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魏了翁的《毛詩要義》是一部重要的《詩經》學著作。此書摘取《鄭箋》、《孔疏》之文,分節而錄,每節之前有小標題,概括其精華要義。魏了翁是南宋著名文學家、理學家、政治家,所以《毛詩要義》不可避免的反映一定的文學思想,理學色彩,以及政治思想。
關鍵詞:魏了翁;毛詩要義;文學思想;理學色彩;政治思想
作者簡介:曲艷秋,性別:女,民族:滿族,籍貫:河北省承德市,單位:貴州大學人文學院,專業:中國古代文學先秦方向。
[中圖分類號]:I206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3(2013)-18-0-02
一、《毛詩要義》的文學思想
(一)《毛詩要義》體現了魏了翁的“詩以吟詠性情為主,不以聲韻為工”的詩學觀點。
魏了翁在《鶴山集》卷52《古郫徐君詩史字韻序》一文中有“詩以吟詠性情為主,不以聲韻為工” [1]的《詩》學主張。“性情”一詞反映了宋代“以情論詩”的實踐。“吟詠性情”說既有理學性命內涵,又有文學情感內涵。“宋人對‘詩詠性情’的研究是十分透徹的。在宋代‘詩詠性情’是沒有經學與文學界限的。《詩》三百篇與后世詩歌創作都是吟詠情性的結果。”[2]從魏了翁對《鄭箋》、《孔疏》的摘錄之文中可以窺探出他對《詩》的情感內容的發掘。例如以下例句均摘自《毛詩要義》:
“卷耳不盈頃筐憂思深。”
“州吁莫往莫來,莊姜悠悠我思。”
“周大夫作《黍離》之詩閔周宗。”
“憂深思遠故名唐風與季子同意。此實晉也,而謂之唐者,太師察其詩之音旨,本其國之風俗,見其所憂之事,深所思之,事遠儉約而能用禮,有唐堯之遺風,故名之曰“唐”也。故季札見歌《唐》曰:“思深哉,其有陶唐氏之遺風乎!不然,何其憂之遠也?”
“正義曰:以征伐之詩多矣,未有顯言月者。此獨言之,故云“記六月者,盛夏出兵,明其急也”。
這些說《詩》的話語是從情感角度出發,揭示詩歌所抒發“怨”、“思”、“憂”、“閔”、“急”等情懷,這是對詩歌的文學性解讀。
又如以下所引:
“ 包管萬慮,其名曰心;感物而動,乃呼為志。志之所適,外物感焉,言悅豫之志則和樂興而頌聲作,憂愁之志則哀傷起而怨刺生。”
魏了翁將本節概括為“詩之正變皆志所之”,從心、志的角度概括詩歌發生的本質,這也是對“詩”的文學本質的一個總結。
此外, 魏了翁在《蒲城夢筆山房記》中講:“詩三百,圣賢憂憤之所為者十六七。六藝制作,七篇指數,亦出于歷騁、不遇。凡皆坦明敷暢,日星垂而江河流也。圣人之心,如天之運,純一不已,如川之逝,不舍晝夜。雖血氣盛衰所不能免,而才壯志堅純終弗貳,曷嘗以老少為銳惰、窮達為榮粹者哉!”這段話可作為對詩“吟詠性情”說法的補充。在這里,魏了翁明確表明《詩》的大部分作品是“圣賢憂憤之所為”。這與司馬遷“發憤著書”的思想一脈相承。《史記·太史公自序》所云:“詩三百篇,大抵圣賢發憤之所為作也,此人皆意有所郁結,不得通其道也,故述往事思來者。”“憂憤作詩”強調的即是詩人的情感,也是詩歌發生的關鍵。司馬遷所說的“意有所郁結,不得通其道”與魏了翁所說的“六藝制作,七篇指數,亦出于歷騁、不遇”都反映了引發詩人“憂憤”情感的社會因素,含有對現實的批判色彩。如《毛詩要義》以下所引:
“日居月諸,胡迭而微。箋云:日,君象也。月,臣象也。微,謂虧傷也。君道當常明如日,而月有虧盈,今君失道而任小人,大臣專恣,則日如月然。”
“正義曰:作詩刺王,而自稱字者,詩人之情,其道不一。或微加諷諭,或指斥愆咎,或隱匿姓名,或自顯官字,期於申寫下情,冀上改悟而已。此家父盡忠竭誠,不憚誅罰,故自載字焉。寺人孟子亦此類也。”
“《小弁》,刺幽王也。大子之傅作焉。 正義曰:太子,謂宜咎也。幽王信褒姒之讒,放逐宜咎。其傅親訓太子,知其無罪,閔其見逐,故作此詩以刺王。經八章,皆所刺之事。諸序皆篇名之下言作人,此獨末言大子之傅作焉者,以此述太子之言,太子不可作詩以刺父,自傅意述而刺之,故變文以云義也。末言大子之傅作焉者,以此述太子之言,太子不可作詩以刺父,自傅意述而刺之,故變文以云義也。”
“ 傷者,刺外之有馀哀也,其恨深於刺也。《瞻仰》、《召旻》皆云“刺幽王大壞”,此不言刺厲王,而云“傷周室”者,幽王承宣王之后,父善子惡,指刺其身。此則厲王以前,周道未缺,一代大法,至此壞之,故言傷”
這些解詩話語都反映了詩歌的創作緣由,即“憂憤作詩”。 對君主失道,大臣專恣,君子不得通其道的憂憤之情難以排遣,故作詩以抒情。
(二)《毛詩要義》反映了對《詩》的藝術特征的認同。
“許穆夫人賦《載馳》鋪陳其志曰賦。”
“惄如調饑惄如搗皆訓思…此以思食比思夫。”
“關關雎鳩,在河之洲;興也。”
“和風陰雨而潤澤行,興夫婦和室家成。”
“中谷有蓷,其乾矣。興也。”
“比賦興已合于風雅頌中,或云別為篇卷者非。…若然,比、賦、興元來不分,則唯有風、雅、頌三詩而已。《藝論》云“至周分為六詩”者,據《周禮》“六詩”之文而言之耳,非謂篇卷也。或以為鄭云孔子已合於風、雅、頌中,則孔子以前,未合之時,比、賦、興別為篇卷。若然,則離其章句,析其文辭,樂不可歌,文不可誦。
對《詩》所運用的賦、比、興等的藝術手法的總結,在一定程度上體現著對詩歌情感的挖掘,所以也具有強烈的文學色彩。由于《毛詩要義》摘錄前代著作,在此魏了翁對《詩》之六義的闡述沿用前人的說法,未有突破。
此外,對詩歌藝術特征的把握還體現在從詩篇的構成特點解構詩文。如
“自古而有篇章之名,與詩體俱興也…句則古者謂之為言。…秦、漢以來,眾儒各為訓詁,乃有句稱…句字之數,四言為多,唯以二三七八者,將由言以申情,唯變所適,播之樂器,俱得成文故也。”
“章者,積句所為,不限句數也,以其作者陳事,須有多少章總一義,必須意盡而成故也。”
以上的例子是對詩歌的總體結構的一些解讀,從創作視角出發,展現了詩歌作為文學作品的藝術特征。
二、《毛詩要義》的理學特征
魏了翁是南宋著名的理學家,其《毛詩要義》也滲透著的理學思維。“魏了翁的經學思想發展的過程是先以記覽詞章為學后來接受了朱熹的義理思想便放棄了記覽詞章, 而崇尚宋學義理到后來滴居靖州期間, 作《九經要義》, 又認為記覽詞章“ 亦云可矣” 。但不是簡單地回到漢唐諸儒的傳注義疏之學上去, 而是在批判漢學治經思想的基礎上, 吸取其對音訓聲韻、偏旁點畫等考據的方法, 來弄清經書的原義, 以求得先王禮樂刑政及經文中蘊藏的義理。”[3]《毛詩要義》是魏了翁記覽詞章的一個實踐。反映了一定的理學色彩。
如《毛詩要以》以下引文:
“二《南》之風,實文王之化,而美后妃之德者,以夫婦之性,人倫之重,故夫婦正則父子親,父子親則君臣敬,是以《詩》者歌其性情。”
“‘一人’者,作詩之人。其作詩者,道己一人之心耳。要所言一人心,乃是一國之心。詩人覽一國之意,以為己心。”
“常禮以雞實鳴而起,今夫人之在君所,心常驚懼,恒恐傷晚,故以蠅聲為雞鳴,則起早於常禮,是夫人之敬也。”
“豈無他人?維子之好!箋云:我不去而歸往他人者,乃念子而愛好之也。民之厚如此,亦唐之遺風。正義曰:《北風》刺虐,則云“攜手同行”;《碩鼠》刺貪,則云“適彼樂國”,皆欲奮飛而去,無顧戀之心。此則念其恩好,不忍歸他人之國,其情篤厚。”
“夙夜在公,在公飲酒。言臣有馀敬,而君有馀惠。臣禮朝朝暮夕不當常在君所,今閑暇無事,而夙夜在公,是臣有馀敬也。君之於臣,饗燕有數,今以無事之故,即與之飲酒,是君有馀惠也。”
《毛詩要義》通過摘錄前代注疏,涉及到眾多理學條目。如:敬、性情、心、道、禮樂等。
“敬”強調的是莊重,專一,修身養性;涉及到“性情”則強調性情純正,克服私欲;“心”、“道”、“禮樂”等都是從理學家所要求的理學規范出發,要求符合理學綱常倫理。魏了翁的《大邑縣學振文堂記》有這樣一段話:“吾請試言乎所謂文者,而子姑聽之。且動靜互根而陰陽生,陽變陰和而五行具,天下之至文實始諸此。仰觀俯察而日月之代名,星辰之羅布,山川之流峙,草木之生息凡物之相錯而燦然不可紊者,皆文也。近取諸身,而君臣之仁敬,父子之慈孝,兄弟之友恭,夫婦之好合,朋友之信睦,凡天理之自然而非人所得為者,皆文也。堯之蕩蕩,不可得而名,而僅可名者,文章也。然則堯之文章,仍蕩蕩之所發見。而夫子之文章,亦性與天道之流行。謂文云者,必如此而后為至。”[4]從義理出發,認為文章一定要符合天道,則《詩》亦應如此,以此治理人之性情,從而達到君臣仁敬,父慈子孝,兄友弟恭等理想狀態。
三、《毛詩要義》的所反映的政治思想
“宋代《詩學》發展的出發點和歸宿皆在政教上。宋人研究《詩》的目的歸根結底是要為時代政治服務。”[5]魏了翁作為南宋后期理學大師,其《毛詩要義》也不例外要打上政治的烙印。
“二《南》之風,實文王之化,而美后妃之德者,以夫婦之性,人倫之重,故夫婦正則父子親,父子親則君臣敬,是以《詩》者歌其性情。陰陽為重,所以《詩》之為體,多序男女之事。不言美后妃者,此詩之作,直是感其德澤,歌其性行,欲以發揚圣化,示語未知,非是褒賞后妃能為此行也。”
“夫婦正父子親,父子親君臣正”這些都是封建政治極力推崇的倫理綱常,《詩經》中《二南》的創作也是為發揚圣化,為政治服務的。
詩述民志,樂歌民詩,故時政善惡見於音也。
正義曰:上言播詩於音,音從政變,政之善惡皆在於詩。
以上所引《毛詩要義》之句揭示詩、樂與政治的關系。
靜言思之,不能奮飛。不能如鳥奮翼而飛去。箋云:臣不遇於君,猶不忍去,厚之至也。
正義曰:此仁人以兄弟之道責君,則同姓之臣,故恩厚之至,不忍去也。
這些條目表現了忠君愛國的思想,是理學實踐的范型,也是對宋代政治的側面反映。
無田甫田,維莠驕驕。興也。甫,大也。大田過度,而無人功,終不能獲。箋云:興者,喻人君欲立功致治,必勤身修德,積小以成高大。
正義曰:作《葛屨》詩者,刺褊也。言魏地狹隘者,若地廣民稀,則情不趨利;地狹民稠,耕稼無所,衣食不給。機巧易生。人君不知其非,反覆儉嗇褊急,德教不加於民,所以日見侵削。
媚訓愛也。能使君愛臣,令上媚下,又使臣愛君,令下媚上,能以己道愛於上下,故箋申之云:“謂使君臣上下和合。”言此一人之身,能使他人上下和合也。《卷阿》云“媚于天子”,“媚於庶人”,謂吉士之身媚上媚下,知此亦不是己身能上媚下媚者,以其特言“公之媚子,從公于狩”,明是大賢之人能和合他人,使之相愛,非徒己身能愛人而已。文王四友,“予曰有疏附”,能使疏者親附,是其和合他人,則其為賢也。謂之媚子者,王肅云:“卿大夫稱子。”
五世至幽公,當厲王時,政衰,大夫淫荒,所為無度,國人傷而刺之,陳之變風作矣。
魏了翁在《鶴山集·應詔封事》一文中提出了“觀民以觀我道”,“治國之本始于正君”等思想。強調身為君王要修身養德,謹小慎微,實行德教仁政,使民眾衣食充足,還要使君臣上下相合,以符合封建政治的禮儀規范。《毛詩要義》涉及的政治思想包含了君主德行、治國之道、封建倫理的等政治規范,以上所引之文深刻地反映了這些政治思想。綜上以上所述,魏了翁的《毛詩要義》所反映的文學思想、理學特征、政治思想等內容,體現了其研究價值所在。
參考文獻:
[1]魏了翁《鶴山集》卷52《古郫徐君詩史字韻序》.
[2] 譚德興.宋代《詩經》學研究[M],貴陽:貴州人民出版社,2005:117.
[3]蔡方鹿.魏了翁在宋明理學史上的地位[J].成都大學學報,1994,3.
[4] 魏了翁《鶴山大全文集》卷四十《大邑縣學振文堂記》.
[5]譚德興.宋代《詩經》學研究[M],貴陽:貴州人民出版社,2005: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