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宋詠梅詞情感意蘊的多元化

摘 要：梅作為花中四君子，得到文人的青睞，不僅是因為其外在的形態美，更重要的是它被賦予了人格的象征，并且在南宋時期已成為一種文化象征。南宋詞人通過對梅花形象的體悟和聯想，逐步豐富了梅意象的道德情操以及品格精神，開拓了梅意象的情感內涵。詞人或借梅表達國勢日微的愁苦感傷、憂國憂民的愛國之情；或以梅的高尚品格托物言志、抒發個人剛毅不屈的堅貞和淡薄閑靜的隱逸情感；或以梅的美人姿態傳達相思之感等。

關鍵詞：南宋；詠梅詞；意象；內涵

[中圖分類號]：I206.2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3（2013）-19-00-01

南宋詠梅詞情感深刻而豐富，梅被賦予了相對穩定的內涵，作為一種意象而存在。詞人對梅花的形、色、味描寫，逐漸轉向更深層次的意象描寫。吳熊和先生認為：“兩宋從梅香、梅影，寫出梅魂、梅恨。家國興亡之感，又勃郁其中”，[1]可見詠梅詞的情感意蘊豐富。有的借梅表達憂國憂民的愛國之情；也有的借梅高尚品格托物言志，抒發個人剛毅不屈的堅貞和淡薄閑靜的隱逸心態；還有的通過梅傳達思鄉懷人的情感。下文我們進行具體分析。

（一）傷梅感世的愛國情懷

由于時代的原因，政治動蕩，風雨飄搖。南宋詠梅詞的整體情感基調是感傷的，詞的字里行間都透出了“愁”。從陸游、辛棄疾詠梅詞可看出這些愁思。

陸游現存詠梅詞6首，縱觀這幾首詠梅詞，雖然充滿了英雄無用武之地的無奈感傷，但愛國情懷卻是從未停歇。陸游最早的詠梅詞《定風波》：“少壯相從今雪鬢。因甚。流年羈恨兩相催”這句是見梅有感，道出了自己東調西遣，不能發揮出全部才能的遺憾，也為虛度年華、壯志難酬而惆悵。《滿江紅》的下闋：“清鏡里，悲華發。山驛外，溪橋側。凄然回首處，鳳凰城闕。憔悴如今誰領略，飄零已是無顏色。問行廚、何日喚賓僚，猶堪折”，嗟嘆自己歲月蹉跎，“悲”、“凄然”、“憔悴”、“飄零”等傷感的詞，使疏蕊幽香的梅花淹沒在悲愁落寞之中。“猶堪折”委婉地表達了希望被重用，為國家建功立業。《月上海棠》：“行人別有凄涼意。折幽香、誰與寄千里。佇立江皋，杳難逢、隴頭歸騎。音塵遠，楚天危樓獨倚”，由上闋的憑吊蜀王府興衰而聯想到當前國家的興亡，愿把“幽香”奉獻給抗戰將士卻“音塵遠”，抒發了憂國傷時的情懷和報國無門的悲憤。《朝中措》：“江頭月底，新詩舊夢，孤恨清香。任是春風不管，也曾先識東皇”，最后兩句表明自己盡管遭到冷遇，仍然以報春為己任。堅定不移的為國效力，愛國之情躍然紙上。

南宋詠梅詞的梅花意象在傳達愛國情懷的同時，也營造了苦痛傷感的情感世界，“凄然”、“飄零”、“憔悴”、“惆悵”等一系列的愁緒，讓人讀來不禁悲痛。

（二）以梅寄情的雅潔情懷

宋代經濟繁榮，教育發達，尤其是程朱理學的發展。這個時代道德意識高漲，人文意趣張揚的文化精神至南宋時期已深入人心。梅作為儒家“比德”的寄托，其外在行態逐漸淡化，品格意趣的審美日漸提高，梅的形象逐漸成為文人士大夫理想人格的象征。“高士”擬喻是揭示梅神韻格調的最簡明方式，既有孤高傲世、堅貞不屈的品格美，又有清幽瘦勁的隱士

情懷。

最能體現雅潔品性，堅貞不屈的詠梅詞是陸游的《卜算子·詠梅》：

驛外斷橋邊，寂寞開無主。已是黃昏獨自愁，更著風和雨。 無意苦爭春，一任群芳妒。零落成泥碾作塵，只有香如故。

這首詞是詠梅詞中的精品。把梅花置于具體的情境中，寫出梅花開放的姿態，猜想梅花的心理，使詞的意蘊內涵更加豐富。上闋梅花所處的環境是寂寞的，更兼有黃昏暗淡下風雨交加，這種無助而悲慘的處境即詞人當時所處的政治環境。下闋梅無意爭春，任群芳嫉妒和排擠，寫出了梅花的高傲、寂寞。最后“零落成泥碾作塵，只有香如故”是全詞的中心，突出表現梅花的堅貞不屈和無私奉獻精神。這首詞里梅花的品格也是詞人高潔品性的投射，詞中所塑造的這株梅花是梅花高潔品格和詞人縮影的化身。梅花有了鮮明的象征意味。

（三）借梅喻人的相思情懷

梅作為相思懷人的媒介由來已久，最早的應追溯到晉陸凱的《贈范曄》。陸凱自江東遣使寄梅一枝，并附詩“折花逢驛使，寄與隴頭人。江南無所有，聊贈一枝春。”由南至北寄梅，表達了對友人的思念。自此，梅與友情緊密聯系。[2]至宋代時，梅意象的相思情懷更加深化，不僅有友情、愛情還有思鄉之情。南宋時期，梅意象的相思情感被演繹得淋漓盡致。

李清照的《孤雁兒》：“說不盡，無佳思”、“一枝折得，人間天上，沒個人堪寄”寄予對亡夫的傷悼之情，思念丈夫和以前的生活。梅花承載了詞人對丈夫的深沉愛意和懷念之情。史達祖《留春令》：“一涓春水點黃昏，便沒頓、相思處”、“曾把芳心深相許”、“聞說東風亦多情，被竹外、香留住。”梅花孤獨凄美如同詞人愛慕的女子，不僅寫出了梅孤獨動人的風姿，也寫出了詞人的思念愛慕之情。吳文英《高陽臺》：“恨曉風、千里關山”、“離魂難倩招清此，夢縞衣、解佩溪邊。”詞人所恨的是不可復見的別情愁思，在懷人之意的背后隱含著傷心欲絕的情事。

“梅”諧音“美”，梅花與美人是分不開的。[3]以梅擬喻為“美人”在詠梅詞中很常見，梅的花形花色，花姿花態與風華正茂、清麗動人的美人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梅花的美人意蘊引發相思之情更是顯而易見。南宋時期詞人因國將不國，在表現梅花如美人時，多以幽怨的美人形象出場。其中上乘之作是姜夔的《暗香》、《疏影》，自立新意，乃詠梅詞之絕唱。《暗香》：

舊時月色。算幾番照我，梅邊吹笛。喚起玉人，不管清寒與攀摘。何遜而今漸老，都忘卻、春風詞筆。但怪得、竹外疏花，香冷入瑤席。 江國。正寂寂。嘆寄與路遙，夜雪初積。翠尊易泣。紅萼無言耿想憶。長記曾攜手處，千樹壓、西湖寒碧。又片片、吹盡也，幾時見得。

詞的上闋透出了懷舊傷別的信息，以何遜自喻漸漸老邁，流露出韶光易逝，盛情難再的感傷。下闋從追憶和傷今中轉入對“玉人”的思念，梅花代表所苦戀并已遠離的女子。在夜雪初積中回憶梅盛開時賞花是多么的歡快。忽然花瓣被狂風吹盡，意中人也杳然無影，只能借眼前的紅梅消磨悵恨。“長記”一詞轉入回憶，當年是何等的暢快，相映成趣。而今隨著花瓣飄零，卻是舊夢難溫。這首詞借詠梅融入懷人情思，以玉人映襯梅花，由賞梅念及玉人，人花相得益彰。

參考文獻：

[1]吳熊和.唐宋詞通論.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11，257.

[2]趙麗.中國古代文學中的梅意象.長春師范學院學報， 2004，5：76.

[3]程杰.梅花意象及其象征意義的發生.南京師大學報.1998，4：1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