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金項目:江西省社會科學規劃項目“后現代文化語境下《西游記》的傳播與接受研究”(11WX03 ) 部分研究成果。
摘 要:本文以文學傳播學的視角關注當代視覺傳播下豬八戒形象的演變,首先再現原著中豬八戒經典的人物形象;其次從當代視覺傳播下影視動漫作品中、網絡傳播中豬八戒特征的不同表象來分析豬八戒形象的變化所在。本文目的不在于探究它究竟有哪些當代意義,而是從方法論上嘗試拓寬對經典名著的研究路徑,從而把不同語境中的經典闡釋出來。
關鍵詞:視覺傳播;豬八戒;形象演變
作者簡介:
李惠惠,(1987-),女,安徽阜陽人,東華理工大學2011級文藝學研究生,主要從事文學傳播研究。
黃振華(1977-),男,江西南昌人,東華理工大學講師,主要從事文學與文化傳播、網絡小說研究。
黃來明(1973-),男,江西崇仁人,東華理工大學副教授,主要從事文學與文化傳播、美學研究。
[中圖分類號]:I206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39(2013)-13-0-02
麥克盧漢在《理解媒介》一書中提出“媒介即訊息”。[1]人類的傳播活動離不開媒介,不同的傳播媒介導致不同的傳播效果。今天,以電影、電視、網絡為代表的視覺傳播對人類社會文化產生了巨大的影響,甚至可以說,這是一個視覺化傳播的盛世。視覺傳播是指社會信息通過有意義的視覺符號進行信息傳遞、信息接受或信息反饋的信息運行活動,其傳遞過程涉及傳播者、媒介、受眾等多個環節。其根本目的在于通過視覺信息的感性符號加深受眾的認知印象,使傳播的核心信息被更多受眾關注與記憶,從而獲得更為有效的傳播效果。
在文學與視覺傳播發生關系的歷史中,白話小說是占據比例最大的。魯迅說過“因中國文字太難,只得用圖畫來濟文字之窮的產物”,“那目的,大概是在引誘未讀書的購讀,增加閱讀者的興趣和理解”[2],是對視覺傳播在中國基層社會風行之動因很精當的分析。《西游記》世代積累與視覺傳播是分不開的。又如魯迅所言:“故其著作,乃亦釋迦與老君同流,真性與元神雜出,使二教之徒,皆得隨宜附會而已。”[3]形式上夸張變形幻化,作者創作態度也存在因社會影響而產生的內在矛盾,從而形成了《西游記》的復合特點。在當代視覺傳播下,《西游記》的傳播媒介發生演變,其藝術形象也因批評者對文本的多角度探視發生了變化。
在《西游記》中,豬八戒是僅次于孫悟空的第二號人物,也是小說中塑造得最成功的形象之一。《西游記》所塑造的豬八戒形象內在物化和內在“人性”“神性”合一的形象特色。他相貌丑陋,長得豬頭人身,貪吃嗜睡,但本領高強,能騰云駕霧和三十六變化。性格上,豬八戒憨頭憨腦,好財食色,面對財食女色,常常迷失了本性,憨態盡顯,丑態百出。在“呆子”外衣的籠罩之下,八戒卻又顯得淳樸率直,聰明伶俐。豬八戒是一個內外交織的復雜人物形象。但在我們今天看來,儼然是一個普通人形象。他身上有著太多的缺點,但也有憨直、可愛的一面,他勤勞、單純等。他的形象刻畫是豐滿的,生動的,人們對他非但不反感反而覺得非常有趣,可愛而不可憎,成為深受讀者喜愛的喜劇形象。
一、影視動漫中的豬八戒形象
科技的每一次進步都會給文學的發展帶來或多或少的機遇,有的是擴大了文學的表現領域,有的是改變了文學的傳播空間,有的甚至給予文學以革命性的影響,促進了新的文學樣態的誕生。當代電子技術的發展不僅推動了經濟的發展,也促生了視覺文化時代。周憲曾概括說:“我們生活在一個視覺文化時代,視覺性對每個人來說并不是一個自然而然的過程,而是一個滲透著復雜的社會文化權利制約的過程。我們通過視覺來與他人和文化交往,交往過程中社會文化的種種價值觀、權利、知識、意義理解便不可避免地進入個體不斷內化的視覺經驗之中。”[4]那么,作為當代視覺傳播下的載體,影視動漫中的豬八戒的形象又會發生什么變化呢?
作為我國神魔小說代表作的《西游記》以其魔幻傳奇的故事內容受到了不同歷史時期世界各國不同年齡讀者的廣泛喜愛,因此它一直是各種視覺藝術改編的焦點。[5]影視動漫中的豬八戒形象并不是單一現象的,既有對原有特征的沿襲,更有對本相的顛覆。
其一、世俗化特征更加凸顯
無論是1982版的《西游記》,還是21世紀張紀中翻拍的《西游記》,豬八戒的形象都沒有發生本質改變,都體現出了遵從原著形象的這一特點,新舊兩個版本的《西游記》視覺仍舊投放在孫悟空、唐僧身上,對于豬八戒,依然只是視為配角。但是,相比較兩個版本,新版《西游記》則對豬八戒的世俗特征做了更多的凸顯。張紀中曾說:“豬八戒是一個可愛的人物。在豬八戒身上是有著與我們世間凡人最相似的特點,比如說貪睡,貪吃,好色,顧家,愛老婆,等等。喜歡過平凡的生活。豬八戒無論從世界觀,還是從情節推動內心變化來講,都不能夠省略他非常生動的“欲望”故事線。他的幾個階段的著名“段子”非常重要,是我們值得好好創作、創意的突破點。”[6]因此,在張版的《西游記》中,對八戒的世俗化特征做了突出的描寫,如豬八戒愛老婆。在描繪八戒和高翠蘭恩愛場景中,既有耕田時翠蘭送水送飯,也有八戒背媳婦情意綿綿。高老剛說八戒飯量大,翠蘭馬上還嘴說干活一人頂百人。在知道孫悟空要去收服八戒,翠蘭跪求孫悟空不要殺八戒,如若要殺,她就不離開豬八戒鎖她的那個屋子。這段情節,相比較原著和82版《西游記》,對于低層次的人生需求做了正面和偏向性描述,使得豬八戒世俗化特征更為明顯。
其二、兒童化特征逐步放大
一般來說,動漫作品有兩個重要的特點,一是教育意義,二是娛樂性。在早先的動畫作品當中,說教意義還是比較重的,1958年上海美術電影制片廠出品的動畫片《豬八戒吃西瓜》旨在教育孩子不要自私、欺騙,要關心他人,誠實。而之后的動漫作品,無論是原著再現型改編還是創作型改編,說教意義逐步減少,娛樂化程度逐漸加大,而豬八戒身上的兒童化特征也逐步放大。
首先是再現型改編。 1999年中央電視臺出品的《西游記》動畫片較為忠實地“再現”了小說《西游記》情節主線上幾乎所有的主要分支故事,深受觀眾尤其是少兒觀眾的歡迎。但是,在對原著忠實的基礎上,人物特點也發生了一些變化,豬八戒的搞笑帶有強烈的兒童化色彩,豬八戒給高小姐寫情書的情節甚至讓原本貪吃好色的豬八戒形象有了清純的模樣。
其次,創作型改編。隨著《春光燦爛豬八戒》系列劇的熱播,作為配角的“豬八戒”在動漫作品當中紅火起來。具有影響力的有動畫片《天上掉下個豬八戒》《春光燦爛豬八戒第一季》《春光燦爛豬八戒第二季》《福星八戒》等。《春光燦爛豬八戒第一季》《春光燦爛豬八戒第二季》僅僅延伸了豬八戒“人性”的回歸,而在《天上掉下個豬八戒》中,兒童化色彩表露無遺。和豬八戒唱對臺戲的是一個新的藝術形象——福迪,處處捉弄八戒,讓八戒出丑,或是吃虧學乖,或是弄巧成拙。但就在一次次的矛盾沖突當中,豬八戒以他的真心和行動打動了福迪,最后成為朋友。在動畫片當中,豬八戒純粹以兒童的形象展現,善良、可愛,單純,完全塑造了一個和原著不一樣的藝術形象,或是用動畫片中歌詞來概括這個新的形象“八戒八戒,心腸不壞。八戒八戒,傻得可愛。八戒活得真自在。”
其三、人性化、平民化特征更被重視。
胡適曾說: “《西游記》里種種神話都帶著一點詼諧意味,能使人開口一笑,這一笑就把那神話‘人化’過了。”[7]1999年以來,蘇州福納科技文化股份有限公司出品的新神話系列電視劇《春光燦爛豬八戒》《福星高照豬八戒》《喜氣洋洋豬八戒》顛覆了對《西游記》慣有的認知模式,把被人嘲弄、惹人嘲笑、不被重視的豬八戒置身于敘事主角地位。
《春光燦爛豬八戒》中圍繞著豬八戒這個符號元素,在對豬八戒固有形象刻畫的同時,又作了能夠符合當下大眾欣賞口味的藝術改造和深度開掘。作品通過帶有悲劇色彩的喜劇故事,展示了豬八戒的多情、善良,在審美趣味上更加大眾化、平民化。而《福星高照豬八戒》更以建立異想天開的眾神仙之間的復雜關系來造成閱讀、接受上的疏離,使得在敘事中消解原著形象,將“人性”表達得更為突出。
在《西游記之豬八戒外傳》中,即便是豬八戒有些近乎自私,但那只小豬一路喜感十足情節的展現,也不過是對人性向善的渴望。在劇中,豬八戒沒有“神性”,有的只是對“人性”的追逐。
其四、顛覆形象,符號化特征初步建構。
作為市場熱捧下的延伸,“春光燦爛豬八戒”系列劇第三部《喜氣洋洋豬八戒》則完全脫離了原著,顯現出來的是原著符號形象的借用。電視劇過多的借助“豬八戒”這個符號去涉及當今的人生境遇,產生與原著的完全背離,既是對原著形象的顛覆,也是對前兩部電視劇的顛覆。這也導致后續的跟風之作,思慮的是如何借助“豬八戒”這個符號來構思,或者說借此呈現出一種效應,并不希求從中去還原經典形象。
二、網絡傳播中的豬八戒形象
其一、網絡文學中的豬八戒形象
歐陽友權曾經說過“處于生態困境中的文學終于找到了新的生存機遇,這便是‘讀屏’方式的出現為它提供的歷史契機。”[8]同時又提出“它改變了我們用以記錄和傳播信息的符號,改變了知識的形態、內容、傳播和接受的方式,開啟了人類歷史上一個嶄新的文明形態。”“這一切都意味著文學命運的轉機,意味著文學存在方式的變化,意味著網絡文學革命的到來,甚至是文學改朝換代的開始。”[8]就在這個文學得以傳播卻又不得不發生裂變的同時,豬八戒的形象也發生了巨大的變化。
首先是符號元素。和電視劇改變一樣,在網絡文學作品當中,“豬八戒”這個藝術形象,或者說“西游記”這個故事,都不過是作者的符號元素,僅僅以此來展開胸中塊壘的宣泄而已。如《八戒與嫦娥》中,豬八戒不過是作者創作的符號基礎,以此來展開故事和搞笑罷了,與西游記沒有絲毫的聯系。
其次是悲情形象。在原著中,豬八戒是個貪色、貪財、貪吃又難看但滑稽的形象,但在網絡文學一些作品中,豬八戒則以悲劇英雄的形象出現。如《我是豬八戒,憂傷的豬八戒》,從標題的擬定,就已經塑造了悲劇意蘊。文章的一開頭更是渲染了悲情氣氛“我在等待一個人,等待是一種痛”,然后全文描述豬八戒和嫦娥的前世今生,最后以“我是八戒、憂傷的八戒”作為結語,悲劇的旋律縈繞其中。
再次是搞笑型形象。作為喜劇形象的豬八戒在網絡文學作品當中還是很受歡迎的,如《八戒日記》中,作者以日記體的形式,調侃、搞笑、黑色幽默競相體現,博得輕松和爆笑。
其二、網絡視頻中的被惡搞的豬八戒形象
在新媒體浪潮下發展起來的視頻短片,降低了信息源把關的門檻,導致了社會的輿論環境、價值觀念的極大變化,在這種變化當中,圍繞著豬八戒的改編或再現也層出不窮。值得思考的是,在影視作品或網絡文學當中,還存在有一部分作品,豬八戒還擁有原著中的形象特征,而在網絡視頻中,在惡搞的呼喚下,豬八戒這個藝術形象除了搞笑就是搞笑,沒有絲毫其他形象的再現,更談不上形象的突破。鳳凰視頻中的《二師兄豬八戒模仿邁克爾杰克遜惹眼球》,借助豬八戒的外形,模仿邁克爾杰克遜的舞蹈,以八戒笨拙的動作來演繹杰克遜的精彩舞蹈,這里僅僅是把豬八戒作為一個符號,以形象的反差、對比來追求搞笑。《豬八戒得了豬流感》、《惡搞豬八戒溝女》等視頻也都是盡顯搞笑本事,對于原著八戒形象的意義也是絲毫不在意。
其三、網絡社會中的象征財富的豬八戒形象
除了回歸到藝術作品中豬八戒形象發生變化,在網絡傳播領域,在虛擬空間、網絡社會當中,豬八戒形象也發生變化。人們不再用以借代好吃懶做、貪財好色,反而賦予了勞動創作財富,活潑可愛的形象。如豬八戒威客網,他們的宣傳設計是,大耳肥頭上戴著一頂金元寶,紅色T恤正中印著一個“賞”字,腳穿黑布鞋,九齒釘耙也變成了依靠智慧挖掘財富的工具。[9]正如豬八戒威客網老總朱月躍明認為,豬八戒全是招財豬。
豬八戒在當今社會如此受歡迎,對他如此高的關注度恰好也說明了人們對人性滋生的關注,是一種人性的回歸。在當代視覺傳播當中,豬八戒形象隨著媒介的變化發展變化,在故事的選取、主題的呈現、角色的設置等方面,其角色塑造中“神”的色彩俞發弱化,豬的特征也慢慢演變為一個外在的特性,而其作為人的主體性卻隨著時代的變遷日益凸現。對豬八戒形象的當代意義的生發,目的不在于探究它究竟有哪些當代意義,而在于從方法論上嘗試拓寬對經典名著的研究路徑,從而把不同語境中的經典闡釋出來。
參考文獻:
[1][加拿大]馬歇爾·麥克盧漢.理解媒介:論人的延伸(增訂評注本)[M]何道寬譯.南京:譯林出版社,2011
[2]《連環圖畫瑣談》魯迅全集第六卷[M].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1981
[3]李蕊芹、許勇強.《李卓吾先生批評西游記》評點接受活動分析[J] .東華理工大學學報(社科版)2009(4)
[4]周憲.視覺文化的三個問題[J].求是學刊, 2005(3)
[5]吳承恩.西游記[M].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2009
[6]唐凌.深度訪談新版《西游記》總制片人張紀中.藝術評論,2011(9)
[7]李蕊芹、李惠惠.文學經典與商業盛宴: 關于張紀中版《西游記》看點的思考[J] .東華理工大學學報(社科版)2012(3)
[8]歐陽友權.網絡文學論綱[M].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2003
[9]陳華.春光燦爛豬八戒.光彩, 2008(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