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狄亞的悲劇成因分析

摘 要：本文從命運悲劇、性格悲劇和環境悲劇三種悲劇類型的因果聯系及相互間的影響分析概括造成美狄亞悲劇的原因——社會環境導致其性格的極端性，又由于偏激的性格而造就注定悲劇收場的命運。另運用黑格爾的悲劇理論解釋美狄亞兇狠行為中存在的合理性，以及其背后潛藏的倫理抉擇。

關鍵詞：極端性格；社會心理；倫理正義

作者簡介：鐘君如，女（1992-），江西南昌人，學士，研究方向：漢語言文學。

[中圖分類號]：I106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39（2013）-18-0-02

美狄亞是古希臘悲劇詩人歐里彼得斯同名代表作里的主人公，其身上分別體現了命運的悲劇，性格的悲劇以及環境的悲劇的特征，且三者相互聯系。由于性格的偏激導致其最終命運悲劇的不可逆轉性，而這種極端和對待愛情的偏執甚至兇狠殘忍，又是受影響于當時婦女地位低下的社會現實。這種對一個男人近乎病態的依賴和占有，很大程度上是為時下普遍的社會意志對女性心理觀念的禁錮扭曲所導致。

一、由美狄亞極端性格而導致的命運悲劇。

美狄亞的結局并非嚴格意義上的古希臘命運悲劇，而是更近似于一種現代意義上的命運悲劇。因其行為意識和心理趨向中深藏著“看似偶然，其實必然”的關系，她的結局也存在一定的不可逆轉性，即是由于其自身性格的極端性而注定了會以悲劇收場的命運。美狄亞的形象在現代大多數人的概念里是“復仇女神”，但實際上，她的兇狠行為很大程度上卻是受一種無法控制的情緒驅使，自己的結局在她看來同樣始料未及。她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愛情，有人膽敢危及她的愛情她必定奮起反抗。只是無奈手中的沙子抓得越緊灑落得越快，她的狂熱不可遏制的演變成偏激，最終沖向了極端。究其本質，是在于其感性與理性的沖突失衡所造成的心理失控。美狄亞為了捍衛自己的愛情去殺人，可最終卻永遠地失去了自己的愛人和愛情。她在與伊阿宋相識相愛后逐漸流露出來得兇狠，使得兩人的關系進而背上沉重的負擔。一再需要依靠兇殺等殘忍手段維持的愛情遲早崩潰。

其次，美狄亞為了幫助伊阿宋，傾其所有，由此形成了身心的完全依賴和依附。在還未作任何一番較為理智的思量之前，便過早地將自己的一切寄托在一個未必可靠的人和一段前途未卜的關系上，使得她與伊阿宋的愛情成本變得愈發高昂，以致在面臨昔日愛人的拋棄時，難以承受被自己無限投入、一手筑高的壘塔的崩塌，于是喪心病狂地進行報復，也許早已注定會得到一個悲劇的結局。初遇愛情便熱烈地燃燒自己，奮不顧身、不顧一切的投入，狂熱盲目的追逐，使她對伊阿宋如熊熊烈火般的愛灼燒到了身邊所有的人，甚至她自己。這種絲毫不考慮后果的沖動算得上是一種“美狄亞式的無畏”，面對愛情的執著和狂熱在其性格中擁有必然性，就像干柴碰到火苗必定燃起大火。伊阿宋的出現是偶然的，但它不會改變美狄亞為愛毀滅的必然。美狄亞的悲劇命運是一種由其自身性格所導致的偶然與必然的辯證。

二、由古希臘社會環境所造就的美狄亞性格中的極端性。

究其本源，美狄亞的這種“自燃”式性格特點是因受到當時整個希臘社會環境和社會意識影響所導致。古希臘是個孕育燦爛哲學與輝煌文明的城邦，由它所“代言”的自由平等，令無數現代人都心生向往，趨之若鶩。但是，這種平等卻僅僅是相對于男人而言的。這個以民主著稱的理想城邦，不僅在選舉活動時差別對待男人和女人票數的效力，且很多享有崇高榮譽和地位的名人，甚至是亞里士多德這樣的哲學大家，著述之中對于女人輕視也可見一斑。

《美狄亞》看上去寫的是血腥的復仇，而實際上，它不僅是一個家庭悲劇，更是一個社會悲劇，展現了一系列婦女處于不平等地位的社會現實。對女性的壓迫以及要求的嚴苛，直接導致整個古希臘對女性貞操的相對重視。社會在形成了女人“從一而終”的普遍認同之后，自然會催生婦女對男性的依附意識和心理。完全得到一個男人的身心，成為了女性消除內心空虛以及實現心理滿足和自我價值的重要途徑。正是基于這樣的社會現實，美狄亞對于與伊阿宋關系的維護上才會顯得如此瘋狂，以致兇殘。這種心理反應似于中國古代禮教嚴苛的封建時期的情況——女子若被某個人奪去被視為自身全部價值的貞操后，就會對其產生強烈而深切的依附感。美狄亞沒有勇氣也做不到放下已然成為了自己生命的一切的愛情，因此當面對被摯愛的男人拋棄的現實時，她的內心完全崩潰，因無法接受和原諒而瘋狂報復，甚至做出令人發指的“弒子”行為。“只有那種由個人不能支配力量（命運）所引起的災難卻要由某個個人來承擔責任，這才構成真正的悲劇。”[1] 美狄亞所受的不能支配力量正是整個古希臘社會的普遍意識對女性行為心理的影響，這導致她愛情的偏激，最終筑成以悲劇落幕的命運。

三、黑格爾悲劇理論在美狄亞身上的印證。

黑格爾認為，悲劇所表現的是兩種對立的理想或“普遍力量”的沖突和調節。朱光潛對此的解釋是：“就各自的立場來看，互相沖突的理想既是理想，就都帶有理性或倫理上的普遍性，都是正確的，代表這些理想的人物都有理由把它們實現于行動……就他個人來看，他的犧牲好像是無辜的；但是就整個世界秩序來看，他的犧牲卻是罪有應得的，足以伸張永恒‘永恒正義’的。”[2]這其中“某一理想的實現和它的對立理想所發生的沖突”即是悲劇的根源。從黑格爾的悲劇理念意義上來說，《美狄亞》所導致的悲劇性沖突就在于其主人翁個人對愛情的忠誠執著以及奮力維護的合情理性與社會道德對于陰謀殺人和狠毒弒子的超越底線這二者之間的矛盾。兩者在各自立場上都存在一定合理性，只是后者代表的是大眾意志。美狄亞的做法因違背大眾情感和倫理而很自然的受到多數讀者的憎惡。但其獨自一人站在宣判罪惡的法庭的另一邊，與多數人為敵，卻鮮有人能夠感受到她行為中非過錯的“過失性”。

如前文觀點所涉及的，美狄亞的悲劇界定很大一部分牽扯到所謂“倫理的正義”。與此類似的有一個倫理學上的著名案例：一列失去控制的火車呼嘯駛來，軌道正前方有一群調皮玩耍的孩子。此時，你可以選擇按動開關，讓火車從最后一個岔道口轉到另一條鐵軌上去，但那兒同樣有一個正在盡職地工作著的鐵道維修工人。大部分人頭腦的第一反應便是立刻將火車轉道，犧牲那個無辜的沒有任何犯過錯的人的性命以挽救那一群孩子，這便是大眾意識里根深蒂固的“多數決”。美狄亞對于自己為之傾盡所有的對伊阿宋的愛情就像是那個在一心專注著自己修理工作的工人，而社會的道德底線就像是那群孩子。若有裁決，選擇只會是殺死美狄亞以維護社會的人倫。而之所以部分人能從這部戲劇中看到悲劇性，并感到哀嘆，也正如后來意識到修路工人將無辜慘死一樣——她的做法錯了，但她對自己愛情的捍衛是沒有錯的。換而言之，我們所有人在深思熟慮后均不約而同地選擇了一種自認為最易于接受的方式去完成這個難題：先將火車轉道，救下“社會倫理”，事后再為死去的修路工哀吊，以獲得一種情感上脆弱的公正。美狄亞勇敢捍衛愛情是博得共鳴的，但觸犯了社會倫理就絕對不可原諒。我們因感受到了美狄亞的“苦衷”以及其行為中所存在的“情理”而兩難抉擇，情緒沉郁。這是該形象產生悲劇之感的又一因素。

參考文獻：

[1]葉朗：《美學原理》，北京大學出版社，2009.4。

[2]朱光潛：《西方美學史》，人民文學出版社，200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