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幸存者回憶錄》中,萊辛通過敘述者“我”的視角描寫了墻后面的世界和窗外人行道上的世界,它們在艾米麗的人格形成上都起著舉足輕重的作用。本文通過運用弗洛伊德的人格理論來分析小說中的人物,以期探索小說主人公艾米麗也即萊辛的童年生活對自我形成的影響。
關鍵詞:《幸存者回憶錄》;弗洛伊德;自我;本我;超我
[中圖分類號]:B84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3(2013)-18--02
多麗絲·萊辛是當代英國知名女作家,她不僅多產,而且創作題材涉獵廣泛,被稱為“無法歸類的多麗絲·萊辛”。《幸存者回憶錄》出版于1975年,可謂是萊辛的自傳,從她接下來在1994年出版的自傳《在我的皮膚底下》來看,小說中艾米麗在墻后世界的經歷就是萊辛童年的真實寫照。萊辛只是借助艾米麗這一形象來回憶她那不愉快的童年生活,這部小說是她對自傳的一次嘗試。并且它也代表了萊辛寫作生涯的重要轉折點,自這部小說出版以后,她開始轉入科幻小說系列的創作。經過文本細讀,筆者認為小說中的人物都代表著艾米麗分裂人格中的不同方面。下面,筆者將運用弗洛伊德的人格分析理論,從本我、自我和超我三個方面對小說中的人物進行分析。
1.本我
弗洛伊德認為本我是一種混沌狀態,一鍋沸騰的激情。我們設想,本我與軀體過程直接接觸,從軀體過程中接受種種本能需求,并使這些需求在心理上表現出來,但我們說不出這些接觸發生在那一個層次上。這些本能給本我注入精力,但是本我既沒有組織也沒有統一的意志,只是一種本能需求按照快樂原則得到滿足的沖動。當然,本我完全不懂什么有價值,什么是善什么是惡,什么叫道德。[1]
《幸存者回憶錄》中,來自地下鐵道的孩子幫可以看做是本我的體現,因為他們僅遵循“享樂原則”,即追求快樂、逃避痛苦。[2]他們代表著人的動物性,沒有組織也沒有統一的意志,不斷地尋求發泄,“她把食物遞給他們,他們當場就吃起來,撕扯,啃咬,互相吼叫”。“他們不會有秩序地坐在地板上等被人遞上食物,而是站著從經過他們面前的托盤里攫取食物,囫圇吞下……當沒有足夠的食物滿足他們被激起的欲望時,他們就尖叫著、譏笑著跑遍房子的各個角落,砸爛一切”。[3]這表露出地下鐵道的孩子幫從來不考慮什么善惡道德,只要能給心理生理帶來快樂,他們什么事情都會做。他們烤老鼠吃,甚至還謀殺人準備吃人肉。這群地下鐵的孩子幫,正如弗洛伊德所認為的本我,它是一種原始的本能、欲望和沖動的中心,它是無意識的。
代表著原始沖動和各種欲望的本我在幼年艾米身上也得到了充分體現。作為孩子,艾米麗渴望得到父母的關愛,可是母親從不愿在她身上花費任何時間,只會不斷地責罵她。在母親身上,艾米麗尋求被愛的欲望得不到滿足,于是她把目光轉向了父親。可是父親只會和她玩下流的撓癢癢的游戲。尋求父母親關愛的欲望始終得不到滿足,于是艾米麗做出了驚人的反應。“她把大便拉近嶄新、白色的床上,然后抓起那東西,帶著勝利河快樂的短促尖叫,將糞便涂抹的到處都是。她抹在床單和毯子上,抹在搖床的木頭上,抹遍了自己的全身,臉上和頭發里也是。然后她坐下了,活像一只小猴子,一幅沉思的表情,她在品嘗,在消化。”[3] 弗洛伊德在《自我和本我》一書中把自我和本我的關系比作騎士和馬的關系,這里艾米麗就像一匹失去控制的馬。她尋求被愛的欲望屢次受到外界的壓抑后采取的幾近瘋狂的做法正是本我的迸發。
2.自我
自我是遵循“現實原則”的,因為它既是從本我中發展出來的,又是本我與外部世界的中介。自我不僅必須尋找本我需要的事物,而且還必須考慮到所尋找的事物不能違反超我的價值觀。[2]弗洛伊德這樣論述自我難扮的角色:“它要同時服侍三個嚴厲的主人,而且還要盡力調和這三位主人的吩咐和要求。這些要求總是各不相同,而且常常是水火不相容;無怪自我常因無法應付而讓步,這三個暴虐的主人是外部世界、超我和本我。[1]
處在現實中的艾米麗對于敘述者“我”無條件地有求必應,唯命是從。“我不做邋遢鬼,”“我一定打掃干凈,盡快打掃干凈。”“艾米麗淡褐色的眼睛很敏銳,充滿戒備。”[3]從這些描述中我們可以感受到艾米麗人性中最原始、最自然的本我已經被童年時父母的冷漠和折磨所扼殺,她學會了如何裝出乖乖女的樣子與外人打交道,她已不再是那個追著母親要抱抱的小女孩,而是對周圍一切充滿戒備,把任何進入視野的人看作是一種威脅。當然,在經受了那樣痛苦的童年生活之后, 她這樣做也可以看做是她與現實妥協的一種表現。我們之所以成為我們今天這個樣子恰恰是由于那些造就了我們自身的各種要素之備受壓抑。[4]
長大后的艾米麗學會了如何壓抑本我的沖動,迎合現實的要求。“但身為艾米麗,她當然覺得有必要去取悅別人、安撫別人,于是她用微笑加以掩蓋:必須隱藏和淡化她真實的惱火和真實的情感。”[3]同時,她也把別人的目光和社會的要求當做塑造自己形象的標準。在經歷了被馬路上的男孩對自己的形象議論之后,艾米麗開始注重自己的形象了。她體重減得飛快,并且冒險到市中心為自己買回衣料和舊衣服來裝扮自己。當她穿上那件艷俗的猩紅色晚禮服時,她把自己裝扮成可笑的玩偶,既具挑逗性又無法自立,說明她已經開始迎合把女人打扮成這樣的男人的幻想。此外,艾米麗的才干與杰拉爾德或任何別的人比起來絲毫不差,但她卻沒有選擇做某個群體的首領。對于艾米麗來說,喚起男人留心和注意的渴望已經耗盡了她可以成為某個群體首領的主動性。艾米麗此時的選擇符合父權中心體制對女性的要求—永遠的附屬于男性,做其賢內助。“男尊女卑”的思想觀念已經在艾米麗心里生根發芽。以上分析印證了弗洛伊德關于自我的理論:自我是人格結構的中樞系統,是人們行為動機的控制器和調節器,它在面對本我和超我兩方面的壓力下,試圖調和兩者的矛盾,按照現實原則根據外界環境的條件采取合乎常理的行為決定。[5]
3.超我
超我則是外部世界在人內心的反映,表現為人人都必須遵循社會道德準則這樣一種意識,也就是俗稱的“良心”。超我是本我的壓制者,依靠的是“求善原則”。[1]
超我是從兒童早期體驗的獎賞和懲罰的內化模式中產生的,即根據父母的價值觀,兒童的某些行為因受到獎賞而得到促進,而另一些行為卻因被懲罰而受到阻止。[2]當艾米麗要求得到母親的關愛一次次遭到無情拒絕之后,母親的話深深印在艾米麗的心上“艾米麗,你是個不聽話的女孩,不聽話,不聽話,不聽話,討厭、污穢、骯臟……”[3]母親對艾米麗要求被愛的責罵與懲罰逐漸被艾米麗內化,她不敢再去主動要求被愛了。杰拉爾德天生守護人的身份讓艾米麗覺得找到了庇護所,找到了家的溫暖,她洋溢著幸福感和激情。可是兒時的陰影讓她不敢主動要求愛,她只能小心翼翼的被動守護著她得到的愛。“當她感覺自己處在中心地位的地方身份不確定、缺少支持時,便像凋謝了一般,沒有了光彩。”[3]
作為天生守護人的杰拉爾德,他收留了一群十二三歲無家可歸的孩子,并把他們組織起來進行照料。他那保護弱者的強烈社會責任感促使他不顧一切地去救助那些地下鐵道的孩子幫。他不能容忍那些孩子先前的境況,把他們安置起來進行規勸和是非觀教育。盡管他原先的幫派成員由于地下孩子幫的進入而離開,而他和艾米麗也不斷遭到地下幫孩子的襲擊,他仍然不放棄對他們的感化。杰拉爾德是“超我”的化身。
雨果在一定程度上也是超我的體現。第一次對雨果的描述是這樣的,“它是什么?反正是一只動物,有斗牛犬的個頭兒,體型更像一條狗而不是一只貓,但它的臉則是貓的側臉。”[3]了解萊辛的人都知道,貓狗這類動物伴其一生,她也寫過不少關于貓和狗的文章,比如《特別的貓》以及短篇小說《兩只狗的故事》等。在她的筆下,這些動物通曉人性,模樣也大都惹人愛。而在這里,她把雨果描述成一只既像狗又像貓的動物也許正是為了說明在生活中,人類為了履行社會文化道德規范,為了達到理想自我的實現,必須對本我進行壓制,呈現出不同于本來面目的超我。
小說中那面能自動開啟通往過去的墻就像一面鏡子,它可以映射出萊辛壓抑的童年生活。她之所以選擇艾米麗作為故事的主人公而不直接寫自己,是因為當時的她還沒法直視自己痛苦的過去。通過一系列的掙扎,在小說的結尾,“兩個走得很快,跟著那一個在前面領路的她,她要帶艾米麗和雨果離開這崩潰的小世界……兩個人在跨越另一道門檻后,立刻轉過了臉,笑了……”[3]他們走進了那只黑色的鋼蛋,筆者認為鋼蛋在這里意味著完整、完滿的意思,預示著艾米麗達成了本我、自我和超我的平衡,走向了人格的完整。同時,也象征著在完成這部作品時,萊辛終于將她那痛苦的童年描述出來,她的心結終于打開。因此,從某種程度上說,在完成這部作品之后,萊辛也獲得了救贖。
參考文獻:
[1]朱剛.二十世紀西方文論[M].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06.
[2]張書義.弗洛伊德人格理論述評[J].天中學刊,1998,(13).
[3][英]多麗絲·萊辛.幸存者回憶錄[M].朱子儀,譯.海口:南海出版公司出版社,2009.
[4][英] 特雷·伊格爾頓.二十世紀西方文學理論[M].伍曉明,譯.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07.
[5]洪增流,郝燕.用弗洛伊德的人格結構理論解析《獻給艾米麗的玫瑰》[J].安徽理工大學 學報(社會科學版),2006,(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