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性的瘋狂與失語

基金項目：2012年河南省軟科學研究項目“福克納短篇小說的敘事研究”，課題編號122400440093

摘 要：美國二十世紀作家福克納對自己的故鄉(xiāng)有著難舍的愛戀，他用自己恢弘的作品體系書寫著這份眷戀。作品中極富南方特點的人物讓我們敬畏，也讓我們愛憐，尤其是像艾米麗那樣被視作豐碑式的人物，她們像是作品中的影子，一直縈繞卻從未登場，失語的角色卻讓每一個讀者動容和敬畏。

關(guān)鍵詞：敬畏；豐碑；失語

[中圖分類號]：I106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39（2013）-15-0-02

福克納創(chuàng)造了一個龐大的“約克納帕塔法”世界。讀者在這個世界里看到了誓死捍衛(wèi)著自己南方貴族精神的康普生父子，看到了悲觀絕望的邊緣化了的瓦達曼，看到了企圖尋找新的生活方式而變得不擇手段的杰生之流；這些男性人物在福克納作品的長篇畫卷上是突出的部分，他們的形象和聲音是清晰的，是響亮的。在他們的身旁或者背后還有一群女性，她們無處不在，身份背景各不相同，個性鮮明，堅韌勇敢，命運多舛，幾近瘋狂，但卻很少發(fā)出聲音，這是一個失語的群體。

1、南方淑女的異變“失語”

那福克納為什么要讓這些人失語呢，這也許因為他自己的性別，他很多次說到她們太可愛了，我沒有辦法也不忍心將她們拉出來講述自己的悲苦。但是，這里更多也許是為了敘述的需要，正如我們閱讀中感受到的那樣，雖未見人，已聞其聲，甚至更加美妙。我們在《喧嘩與騷動》或者是在《八月之光》中所讀到的男性敘事者大多是非正常者，他們或是白癡，或是瀕臨死亡，抑或是偏執(zhí)狂，語言所能傳遞的信息是癲狂的，是含混的，也是時空顛倒，錯綜復雜的。這樣一來，讀者就走入了福克納為大家設(shè)置的迷宮，我們別無選擇，一旦開了頭，沒有了回頭路，只能耐心聽著這些不可靠的敘述者的講述，否則就別想走出來。同時，我們的思想也在高速運轉(zhuǎn)著，因為我們要把這些語言碎片在自己的頭腦中加工，鏈接，找到合理的線索，勾畫出他們敘述的核心人物凱蒂的基本面貌或者說是基本輪廓。這樣的形象似乎更加生動，更加貼近作者心中的理想，也更加符合他心中的篤愛。福克納對這個人物的復雜情感用一個人的講述無論如何是不足夠的，也是難以企及的。

此外，記得在《喧嘩與騷動》中有第一章中班吉回憶大姆娣去世的那天兄妹幾個人在河邊玩耍的情景，凱蒂不顧自己是個女孩子，玩水盡興弄濕了衣服，不聽兄長昆丁的警告，也不辯解，當著眾人的面就脫下了褲子。凱蒂打算結(jié)婚，昆丁同樣無法接受，就質(zhì)問妹妹，妹妹的回答卻是“你想讓我說出來嗎？你以為我說出來它就不會存在了嗎？”語言在凱蒂看來是無力的，也是沒有任何意義的，同三個兄弟不同，她不想也不愿意受到語言的限制。當昆丁告訴她她的未婚夫作弊時，她反駁道：“我又不是和他打牌。”她在掙脫語言束縛力的狀況下，讓體驗占據(jù)了上峰，對她來說，體驗行動要比語言表達更重要，更能讓生命得到應有的綻放。同樣的，在《我彌留之際》中，艾迪是一個鄉(xiāng)村教師，比其他鄉(xiāng)下人更有自己的思想，小說中就對比了她與鄰居和她在上帝和人之間的關(guān)系上不同的見地。鄰居凱羅虔誠地信奉上帝，只有上帝才能決定人的一切，而艾迪卻把“上帝的愛和她對上帝責任當做件自然的事，以致這種行為達到了對上帝不敬的程度”。艾迪的心里是沒有上帝的，更談不上像凱羅的那種虔誠，她有的只有孤獨。作為成年女子本能的驅(qū)使，她選擇了婚姻，但是這種隨即而來的平白麻木沒有讓她擺脫孤獨，反而走向了極端。她拒絕語言，厭惡語言，認為語言只不過是人們相互利用，相互欺騙的工具。 “因為我們必須通過言辭來互相利用，就像蜘蛛們依靠嘴巴吐絲從一根梁桁上懸垂下來，搖蕩，旋轉(zhuǎn)，彼此卻從不接觸”。于是，艾迪拒絕與人交流，變得孤獨落寞。這樣的人物內(nèi)心的豐富情感是無法通過自己的敘述達到展現(xiàn)的，于是福克納用了十五個人不同的敘述讓讀者自己去勾勒艾迪這個將死的人的內(nèi)心，所以，艾迪的失語也是人物塑造和敘事的需要，當然也從另一個側(cè)面表達了社會對她的壓抑和殘害，最終導致了艾迪的瘋狂和失語。

2、作品中“被敘述”的位置與復調(diào)理論

2.1.作家對筆下女性形象的定位

“被敘述”的位置是福克納對自己筆下女性形象的定位，同時也是作家用特殊的敘事技巧為人物添加的一種魅力。福克納很多小說，無論是長篇還是短篇，都采用了復調(diào)的敘事手法。所謂復調(diào)，源自于音樂術(shù)語，在作曲法中是指不同聲部的旋律不同，但不是多旋律的混雜，而是通過和聲對位結(jié)構(gòu)成多聲部交響式的“組織體”，改變了以往多聲部單旋律的線性結(jié)構(gòu)。巴赫金就曾經(jīng)指出，“人的思想意識，這一意識存在的對話領(lǐng)域，及其一切深刻和特別指出，都是獨白型藝術(shù)視角所無法企及的。”就是說，“作家以一種全新的藝術(shù)立場，把思想看做是不同意識不同聲音間演出的生動事件予以描繪，因此發(fā)現(xiàn)了人的完整性，發(fā)現(xiàn)了人身上的人。這種自我意識的主導性，使人物具有了內(nèi)在的自由和相對的獨立性，呈現(xiàn)出開放性、未完成性與未定論行的特點。”

2.2.南方女性“被敘述”與其內(nèi)化人格

小說中的女性人物雖然處于“被敘述”的位置，然而恰恰是這種“被敘述”更凸顯了她們完整的人格，和她們有著不同關(guān)系的人都來用自己的意識和自己的聲音來敘述著自己和她的故事。正如福克納采用了極不傳統(tǒng)的手法，不讓凱蒂有自己的一節(jié)、可以親自出場敘述故事。對此，福克納的解釋是：她太美麗、太動人，不能降低她來親自講故事。這個說法符合福克納對于創(chuàng)造理想女性的一貫思想。如果通過她的頭發(fā)和眼睛的顏色來描述她，美麗就真的會溜走，會消失。在福克納看來，每個男人心目中的女神只能用一個字或是一句話，活著是她的手， 她的手襪的形狀來喚起對她的遐想。正面的描寫是萬萬不可以被拿來用的，我們在小說中享受到的是一個個溫馨的場景，三個兄弟有關(guān)凱蒂的回憶，如她放學歸來迫不及待地擁抱班吉，喂他吃飯，陪他睡覺，勇敢地下河，爬上大樹，向祖母房間探看；竇初開時向哥哥講述對達爾頓的愛時的激動，她在昆丁阻攔下未能追上愛人解釋誤會時的絕望，以及結(jié)婚前夕同昆丁對話中流露出對父親和班吉的難以割舍卻又不得不嫁人的痛苦心情，以及在她意識到作為一個墮落女人，已經(jīng)成為家族的恥辱，不可能帶走女兒給她幸福時，只有苦苦哀求杰生善待小昆丁等場面，確實感人肺腑，甚至催人淚下。

同樣，在《送給艾米麗的玫瑰》中艾米麗的缺席，也是福克納的精心設(shè)計，本來是個很簡單的故事情節(jié)，如果按照傳統(tǒng)敘事的方法寫出來，人們看到的只是一個失戀備受打擊，最后攜著愛人一起走向滅亡的畸形靈魂。可是福克納采用了倒敘、插敘和狂歡化的手法讓故事產(chǎn)生了“陌生化”的效應，讓簡單的故事一下子有了非同尋常的魅力。艾米麗活著的時候是一種傳統(tǒng)、一種責任、一種操心；一項鎮(zhèn)上世傳的義務(wù)。一直沉默的她活在別人的敘述中，最后令人咋舌的結(jié)局：她殺死了自己的未婚夫在“陌生化”的敘述中也反映出她作為一個女性對感情的渴望，另一方面是她無法面對南方淑女屈身懇求一個北方工人反遭拒絕的事實。艾米麗所謂的沉默行為都是為了確定自己的優(yōu)越感，自己的尊嚴和作為一個南方淑女的完整性。

3、結(jié)語

綜上所述，福克納將自己對女性獨特的認識與時代背景想結(jié)合，用超越傳統(tǒng)的敘事技巧在其近百篇短篇小說和19部長篇小說中塑造了眾多女性人物形象。她們像影子，又像靈魂，未曾露面卻有無處不在，用行動，用精神書寫著人類面對苦難和厄運時堅韌不屈，勇于反叛，忠于生命和內(nèi)心情感的壯麗史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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