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恐怖分子》是約翰·厄普代克在美國9·11事件之后的一部力作,具有很強的反思色彩和重要的現實意義。本文試圖用馬克思主義異化理論分析作品中所表現的美國社會物質、人和社會之間的異化現象,從而說明產生恐怖分子的根源在于病態的社會。
關鍵詞:《恐怖分子》;馬克思主義異化;物質;人;社會
[中圖分類號]:I106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39(2013)-18-0-02
引言
2001年9月11號,美國“雙子塔”瞬間傾塌,讓人類在驚訝錯愕的同時更感到恐懼戰栗。美國著名小說家約翰·厄普代克(JohnUpdike)也將目光集中到這一恐怖事件上。2006年,適逢9·11事件5周年之際,厄普代克推出了他的新作《恐怖分子》。
《恐怖分子》主要描寫了一名叫艾哈邁德的美國高中生是怎樣從一個單純的伊斯蘭教信徒一步步變成宗教極端主義者。在9·11周年之際,艾哈邁德自愿殉道,駕駛滿載炸藥的卡車進入林肯大道進行自殺式攻擊。最后在輔導員杰克的勸導下,放棄了這次行動。
目前,學界對《恐怖分子》的研究主要集中在宗教信仰 ,后9·11文學和藝術手法等方面。本文從馬克思主義異化理論出發,分析作品中表現的資本主義社會的異化現象,并指出這是滋生恐怖主義的溫床。根據馬克思的理論,筆者試從物的異化、人的異化、社會的異化三方面對小說進行分析。
一、物的異化
馬克思認為,勞動是人的本質,人在勞動中肯定自己,滿足自己的需要。然而,在資本主義社會里,勞動的意義發生了改變。異化勞動使勞動變成了外在于人的東西。原本作為服務人類的工具,反倒成了控制人的手段。我們駕馭自然界和社會之工具能力的增強導致了“自由”與“意義”的喪失。[1](74)在小說中,貝絲因為丈夫杰克的冷漠和工作的單調,終日沉溺在電視劇的幻想中。本該作為信息傳播載體和人與外部溝通橋梁的電視,卻成為控制和奴役人的手段。電腦的發明讓人類陷入了另一種窘境。恐怖分子利用電腦,放出蠕蟲病毒讓所有東西都停止運轉,搞一次電腦襲擊,使人們恐懼不安。在資本主義社會下,炸藥、武器也有新的極端表現。這些最初為安全而制造的高科技物品,現在卻成為霸權和殖民的工具。就像厄普代克在小說中所說:屠殺美國土著人,破壞亞非洲,侵略伊拉克,攻打巴勒斯坦……
異化的勞動不僅僅使人淪為物的奴隸,和諧多樣的人與自然關系也被強者/弱者,剝削/被剝削,控制/被控制的二元對立關系所取代。小說中所表現的對車和住房的畸形需求就很好地說明了這一點。對車的需求造成對道路的索取,人們便大面積的掠奪土地。人口壓力所帶來的住房需求也加劇了對土地的破壞。獨立式“住宅”被壓縮成了“住房”,土地不斷細分。人類一味地控制并汲取自然,滿足自己的欲望,從而破壞了人與自然的平衡。
二、人的異化
在異化勞動狀態下,人的類本質也發生了變化。馬克思認為異化的勞動使人不能確證其類本質,把人的自由自覺的活動變成僅僅維持肉體生存的手段,使人和自己的類本質相異化。在小說中,艾哈邁德和輔導員杰克就是兩個自身異化的典型。前者有著遏制不住的活力,信仰伊斯蘭教到一種癡狂的地步;后者則認為生活空虛,單調乏味,死的本能勝過生的本能。 在清真寺阿訇長達7年的熏陶下,艾哈邁德對主充滿了敬畏,他覺得“主比他的命脈還近于他”。[2](158)當了卡車司機后,即使再忙他每天也會做5次禱告。查理的暗示和拉希德的宗教陰謀使艾哈邁德的宗教信仰走向了極端化—殉道。他把爆炸看成是“一件小事,一個小小的入口,可以把主的力量引入這世界”。[2](324)這種極端體驗從深層意義上重新追問了“自我存在”的可靠性。正如伊格爾頓所指出的:“在人體炸彈身上,一無所有的非存在感變成了一種更為致命的否定”。[3](213)
杰克的自我一直處于“焦慮”的困擾中,對主流文化既無法認同又無法拒絕,本能沖動受到嚴重壓抑。虛假的婚姻生活不過是靠他猶太人的責任感和忠誠所維持;而輔導員的工作僅僅是“一種慣例,一種滑稽的慣例,一項工作,一項騙子的工作”。[2](141-2)此外他對這個物欲橫流,毫無秩序的世界也嗤之以鼻。這種困擾讓他覺得自己“僅剩的任務就是去死,為這顆超載的星球貢獻一小塊空間,一小塊呼吸的場所”。[2](19)因為只有在死亡中才能確認他生命的個體性,確認他的“自我存在”。
馬克思又進一步指出,“人同自己本身的任何關系只有通過人同其他人的關系才得到實現和表現”[4](52)。生產過程的機械化,自動化程度的提高,技術分工的越來越細使得這些分工和活動逐漸脫離了人格整體。于是,“富有人情意味的生活制度和方式,為本質上機械的,外在的和毫無心肝的制度和方式所取代。”[5](69)這種人與人關系的異化普遍存在于學校,家庭和社會。老師不再是學生的引導者和朋友,他們會因為能從學生那安然逃脫出來而長舒一口氣。杰克的兒子,馬克,住在阿爾伯克基,一心只想忘掉他父母。在艾哈邁德的觀念中,“美國的方式就是憎恨自己的家庭,然后逃出去”。[5](176)艾哈邁德把查理視作真正的朋友,可是查理卻把他當做消滅異教恐怖分子的工具。他為艾哈邁德做的一切不過是為了拉攏他,從而達到自己的目的。在現代文明的沖擊下,人與人不分彼此、相互關心、相互幫助的存在形態被完全消解;新的冷漠無情,自私自利,漠不關心的交際關系則被建構。
三、社會的異化
資本主義社會經濟的飛速發展導致物與人的異化,而物和人又是組成社會的基本單位,因此這種異化必然導致社會的異化。韋伯認為,西方社會的現代化實際上是一個合理化或理性化的過程,是從世界宗教、機械的和理性的宇宙秩序時期的那種渾整不分的宗教——形而上學分化的過程。[1](70)宗教——形而上學的解體導致了世界觀的“祛魅化”,并從中產生出世俗文化。隨著尼采發出“上帝死了”的呼聲,上帝至高無上的地位受到了威脅,由此開始了宗教信仰的異化。小說中主要體現在兩個方面:杰克代表的信仰的缺失;拉希德代表的宗教的極端化。宗教對于杰克而言毫無意義,信仰的缺失使他空虛的心靈找不到精神寄托,直到他找到另一個寄托—性,才重燃生的本能。像厄普代克自己說的:“……作為人類,我們似乎時常需要教堂這副藥劑。”[6](182)相反,拉希德雖然信仰伊斯蘭教,他的信仰也被世俗化了。在教授《古蘭經》的時候,他有意識地讓艾哈邁德對現實世界產生憎惡,一步步引導他走向殉道。他所代表的信仰體系不過是來滿足反美的伊斯蘭教教徒的。此外,世俗文化另一表現則是傳媒的洗腦,“社會控制更多地仰賴大眾傳媒所制造的幻想贏得對大眾意識的認同而不是通過赤裸裸的暴力”。[1](26)在小說中傳媒對暴力,色情的不斷渲染使人們逐漸覺得性愛、暴力、吸毒都是正常的現象,從而拋棄最基本的倫理道德。
理性化的另一個相關過程就是社會組織的理性化,也就是所謂的“官僚制”。以追求效率為最大目標的官僚制將整個日常生活納入其統攝之下,造成了非人格統治的普遍化。一方面,政府官員在其位而不謀其政,只顧追逐財富。正如國土安全部長所暴露的那樣:“政府同僚們都生于富貴之家,而且利用因克林頓當政而不用操持公共事務的八年空閑時間在私人生意上額外賺了一筆”。[2](47)另一方面,這些官員將人民視為一種客觀物體,缺少尊重和體諒。小說中則體現在學校,他們打著安全的旗號把學校納入監控之下。那句刻在花崗巖上的格言——知識即自由也就成了赤裸裸的諷刺。
結語
運用馬克思主義異化理論對《恐怖分子》進行分析,可以發現美國資本主義制度造成了物的異化,人的異化和社會的異化。物質世界的拜物主義,精神世界的虛無主義導致了恐怖分子的產生。但是異化并非小說的最終目的,厄普代克想要呼喚人性的回歸。正如小說最后黑人小孩的微笑讓艾哈邁德感受到了生活的美好,放棄了炸毀林肯隧道。因此,懷抱希望,與病態的社會做積極的斗爭,才是唯一的出路。
參考文獻:
[1]肖偉勝:《現代性困境中的極端體驗》,北京:中央編譯出版社,2004.
[2]Updike,John. Terrorist. New York: Alfred A. Knopf. 2006. (譯文參考:約翰·厄普代克:《恐怖分子》, 劉子彥,譯. 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2009.)
[3]特里·伊格爾頓:《理論之后》.商正,譯.北京:商務印書館,2009.
[4]馬克思:《1844年經濟學哲學手稿》. 劉丕坤,譯.北京:人民出版社,1979.
[5]成伯清:《現代性的診斷》.杭州:杭州大學出版社,1999.
[6]James,Plath. “Conversation with John Updike”. University of Missouri Press, 199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