贛文化視域下的影像敘事

摘 要：地域文化和影視藝術呈雙向互動的關系，從地域的視閾研究影視劇創作既是一傳統的研究角度，又是一創新的角度。江西地域影視劇既呈現了江西秀美的自然風光，又與江西的歷史文化緊密相連，風格迥異、鮮活明快的贛地藝術樣式成為增加地域色彩，提升作品主題內蘊不可或缺之風景線。

關鍵詞：贛文化；影像敘事；江西地域影視劇

作者簡介：

何靜（1973-），女，南昌大學影視藝術研究中心副研究員，主要研究方向為影視藝術、文化產業。

胡清（1945-），女，南昌大學中文系教授，主要研究方向為影視藝術、現當代文學。

[中圖分類號]：J905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39（2013）-13-0-02

從地域的視閾研究影視劇創作既是一傳統的研究角度，又是一創新的角度，隨著全球化浪潮的席卷，愈是地方的倒愈是容易關注不無道理。以贛地域為背景或故事主體的電影早在1950年代便已出現，如《翠崗紅旗》、《上饒集中營》、《黨的女兒》、《閃閃的紅星》、《廬山戀》、《井岡山》等，頗有影響。1980年代始，一些與電影同名的電視劇閃亮熒屏，另《京九情》、《薔薇雨》等，也可說起了個大早，但當京派、海派、粵派、陜派的影視劇浩蕩襲來，齊魯風、巴蜀風、西北風、東北風一遍又一遍的吹過，贛地影視劇卻仍不見大起色。因而，梳理過往、總結經驗，加強文化自信力已成當務之急。

本文所研究的江西地域影視劇指以江西的歷史文化為背景，反映江西的風土人情、歷史內涵、民間文化、人文景觀、城市品格，敘寫發生在江西的事與人，在視聽感受、文化內蘊上有較濃郁的贛地特色的影視作品，無論編導是否江西籍者。回眸江西地域影視劇的創作歷程，從題材角度進行梳理研究，發現覆蓋面較廣，涵蓋了重大革命歷史題材、戰爭題材、都市情感、青春偶像、農村題材、兒童題材、工業題材、神話題材等，從歷史與現實、宏大敘事與個體敘事等各個角度來展現江西的文化，著眼于歷史與現代贛人的社會生活和思想變化歷程，而且與時代聯系緊密。

就電影來看，解放后至文革結束前，革命歷史題材占據了絕對優勢，如：《上饒集中營》（1950）、《翠崗紅旗》（1951）、《紅孩子》（1958）、《燎原》（1962）、《黨的女兒》（1958）、《冬梅》（1960）、《閃閃的紅星》（1974）、《決裂》（1975）等，具有“頌歌”特征，這與信奉電影的宣傳教育作用是分不開的，列寧在1918年就曾經說過：在所有的藝術中，電影對于我們是最重要的。

新時期以來，革命歷史題材影視劇仍然占據主流地位，電影有《贛水蒼茫》（1979）、《南昌起義》（1981）、《血沃中華》（1980），《大澤龍蛇》（1982）、《紅線記》（1982）、《梅嶺星火》（1982）等，電視劇有：《封鎖線上的交易》（3集，1984）、《鐵血共和》（8集，1991）、《寧都兵暴》（6集，1991）、《子夜槍聲》（12集，1993）、《朱德上井岡》（8集，1998）等，但同時題材與主題也得到拓展，如農村婦女從屬男性的延續性的反思電影《鄉情》（1981）、《鄉音》（1983）、《鄉思》（1985）；匡廬秀美風光和與歷史事件的關聯為背景展開的愛情故事《廬山戀》（1980）；以喜劇手法表現反腐敗主題的“社會電影”《夫唱妻和》（1996）；具有先鋒氣質，反思女性獨立意識的《同齡女友》（1987）等作品，其中的反思與批判精神引發人們心靈的思考；同時期的電視劇則更貼近現實生活，題材更為豐富。其中有從各條戰線反映社會主義建設的《京九情》（8集，1994）、《天緣》（8集，1993）、《黑天鵝》（8集，1996）；有反映改革開放以來，贛地人們新舊觀念斗爭、思想情感變化與靈魂掙扎的《薔薇雨》（28集，1998）；有涉及縣城中學教育，刻畫教師群像的《這里有泉水》（上下集，1985）；展現當代預備役軍人的部隊生活的《兵哥兵妹》（14集，2000）；講述古老的儺文化重獲新生的“音樂戲曲電視劇”《儺謠》（5集，1998）……這些作品具有現實主義精神，形成了一種積極向上、維護社會穩定的意識形態的輿論力量，同時也折射出社會變革與轉型所引起的社會各個維度的矛盾斗爭。

隨著市場經濟日益深入，文化的漸次多元，新世紀的贛地影視作品在進行嚴肅創作的同時亦注重娛樂化表達，題材更加豐富，角度和視點開始產生位移，以個體生命的感受和傳奇故事作為作品的基調日漸成為創作的主流，對于同一題材的翻拍也開始多了起來。電影《八月一日》（2007）與《南昌起義》的遙相呼應；電視劇《長征》（20集，2001）、《井岡山》（30集 2007）、《閃閃的紅星》（20集，2007）、《黨的女兒》（30集，2011），是對同名電影的致敬；《浴血堅持》（20集，2008）、《紅色搖籃》（29集，2010）、《紅色黎明》（35集 2012）仍是革命歷史題材。也有借用90后視角，摻入現代人對于革命的思考的《將軍日記》（24集，2012）；有從個體生命的角度反映革命戰爭的《興國！興國！》（29集，2011）；有將女性嵌入革命歷史的《贛南1934》（2011）、《發姑》（2011）、《那時花開》（25集，2008）、《我的傳奇老婆》（33集，2012）等。還有反映江西傳統藝術的《山鼓聲聲》（2011）、《儺之戀》（2010）、《青花》（25集，2004）、《景德鎮》（30集，2011），使用南昌方言記錄南昌尋常百姓家事的情景喜劇《松柏巷里萬家人》（500集，2005），而鄱陽湖親情故事《背影》（2010）的編劇是鄱陽人，對話是鄱陽方言，營造出濃濃的鄱湖氛圍；還出現了校園青春題材的《聚沙》（24集，2007）、《沙之舞》（8集，2011），神話題材《仙女湖之墨仙》（40集，2011）等；總體來講，革命歷史題材仍是江西地域影視劇創作的主流，這也說明，江西作為中國革命的星星之火燎原之地，已深入人心，發生在二十世紀早中期的這片土地上驚心動魄的革命故事已成為革命傳統教育、革命理想教育的好教材。

影視是以造型——空間的形式展開敘事的藝術，所以影視作品地域性的研究，必然與具有地域特色的敘事空間或曰場景密不可分。“地域”首先是一種地理環境上的概念，雖然它是以自然地理作為基礎，“自然的聯系似乎是一種外在的東西；但是人們不得不把它看做是‘精神’所從而表演的場地……它也就是一種主要的、而且必要的基礎。”它也是這一地域共同體所置身的社會的、經濟的、文化的、政治的、宗教的乃至內心世界的空間。歷史綿延至當下，“地域”本身即是一個具有人文屬性的概念，地域文化的生存環境離不開自然環境和社會環境，“是以自然地理空間為基礎的人文歷史空間”。

反映江西的影視劇首當其沖便是對江西自然風光的呈現。電影《廬山戀》以旅游的形式來結構整部作品，于是碧玉般的廬林湖、欲將鄱陽湖一飲而盡的含鄱口、奇幻的仙人洞、被譽為廬山第一奇觀的三疊泉等自然景觀出現于銀幕上，綺麗的風光不知讓上世紀多少男女為之神往。電影與后來的電視劇《廬山戀2010》（2010）互為映照，前后兩代人的情感遭際在廬山秀美的風光映襯下顯得特別純美，而異時同地，物是人非的情境又帶著淡淡憂傷，廬山的變遷躍然熒屏。影視劇《井岡山》在展現20世紀中葉發生在這片土地上的偉大事件的同時，也將井岡山的壯偉雄奇、峰巒疊嶂、漫山杜鵑、云遮霧罩的自然風貌展現得淋漓盡致，五大哨口是御敵的天然屏障，承載著井岡山精神的南瓜湯、紅米飯都具有很濃郁的地域特色；還有《景德鎮》、《上饒集中營》、《梅嶺星火》、《童年在瑞金》（1990）、《贛南1934》（2011）、《仙女湖之墨仙》等，這些作品都使用了與真實地名相同的片名，給人以明確的地域能指。而且有些場景并非僅僅作為故事的發生地，其中往往還包涵了編導想要傳達的深刻涵義，電影《廬山戀》將廬山風光與歷史歲月中共產黨高級干部的兒子與國民黨高級將領的女兒的戀情融合，在風景秀麗的旅游風光中似揭開了人性回歸的一幕。而廬山由于其特殊的歷史淵源，本身就是一個很有意味的能指，具有隱喻豐富的、多義性的所指，在此不僅是敘事背景，而且參與到敘事當中。

而“電視劇中的空間，不僅僅是一種‘戲劇空間’——符合電視劇美學特征的空間，更是一種文化的空間”3 ，在這一文化空間中，地域文化的顯性因子如：鄉村民俗、市井風情、人文景觀、建筑民居、音樂舞蹈、飲食服裝等文化符號，都參與到整個電視劇的空間敘事當中，將信息以最直觀、最形象、最具體的方式傳遞給受眾。它們既可成為影視作品中典型環境的標識，也可在塑造人物時成為細節亮點。胡辛的28集電視連續劇《薔薇雨》以南昌為地域背景，展示高士徐孺子的后裔——水利總工程師徐士禎一家七個女兒在經濟大潮中的迥然不同的命運，將地域文化、儒學文化糅合一處，在歷史與現實的對接中觸摸時代的脈絡。電視劇在南昌與贛州兩地拍攝，佑民寺、繩金塔、青云譜、洗馬池等自然是實地拍攝，鏡頭攝取的是活潑潑、熱騰騰、充滿煙塵味的人生圖景；劇中的主要場景徐家書屋選在悠長古巷中的有天井的古屋，名副其實的十幾進，古樸的木質結構，似乎還或隱或現地籠罩著神秘的大家族影子。古巷中，女人們洗衣洗菜、聊天打鬧之地——古井，千百年來始終在默默地注視著女人們的喜怒哀樂、命運遭際，象征女人的薔薇花在此是花開花落亦有時。于是老一輩與年輕一代的思想交鋒、情感交流也便在這既有歷史厚度又有現代氣息的場景中展現。“地域文化是電視劇中典型環境的基石和前提。沒有獨特的地域文化，典型環境的‘真實再現’就失去了依托，也難以成為真實的‘典型’。”

《薔薇雨》本是經濟大潮洶涌澎湃之際中徐家書屋的家族變遷史的紀實錄，雖有溫馨與從容但也不無悲涼與無奈，但是，我們從勺勺居這個專事贛菜的酒店咀嚼到并不有名的贛菜的原汁原味，紅彤彤的山里椒、熱辣辣的黎蒿炒臘肉（鄱陽湖里的草，贛人桌上的寶）、香噴噴的粉蒸肉……讓人口舌生津、回味無窮。電影《祭紅》（1979）、電影和同名電視連續劇《青花》、吳子牛執導的長篇電視劇連續劇《大瓷商》等，就是以瓷都景德鎮和景德鎮這方水土這方人為依托撰寫的感人故事。《白鷺謠》（20集，2005）則表現了獨特的贛南客家文化和客家精神。《古村女人》（2011）中安義的古村古貌躍然熒屏。

風格迥異、鮮活明快的藝術形式亦是展現地域文化不可或缺的風景線。江西素有“戲曲之鄉”的美稱，贛劇、西河戲是國家級的非物質文化遺產，除此之外還有各地的采茶戲以及九江的寧河戲、贛州的東河戲、宜黃的宜黃戲、廣昌的旴河戲等，另外，鄱陽大鼓、武寧大鼓、萬載儺舞、興國山歌、萍鄉春鑼等，文化生活樣態豐富。影視劇借助這些特定的藝術形式凸顯地域文化，不僅有標志性特色，而且升華作品的主題內蘊，撲面而來的地域風味始終縈繞畫面。這些藝術樣式，有的成為了影視劇中的點綴，讓人驚鴻一瞥，我們從《薔薇雨》中小贛劇皇后的唱腔中體悟到贛劇的“美秀嬌甜”；有的作為主題音樂、背景音樂貫穿影視作品的始終，如《井岡山》、《長征》中的《十送紅軍》、《紅軍阿哥你慢慢走》等興國山歌，時而雄渾悲壯，氣勢磅礴；時而輕吟淺唱，柔美抒情；時而是嗩吶獨奏，高亢嘹亮；時而是女聲合唱，深情款款；時而協奏，時而變奏，變換種種，讓觀眾的情緒隨之百轉千回、跌宕起伏，從而獲得情感上的審美享受；而有的是作為故事的主要線索而存在，江西的民間儺舞、儺戲是中國傳統文化很重要的組成部分，也是江西獨特的民間文化。電影《儺之戀》不僅通過萬載儺舞承載了一個浪漫的現代愛情故事，還頗有深意地傳達出兩岸同根的歷史文化淵源，并以此為窗口，展示了萬載的四項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萬載開口儺、萬載得勝鼓、萬載花炮制作技術、萬載夏布織造技藝，可謂一舉多得。電視劇《儺謠》則反映了傳統儺文化在新時代的發展，故事結尾隨著人們之間的矛盾得以解決，情感得到修復，千年儺面具亦失而復得，青年儺表演隊通過自己的努力取得了出國演出的資格，傳統藝術在現代煥發出新的生機。此外還有講述武寧人民對武寧大鼓的保護與傳承的《山鼓聲聲》，以江西衛視的當紅節目《中國紅歌會》作為切入點，從而與當下文化現象形成對接的《紅色戀歌》（2011），一曲紅歌聯系了相隔70年的兩代人，美好的情感永遠不會凋落。

當下，地域文化和影視藝術呈雙向互動的關系，一方面，藝術與誕生它的環境的關系似植物與土壤的關系，從古至今，在人類文明的長河上，以地域為標識的文學藝術流派流光溢彩。地域文化已然成為影視作品最有生命力的基底，在文化產業發展得如火如荼的今天，是影視作品最具辨識度的斑斕外衣。另一方面現代傳媒的崛起，為地域文化的紀錄、保存乃至傳播提供了快捷通道。

注釋：

[1]德·黑格爾.《歷史哲學》.王造時譯.上海：上海書店出版社.1999版

[2]王偉國.電視劇的空間造型與敘事.走進電視劇——王偉國自選集. 北京：中國電影出版社. 2012年版68-69

[3]蕭盈盈.中國電視劇中的地域文化.現代傳播.2005（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