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本雅明“閑逛者”意象的多層意蘊

摘 要：本雅明在對波德萊爾的研究中提出著名的“閑逛者”意象，這一意象為我們關注都市人群，探討都市空間，研究審美現代性提供了新的角度和重要的理論視野。以波德萊爾的詩歌為源，“閑逛者”有著與生俱來的文學文化意蘊；在都市與人群之中游走，“閑逛者”的“孤獨”與“震驚”具有獨特的美學意蘊；面對資本主義商品膨脹的社會現實，“閑逛者”又不乏濃郁的時代意蘊。在都市建設如火如荼展開的當下，對“閑逛者”的多層意蘊闡釋，可為我國城市發展提供人文關懷的新視角。

關鍵詞：都市；閑逛者；文化意蘊；美學意蘊；時代意蘊

作者簡介：肖歡，女（1988.4.18-），籍貫：河北省邢臺市，中國傳媒大學文藝學專業碩士研究生。

[中圖分類號]：I106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39（2013）-24-0-01

20世紀前期德國重要的馬克思主義文學評論家，法蘭克福學派著名哲學家文學家瓦爾特·本雅明先生，在對19世紀法國現代派詩人波德萊爾的詩作進行評論時，提出了影響深遠的“閑逛者”概念。這些“閑逛者”隨著現代城市的興起而出現，游蕩在城市的各個角落，觀察也體驗著現代城市生活，對這一意象的研究，可為我們探究并建設城市提供人文主義的關懷。

本雅明在論稿《波德萊爾筆下第二帝國的巴黎》中，集中闡釋了“閑逛者”的形象，具體而言，可以從文學性，美學性以及時代性三個角度理解其多重文化意蘊。

本雅明對城市理論的闡述首先是從文學的領域切入的，他對都市巴黎的研究，便以評論詩人波德萊爾的詩歌為契機，并旁征博引，加入對雨果，愛倫坡等著名文學家的作品的引用與評論，闡釋著“閑逛者”這一意象，這種理論方式，賦予“閑逛者”與生俱來的文學意蘊。“閑逛者”是19世紀現代都市的一個重要而獨特的群體，他們隨著現代城市的興起，而得以隨意游蕩穿梭在城市的各個角落，關注著城市里的隱秘空間，守護著自己的孤獨，有著典型的文化意義。在評論偵探小說時，本雅明說“偵探小說最初的社會內涵是使得個人蹤跡在大都市人群中變得模糊”。這句話一針見血的揭示出城市生活中人群的作用，它藏匿著丑惡，遮蔽著罪行。在波德萊爾筆下，閑逛者便是“人群中的人”，閑逛者在與相識的人相處時會感覺不安，于是只能把自己隱匿在人群之中。而在愛倫坡的偵探小說中，這樣藏匿在人群中的閑逛者，恰恰因為它的難以發現而變得愈加可疑。“人群”與“閑逛者”的悖論，也隱喻著文人或者說藝術家在面對無限膨脹與發展的資本主義商品世界時的命運與抉擇。他們信步游走在這樣的城市中，看著如西洋景一樣變幻著的城市現象，藏在人群中驚顫著這樣的奇遇，卻又在人群中感受到無限的孤獨，緬懷著那些日益淪落的傳統價值。

在關于拱廊街研究為數不多的論稿中，“孤獨”成為了本雅明論述的主題之一，展示著其美學意蘊。他說“波德萊爾喜歡孤獨，但是他喜歡的是在人群中的孤獨”，他喜歡一邊將自己置入人群之中，一邊又悄悄將自己作為一個觀察者剝離出來，他是走在人群中的旁觀者。在哲學意義上，孤獨正是人類反觀自身的重要條件，在波德萊爾與本雅明這里，孤獨則是他們在高速發展的現代都市得以存在的法則。論稿中談到愛倫坡的一段描述“那些從身邊走過的絕大多數人都帶有著很滿足的表情，而且都是腳踏實地過著日子的。他們想的好像也只有一件事：如何穿過人群走自己的路……在被其他行人碰撞時，也從不露出任何不耐煩，而是整理一下衣服，繼續匆匆向前”，人們行動中近乎荒唐的整齊劃一，將人與人交流的貧乏，人心的孤獨感揭露無遺。這些人群就是由那些“單向度的人”匯集成的，在資本主義日漸發達的大都市中，隨處可見這些機械復制一樣存在著的單向人，“閑逛者”的存在，是對人群的一種觀察，也是一種沖擊。在對人群的反觀之中，“閑逛者”沖擊著現代秩序，捕捉著遺落的景觀，發現著都市的秘密，在這樣的意義上，他們成為了城市的英雄。詩人啟迪了本雅明，他用閑逛的方式使自己參與現代生活卻保持與現代城市的疏離狀態，用這樣的疏離，用來自旁觀者的目光與思考反抗著也揭露著都市對人性的壓抑。“閑逛者”的“孤獨”越是深刻，他們與城市的對峙態度也就越見強烈，在反抗中，他們獲得了自己的美學

意蘊。

“閑逛者”同時也是時代的產物，他們一舉一動都帶有濃郁的時代感。本雅明將閑逛者放置在拱廊街的街燈下，而閑逛者便像一面多棱鏡一般，用其眼睛和行動折射出特定時代都市的方方面面。這些拱廊街是“豪華工業的新發明”，玻璃頂、大理石地面、豪華建筑群落、華亮的燈光，所有這些將拱廊街裝扮成一座微縮的城市，而閑逛者便游蕩其中。現代化突飛猛進，給城市帶來巨大的變化，但生活在前現代社會中的人們轉型起來卻沒那么簡單。于是人們的日常生活受到現代化的沖擊，都市中的人群不得不將自己鍛煉成一種迅速應對刺激的反應機制。而人群中的閑逛者便不由自主的變為偵探，正如本雅明所言“他只是看起來無所事事，但這無所事事背后，其實潛藏著不放過壞人的警覺”，“他們擁有著與大城市節奏相一致的各種反應方式，能捕捉稍縱即逝的東西”，有著難能可貴的“快速領悟”的能力。人們失落了傳統時代的交流經驗，而被一種視覺體驗控制，在接連不斷的“震驚”體驗中理解著城市。正像詩句所描繪的，“一切都在躁動，城市在我們耳畔嗡唔”，在這樣的都市環境下，閑逛者對城市的捕捉無時無刻不帶有時代的氣息，充滿現代性。而作為閑逛者的一員，本雅明對現代性體會深刻，他一方面艱難的抵御著現代社會光怪陸離的誘惑，一方面卻又不得不追隨著時代的步伐，他那即使無望也要抵御的吶喊，充滿著悲壯的英雄氣息。

本雅明對“閑逛者”的思考，對我國當下的城市及文化建設也有借鑒意義。本雅明對商品時代的揭露與批判，啟示著我們用更加人性的姿態面對物欲橫流的時代。而在日常生活審美化的今天，本雅明對拱廊街的微觀研究，也為我們體味城市生活提供了新的角度。

參考文獻：

[1] 瓦爾特·本雅明（著）.王涌（譯）：《波德萊爾：發達資本主義時代的抒情詩人》.譯林出版社2012

[2] 段祥貴：《拱廊漫步：論本雅明的“閑逛者”及其當代文化意義》，廣西師范大學碩士學位論文

[3] 黃鳳祝 劉麗榮：“從‘單行道’的記憶說起——論本雅明的救贖文學”，同濟大學學報2008年8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