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散文詩《掘墓人》由黎巴嫩詩人紀伯倫所寫。早期顛沛流離的生活,醞釀出紀伯倫孤獨悲寂、內心充滿哀涼的詩人氣質。他主張“人類做有翼者高飛”,捕捉“天空中飛行的大自我和真自我”以期獲得神性,成為神性的人而永生。《掘墓人》選自散文詩集《暴風集》。它是紀伯倫最有力度的散文詩集,充滿著他滿腔的熾熱情感。它表達了詩人追求光明、自由以及人性解放的強烈渴望。暴風雨象征著反叛、革命和翻天覆地的變化。而《掘墓人》這篇散文詩中的瘋狂之神則正是追求這種反抗、革命和翻天覆地變化的戰斗者形象,代表著人類的神性。“我”通過瘋狂之神對“我”的否定,一步步走向了神性,實現了自我的理想化,由“自我”走向了“超我”。
關鍵詞:問話;否定;神性;理想化
[中圖分類號]:I106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39(2013)-15-0-02
一、超現實主義語境下的背景
整個故事在一個霧色迷茫、群星隱沒、充滿著疑懼的寂靜的夜晚展開。詩的開篇就附帶上了一種迷離、惘然的神秘色彩。這種虛無縹緲、似真似幻的狀態正是詩中超現實主義語境的印證。“我”與瘋狂之神的對話則構成了整首詩的主要內容。“我”與瘋狂之神對話過程也是“我”將自我理想化的過程,即由“自我”走向“超我”的過程。
瘋狂之神,正如他的名字一樣,以十分威武的形象出現在了“我”的視野中。他很高大,“沉重的腳步聲”,目光熠熠,他的聲音如狂風呼嘯,給人感覺不僅是威武高大,更是一種令人恐懼的巨大。而“我”,當瘋狂之神出現在“我”面前時,“我”僅看到一個高大可怕的身影。因而,“我”與瘋狂之神形成一個強烈的視覺沖擊,鮮明的對比。他龐大,“我”弱小。詩人運用陌生化的手法,將瘋狂之神異化,與此同時,“我”是世俗化、普通化的“我”。在詩的開頭,就將“我”與瘋狂之神放置在巨大的落差框架中。但隨著“我”與瘋狂之神進一步對話后,“我”似乎沒有之前那樣害怕他,并隨著恐懼的減少,“我”變得更加大膽,開始向瘋狂之神提問。甚至到了最后,當瘋狂之神要走的時候,“我”還想留住他,問他最后一個問題。在整個對話過程中,“我”與瘋狂之神的距離逐漸縮短,“我”與他的形象逐漸靠攏,甚至顯得親密。
二、“自我”被徹底否定
從“我”與瘋狂之神的對話內容來看,是“我”自我理想化的過程。在一連串的瘋狂之神的問與“我”的回答中,“我”實現了自我的理想化。 “我走的路正是你走的路,你在哪里走,我就在哪里走,你在何處停,我也在何處停。”當“我”表明“我”是尋求孤獨的,而他說“我正是孤獨本身。”這說明,瘋狂之神是出于自我之上超我的自我理想化象征。
瘋狂之神問了“我”的名字,“我”名字是“上帝的奴仆”,而這個可愛的名字來于父輩的賞賜,而他對此進行了否定。認為“我”應該抗拒父輩、祖輩的恩賜,否則將成為死的奴隸,甚至將變成死人。這種否定具有徹底性,因為“我”的名字是自我呱呱墜地之后長輩便取好的,是“我”自身無法改變的(其實是可以改變的)。其次他問了“我”的職業,“我”的回答是,“我”是一名詩人。 他對此表示否定一一種古老而陳舊的職業,于人無益,于人無害。進一步,他覺得“我”應該將挖掘墳墓作為“我”的職業。因為生活中充滿了死尸,這些死尸散發著惡臭。“我”應該將他們埋葬掉!這里的“死尸”,背后蘊藏著深刻的含義。正如詩中所說,“死人在風暴面前戰栗,活人則與風暴同行。”那些不敢與風暴同行,在風暴中抖瑟的怯弱者、膽小者,就是他所謂的“死尸”。引申出來,就是指代那些不敢抗爭、不敢革命、充滿奴性的一類人。他呼吁“我”行動起來,充當一名“革命者”的形象,將死尸埋葬,與風暴同行,掃除奴性,這正是本篇散文詩的核心內容。
同時,瘋狂之神問“我”是否結婚,“我”的回答是“我已結婚,并育有三個孩子。”他對此進行了否定。首先,“我”應該休掉現在的妻子,與一位妖精的女兒結婚。在這里,妖精之女被放在了一個與常人、世俗對立的維度里。“妖精的女兒”,其實是一個虛妄的概念,既看不見,也摸不著,象征的是一種神性,普通世人所不擁有的一種神性。娶妖精的女兒作為妻子,事實上,意味著是走上了一條與所謂的“死尸”做斗爭,敢于革命,最終向“神性”升華的道路。“我”的三個孩子也應該“挖掘墳墓”。他對“我”孩子現有的生存狀態進行了否定。對“我”的信仰也進行了否定。“信仰上帝,尊重天使,熱愛德行,只不過是祖祖輩輩安排好的陳詞濫調。”瘋狂之神認為,“我”真正應該信仰的是自己。自己是一切的核心,是萬物的主。這里顯示了一種個體本位的哲學思想,肯定了人的存在價值,個人應作為一個獨立的個體而存在,自己就是自己的“上帝”。這里的“自己”,指的不是死尸,而是那些勇于在暴風雨中前進的人們。
三、被否定后的新生,走向“超我”
“我”的名字,“我”的妻子、孩子,我的職業,“我”的信仰等等,這些都被看做是世俗化、腐朽化的東西被瘋狂之神一一否定了。而“我”,作為一個個體,就被瘋狂之神徹底否定掉!此刻的“我”,本應是面臨著種種否定,而無可事事,走上絕路。然而,正在這種否定之后,他為“我”提出了另外的出路。他說,“我”應該休掉現在的妻子,娶妖精的女兒;“我”應該將挖掘墳墓作為我的職業;同時,“我”的孩子也應該挖掘墳墓,做掘墓人;“我”真正應該信仰的是“我”自己等等。當瘋狂之神為“我”指出這些出路時,就給“我”這個本已希望滅絕的人以光明,給“我”以重生的機會。同時,當“我”被他一一否定之時,“我”的世俗外殼被一層一層的剝掉,變成了一個理想化的“我”。正是在瘋狂之神一點一點剝去“我”心頭的“霧障”,使“我”一步步理解了生活真諦后,“我”蘇醒了,“我”逐步擺脫了世俗所附加給“我”的奴性,邁入掘墓人的行列,在暴風雨中勇敢前進,追求由奴性到神性升華的最高境界。
在詩的后半部分,“我”與瘋狂之神的問與答的視角進行了轉化,通過“我”的問話與瘋狂之神的回答,向讀者傳達了一個完整、全面的瘋狂之神的形象。他是一個強有力的瘋狂者,“當我走動時,大地在我腳下震顫;當我停步時,群星也會隨著我停止運轉。”“早晨,我褻瀆太陽;中午我詛咒人類;傍晚,我嘲笑自然;夜間,我膜拜自我。”“食人肉,飲人血,以他們的喘息取樂。”這是一個何等強大的形象。詩人給了讀者一個宏大的視角,塑造了一位如此鮮明、生動而又龐大的形象,而這個形象便是神性的化身,是自我理想化的象征。
當然,“我”實現了這一蛻變。“我”休掉妻子,與妖精的女兒結為伉儷,“我”的三個孩子也成了掘墓人,成功將自我理想化。這充分顯示出紀伯倫對革命的堅強意志和決心。在最后,詩人發出慨嘆“死人太多,卻只有我一個人挖呀!埋呀!沒一個人來幫忙。”則是紀伯倫孤獨無助、失望情感寫照。他由衷地從內心發出感嘆,這是一種無人理解的苦悶與惆悵。在散文詩的最后,加上了情感的宣泄,使主題變得更加刻骨銘心。
結語:
“人是生活的奴隸,奴隸主義使得人們白天充滿屈辱、卑賤,黑夜飽浸血和淚水。”[1]紀伯倫認為,奴性—人性—神性是人類精神由低級到高級發展的三個階段。人,只有擺脫奴性,恢復人性,并使人性升華,才能到達神性。在《掘墓人》這篇散文詩中,叛逆者形象“瘋狂之神”,是超現實主義語境下,“我”的象征,是“自我”之上的“超我”。通過瘋狂之神與“我”之間的對話,瘋狂之神對“我”的問話,“我”對他的回答,以及他對“我”的回答的種種否定之后,“我”逐步由奴性升華為神性。在這位強有力的瘋狂之神的引導下,由一位詩人轉化為一名掘墓人,將死尸埋葬,追求人類精神文明的神性,實現了自我的理想化,最終走向“超我”。
注釋:
[1]《紀伯倫散文詩全集》,北京燕山出版社,2000年2月第1版,第310頁。
參考文獻:
[1]《紀伯倫散文詩全集》,冰心、伊宏/譯,北京燕山出版社,2000年2月第1版
[2]《紀伯倫散文詩精選評析》,郭潤主編,河南大學出版社,2006年2月第1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