樣的鳥群/從黃昏飛入黑夜”。這里，詩人運用了一些跳動的活躍的意象，像是詩人自己的情感的共通，發(fā)亮的草叉，火上的稻草，這樣的描述，象征了詩人自身情感的顫動。而一些色彩用詞，諸如以“黑雨”形容鳥群，“黑暗的谷倉”，則是詩人內(nèi)心孤寂沉悶壓抑的情緒的傳達。在這樣的詩歌表達上，海子是出超世俗界限的超人狀態(tài)，已經(jīng)進入了一種迷醉的情感中，在自己構(gòu)建的世界里遨游，他“走在路上/放聲歌唱/大風刮過山崗/上面是無邊的天空” 。而在另一首詩歌《思念前生》中，海子以莊子自況，“也許莊子就是我”，先是寫莊子在水邊洗手，莊子身邊的布，布上飄來飄去的水聲，繼而詩人則化身于莊子，以莊子的視角開始思維的旅途，“凝望月亮的野獸/骨頭一寸一寸/在肚臍上下/象樹枝一樣長著”或者是“摸一摸樹皮/開始對自己的身子/親切/親切又苦惱/月亮觸到我/仿佛我是光著身子/進出”的敘述。這里看似不可思議的意象詞語放置，野獸，肚臍上長出的骨頭，月亮在自己的體內(nèi)進出，等等，實際上都是海子借道家人物莊子來呈示的世間景象，而道家所追求的超然精神，正是和尼采的酒神精神有異曲同工之處，它們都關(guān)注個性自我的抒發(fā)與追求，追求一種元生命的存在狀態(tài)。

尼采的以狄奧尼索斯為代表的“酒神精神”，其核心是“醉”。尼采認為，這種迷醉或者稱之為“迷狂”的精神狀態(tài)，是一切藝術(shù)的創(chuàng)作之源，是進行創(chuàng)作的最本初的東西。有句話說“不著魔，不成仙”，因為只有在醉態(tài)狀態(tài)下，人最本真的情緒認知系統(tǒng)，才會被調(diào)動起來，才可以幻身萬物，做一簇野花，一叢綠草，一只百靈，一峰青山，使自身的每一處器官，每一寸肌膚都敏感起來，與萬物統(tǒng)一，與精神上的自我相知。而海子的詩歌創(chuàng)作，正是這樣的一種迷醉狀態(tài)。像一個著了魔的孩子，他不斷尋求著自己的詩歌源泉，自己的創(chuàng)作起力。

海子說：“我要做遠方忠誠的兒子/和物質(zhì)的短暫的情人”（《祖國（或以夢為馬）》），這是人類最原始本初的迷醉狀態(tài)，也是基于這種迷醉，癡狂地看待這個人世，描寫這個他存在的人世。盡管這個人世讓他痛苦不已，“大風從東吹到西，從北刮到南，無視黑夜和黎明”（《春天，十個海子》，但是“象花色的土散著香氣 ”（《歌與哭》）的詩人依然用詩性燃燒著對生命的忠誠，“火中之火，他有一個粗糙的名字：太陽/和革命，她有一個赤裸的身體/在行走和幻滅”（《黎明（之二）》）。

蔣勛先生說，人世的活生命，在某些時候是需要適當?shù)亍俺鲎摺钡摹：Ｗ邮且粋€出走的詩人，他關(guān)注酒神精神狀態(tài)下作為自身個人主體的生命特征，使個體的主體精神自我的自為的迷狂的抒發(fā)。作為一個純粹的為生命元初抒寫的詩人，海子絕不是一個道家思想的絕對“出走”的，超然于外的詩人。海子以迷醉的姿態(tài)，關(guān)注他腳下的土地，關(guān)注他自己的“祖國”，啟引著中國新詩歌的發(fā)展。正如西川在紀念海子的文章《懷念》里所說的：“中國簇新的詩歌有福了！”

聆聽海子的人類有福了。

參考文獻：

[1]尼采：悲劇的誕生[M]. 趙登榮譯.漓江出版社.2000

[2]劉小楓：拯救與逍遙[M].上海人民出版社.2007

[3]西川：懷念[DB/OL]/死亡后記[DB/OL]

[4]西川：海子詩全編[M].上海三聯(lián)出版社.1997

[5]萬孝獻：尼采對海子詩歌創(chuàng)作的影響[N]. 鄭州航空工業(yè)管理學(xué)院學(xué)報（社會科學(xué)版）.20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