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系保定學院人文社會科學研究基金項目成果:“《紅旗譜》‘二師學潮’的理性愛國特質及教育價值(項目編號:2012s04)”
摘 要:本文主要基于革命歷史小說的時代背景及其內涵,解析《紅旗譜》的革命敘事和愛國教育價值。《紅旗譜》的革命敘事經歷了從傳奇型敘事向成長型敘事轉換和鄉村家族型敘事結構向當代革命敘事結構的轉換。
關鍵詞:《紅旗譜》;革命敘事;愛國教育
[中圖分類號]:I206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39(2013)-13-0-02
梁斌的《紅旗譜》是“革命歷史小說”中的知名作品,1958年發行第1版。學界對于《紅旗譜》的研究從視角與方法都已趨向多元,并由單一的文本闡釋走向了多方位、深向度的交叉學科研究。本文主要基于革命歷史小說的時代背景及其內涵解析其革命敘事。
一、革命歷史小說背景下的《紅旗譜》的革命歷史與斗爭
《紅旗譜》在大革命失敗前后十年的革命斗爭的社會背景下,描寫冀中平原兩家農民三代人和一家地主兩代人的尖銳矛盾斗爭,以此反映農民革命的歷史圖景。小說的敘事圍繞“大鬧柳樹林”、“脯紅鳥事件”、“反割頭稅”和“二師學潮”四大事件展開。革命歷史小說研究在近些年來是當代文學研究的熱點之一,學界對其概念的界定及內涵研究也漸趨理論化、深入化。其中黃子平先生對革命歷史小說從目的、題材選擇和功能等方面是較早的,也是較有影響的。他認為革命歷史小說“在既定意識形態的規限內講述既定的歷史題材,以達成既定的意識形態目的:它們承擔了將剛剛過去的“革命歷史”經典化的功能,講述革命的起源神話、英雄傳奇和終極承諾,以此維系當代國人的大希望與大恐懼,證明當代現實的合理性,通過全國范圍內的講述與閱讀實踐,建構國人在這革命所建立的新秩序中的主體意識。”[1]2由此可見,革命歷史小說敘述的主要對象是有特別限定的,并且有著獨特的意識形態功能和文學表現價值。
《紅旗譜》在各種當代文學史的敘述中一直有著重要的地位,曾獲得專家和讀者的廣泛贊譽,雖然近來也出現了一些對于《紅旗譜》的措辭激烈的批評觀點,甚至認為其“每一頁都是虛假和拙劣的”[2],這使得我們應該對《紅旗譜》進行更深入的探究。有一點我們必須承認,《紅旗譜》不是概念化的中共黨史的政治化模型,也不是空洞的革命歷史教科書,而是一部具有濃郁的文學性和文學魅力的個性化的小說創作。當然,由于《紅旗譜》革命敘事模式、敘事視角和敘事結構在文本前后有了轉換,并產生了一些敘事裂痕,所以作品呈現出一些錯位,但是并不能因此簡單斷定小說的優劣。《紅旗譜》作為“十七年文學”中革命歷史題材小說的標志性作品,在當代依然具有重要的愛國教育價值,有助于大學生了解中國現代革命和歷史的文學演繹,對于培養大學生的愛國意識和責任意識具有重要的價值。在談及《紅旗譜》的人物塑造和敘事特點時,人們常常把它和古典文學名著《水滸傳》聯系與比較,比如嚴云綬1962年發表的《繼承、革新、創造——試談〈紅旗譜〉在民族化方面的成就》論文已經注意到《紅旗譜》的創作特征所表現出來的對中國古代經典名著的繼承,論文特別談到了《紅旗譜》對《水滸傳》的繼承與革新。梁斌本人也在自述和創作談中表明過《水滸傳》、《金瓶梅》和《紅樓夢》等名著對《紅旗譜》的影響。細讀《紅旗譜》,讀者也會切身感受到小說前半部分敘事和人物形象塑造的傳奇性。
二、《紅旗譜》的革命敘事從傳奇型敘事向成長型敘事轉換
“大鬧柳樹林”可以看做是《紅旗譜》的楔子,也是冀中地區農民運動和農民革命的序幕,同時它還使得《紅旗譜》的革命敘事具有了更廣闊的歷史縱深感。“大鬧柳樹林”時間的描寫和敘述不論從氛圍營造、語言風格還是人物性格都顯示出中國古典長篇小說敘事的傳奇特征和色彩。
《紅旗譜》第1節寫到鎖井鎮一帶,狠心的惡霸馮蘭池要砸掉公產,也是48畝官地憑證的古老的大鐘了。鎖井鎮鎮很多人是敢怒不敢言,嚴老祥大伯也說“可誰又管得了?”[3]3唯獨朱老鞏“撅起小胡髭,瞪著眼睛生氣”,“直視氣呼呼的,血沖紅了眼睛,跺著腳”[3]3-4說:“誰又管得了?我朱老鞏就要管!”[3]4果然,朱老鞏為了這座古鐘,要代表鎖井鎮四十八村利益和愿望出頭拼命了。梁斌對朱老鞏及其護鐘事件的描寫,極具《水滸傳》寫人敘事的聲口和特點,氣氛的豪邁也頗相似。一方面是權勢一方的驕橫和狡詐,另一方面是弱勢群體的不平、忍恨和無奈,朱老鞏的挺身而出就像魯智深的仗義執言,不為私利,只為正義,不是明哲保身,而是與邪惡勢不兩立。大鬧柳樹林是正義與邪惡,弱者與強者、自私與俠義的交鋒,表現著處于黑暗現實中的人們對豪俠之士的呼喚。因此,《紅旗譜》的敘事方式和敘事風格一開始就顯示出鮮明的傳奇性。在朱老鞏的兒子虎子,也就是朱老忠登上正面舞臺之后,作者的敘事依然具有較強的傳奇色彩,朱老忠為了逃避馮蘭池的迫害,逃離鎖井鎮,討飯到北京,迫于生計又下關東,挖過參,打過魚,淘過金,不知輾轉多少個地方,受了多少苦,才成了各家,然后又回到家鄉為四十八村人報仇。朱老忠這些年的經歷也算是傳奇。朱老忠下了火車,在保定站候車室里居然遇到了兒時的好友嚴志和,也是無巧不成書。但是正如《論〈紅旗譜〉的日常性》等論文已經關注到《紅旗譜》的故事沒有《林海雪原》、《鐵道游擊隊》和《敵后武工隊》那么曲折、復雜、傳奇一樣,如果“有些讀者以讀傳奇式復仇故事的心理,期待這部小說的情節發展,便未免會有些失望,因為他回鄉后并未著手策劃復仇行動,反倒種地蓋房子,過起莊稼日子來。”[4]的確,隨著小說敘事的發展,“作者把一個有可能成為傳奇的故事日常化了”[4]。朱老忠雖然仍是作品的主人公,但是運濤、江濤等年輕人的成長漸漸成為作品的焦點。因此,如果說“脯紅鳥事件”以及其后的“一文一武”復仇策略還彰顯著朱老忠的膽識和計謀的話,那么其后在“反割頭稅運動”和“二師學潮”等重要事件的敘事中,小說文本已近呈現出非常鮮明的成長小說敘事模式:朱老忠在先進的革命理論啟發和引導下,在革命斗爭中逐漸成熟起來,舊時代的綠林氣逐漸脫落,從梁山好漢式的人物成長為革命英雄,并在后來的高蠡暴動中成為大隊長,一步步完成自我超越。農民的第三代江濤也由農民子弟經由賈湘農等共產黨員的啟蒙有了初步的革命覺悟并發奮考入保定二師。江濤加入二師的民主進步團體,成為二師學潮的學生領袖,并在二師七六護校斗爭漸漸成熟堅定起來。
三、《紅旗譜》鄉村家族型敘事結構向當代革命敘事結構的轉換
《紅旗譜》對冀中地區幾十年間波瀾壯闊的革命圖景的描述是以一家地主——馮家和兩家農民——朱家和嚴家幾代人的恩怨斗爭為主線的。《紅旗譜》的敘事主題和結構是雙重的,既有階級斗爭又有家族仇恨。家族敘事是中國古典長篇小說常見的敘事模式,它具有以點代面、以典型性表現普遍性的作用。比如同為英雄傳奇的《楊家府演義》就是以楊業為首的楊家一門五代忠勇保家衛國,以及楊家和潘家等奸佞的中間斗爭為敘事主線。《紅樓夢》也是家族敘事的結構,以賈家為主,兼及王家、史家和薛家。在中國現代文學中,寫歷史變遷的小說敘事模式和結構中也有家族敘事結構,比如路翎的《財主的女兒們》,就是以蔣捷三一家在一·二八事變和蘇德戰爭爆發年間分崩離析為主線,反映知識分子的精神歷程和命運歸宿的。《紅旗譜》的敘事結構繼承了古代和現代小說的家族敘事傳統,并且進行了當代轉型。《紅旗譜》作為50年代家族敘事的經典文本,自始至終突出馮家和朱、嚴兩家德矛盾斗爭。祖輩朱老鞏是莊稼人出身,“跳跶過拳腳”,“正在壯年……身子骨結實,惹怒起來,喊聲像打雷”[3]4,比起窩著脖子活過來的爺爺和爹,有幾分豪氣,不滿于土豪霸道們欺侮了他家幾輩子,要出頭和霸道們斗一斗。朱老鞏中了馮蘭池的調虎離山計,又恨又氣,吐血而亡,家破子散。從此,朱家和馮家結下了深仇大恨,“一說到鎖井鎮上的馮老蘭,好像仇人見面,分外眼紅”[3]29。而當朱老忠還鄉的消息傳到西鎖井的馮家大院時,馮老蘭“眼前晃晃悠悠地閃著朱老鞏的影子,仇人的形象是有心人不能忘卻的”[3]76。馮老蘭悔恨自己沒有斬草除根,心上也異常不安,提防著朱家的復仇。如果說朱馮兩家的仇恨是祖一輩、父一輩代代相傳的話,那么朱、嚴兩家是鄉村中典型世代交好的典型。祖輩的朱老鞏和嚴老祥,父輩的朱老忠和嚴志和,子輩的大貴和二貴、運濤和江濤都是互幫互助,相親相愛,勝似一家。因此,朱家的恨就是嚴家的恨,嚴家的難就是朱家的難。大貴逮住了名貴的脯紅鳥,堅持賣給馮老蘭,后來由于運濤等人看護的疏忽,脯紅鳥被貓吃了,大家寄諸于鳥兒身上的愿望也落了空,朱嚴兩家人雖然都很心疼,但是這件事情不僅沒有讓兩家之間生了嫌隙,反而情感益堅。運濤說:“甭說是只靛頦,就是一頭牛,糟蹋了也就糟蹋了。什么賠不賠,咱弟兄過去沒有半點不好,那能說到這個字眼上。”[3]115大貴也把胸脯一拍說:若是有了急難,你家的事兒就是我家的事兒!后來,朱老忠陪同江濤到濟南探監,朱老忠、大貴和江濤一起走在反割頭稅運動的最前面。當江濤等學生被困二師之時,也是朱老忠前去接應和救助。但是,這種鄉土家族敘事結構在脯紅鳥事件之后漸漸向當代革命敘事結構轉變。特別是運濤、江濤結識共產黨員賈湘農之后,小說的敘事結構發生了潛在的變化,漸漸轉化為當代革命敘事結構。家族復仇逐漸被納入到農民革命和國民革命的畫卷中來,只有在中國共產黨的領導下,農民革命才能擺脫自發、盲目和個人英雄主義的特點,逐步有了階級意識和民族意識,成為革命的主力,自己解放自己。
參考文獻:
[1]黃子平.革命·歷史·小說[M].香港:牛津大學出版社,1996.
[2]王彬彬.《紅旗譜》:每一頁都是虛假和拙劣的——“十七年文學”藝術分析之[J].當代作家評論:2010(03).
[3]梁斌.紅旗譜[M]北京:中國青年出版社,1957.
[4]閻浩崗.論《紅旗譜》的日常性[J].文學評論:2008(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