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詩意存在于各類文學作品中。研究先秦說理散文,從審美形態來看,《莊子》無疑是其中最富詩意的,《莊子》散文中聲韻的和諧統一、意境的含蓄蘊藉、抒情手法的運用和獨特的哲學美學觀念,都給后世詩歌創作帶來了深刻影響。
關鍵詞:《莊子》;詩意化;聲韻;意象;抒情
[中圖分類號]:I206.2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3(2013)-19-00-01
詩意,可理解為如詩一樣給人以美感的意境,詩意的構成因素是多方面的,如浪漫主義的抒情方式、意象意境的創造、比興的運用、語言的音樂性等等。散文家袁鷹認為“散文自當有濃郁的感情,即使直抒胸臆,也應該像詩那樣醇凈;散文的語言如行云流水,甚至一瀉千里,但也要像詩那樣凝練;散文也可以寫得洋洋灑灑、大開大闔,但也要像詩那樣蘊藉,含有余味。”[1]以下從節奏聲韻、意象創造、含蓄抒情三方面論述莊子散文詩意化。
一、節奏與聲韻
宗白華先生提出:“詩可分為形與質兩部分。形,即詩的音節和詞句構造;質,即詩人的感想與情緒。”[2]莊子富有詩意的散文語言,不但有情思豐厚的言語內涵,還兼具韻味悠長的外在形式。
鮮明的節奏、錯落的句式與和諧的聲韻是莊子散文語言的審美追求,是其散文音樂性的體現。如“今世殊死者相枕也,桁楊者相推也,刑戮者相望也,而儒墨乃始離跂攘臂乎桎梏之間。意,甚矣哉!其無愧而不知恥也!”(《在宥》)句子的整散和長短巧妙組合,句式參差落錯,節奏或平穩和緩,或明快活潑,都深得樂音之妙。
詩歌適于吟誦,原因就在于其對語言節奏和聲韻變化的追求臻于至善。如果平仄諧調相間,便能產生抑揚頓挫的效果。如“大知閑閑,小知間間;大言炎炎,小言詹詹”(《齊物論》),句句押韻,句式整飭,對偶工整,使用疊字修辭和四言詩體形式,使散文讀起來音韻和諧、朗朗上口,如吟誦詩歌一樣給人以無窮的審美愉悅。
二、意象的創造
魯迅先生在《漢文學史綱要》中提出,文學作品的語言具有三美:“意美以感心,一也;音美以感耳,二也;形美以感目,三也。”[3]莊子語言的詩意美,離不開形和意,即意象和意境的創造。取譬設喻是莊子構造意象的重要方式。如“夔憐蚿,蚿憐蛇,蛇憐風,風憐目,目憐心。”(《莊子·秋水》)與“南方有鳥,其名為鹓鶵,子知之乎?夫鹓鶵發于南海,而飛于北海;非梧桐不止,非練實不食,非醴泉不飲。于是鴟得腐鼠,鹓雛過之,仰而視之曰:‘嚇!’今子欲以子之梁國而嚇我邪”探究這些比喻,不難發現,它們的藝術魅力在于聯想新奇、喻體廣博,草木鳥獸盡入筆底。莊子借助聯想與想象給客觀事物灌注了新的妙趣,具有人的喜怒哀樂,與《詩經》、樂府詩里鮮活意象一樣,富有詩意。
三、含蓄的抒情
莊子的散文極富浪漫主義抒情色彩,同時又是含蓄蘊藉的。顧隨先生講詩提出:“詩最忌平鋪直敘,詩短而有余味,所謂‘美酒飲教微醉后,好花看到半開時’”[4]故詩人須情感熱切,感覺敏銳,同時含蓄凝練,耐人尋味。在《無道》篇中,莊子用“輪扁斫輪”的故事形象地說明了語言傳達的困境——“語之所貴者意也,意有所隨,意之所隨,不可言傳也。”從索緒爾語言學角度出發,即語言符號的能指和所指具有模糊性,故莊子主張‘得意忘言”。“莊周夢蝶”的寓言是莊子包孕哲思的詩化散文,用意境塑造代替哲理闡釋,讓人浸潤其中,深受感染。中國古典詩歌,從《詩經》以來,比興傳統得到不斷發揚,詩屬于形象思維的范疇,情感的抒發,多用“比興”手法。如“燕燕于飛,差池其羽。”和“山有榛,隰有苓。云誰之思,西方美人。彼美人兮,西方之人兮。”這些描寫都以富有感情的意象來傳情達意。《莊子》里的情感抒發,同樣借助寓言,通過意象來創設詭譎怪誕又含蓄蘊藉意境。如“無何有之鄉”、“廣漠之野”的渾茫之境及大鵬南游的雄渾意境,又如無名人“厭,則又乘夫莽眇之鳥,以出六極之外,而游無何有之鄉,以處壙埌之野”(《應帝王》);《天地》篇中華封人曰:“千歲厭世,去而上仙,乘彼白云,至于帝鄉。”這種詩意化的藝術手法,使感情的抒發深沉而曲折,與詩歌的抒情異曲同工。這種以形象或意象來再現或喚起內心獨特情緒的方式,顯得含蓄深沉,避免了直接抒情的空泛和浮夸,而意象喚起的情感又詩意濃郁、韻味悠長。
韋勒克·沃倫曾經指出:“歷史上確曾有過哲學與詩之間真正合作的情形,但這種合作只有在既是詩人又是思想家的人那里才可以找到。”[5]總之,莊子詩意與哲理兼具的審美觀念,給中國古典詩歌的發展奠定了深厚的基礎,影響廣泛而深刻。
注釋:
[1]冒炘,莊漢新《情·理·詩的熔煉與升華——袁鷹散文論》,《當代文壇》,1992年第2期。
[2]宗白華.藝境[M].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1991
[3]魯迅.漢文學史綱要[M].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2006.
[4]顧隨.顧隨詩詞講記[M].北京: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06.
[5]雷·韋勒克,奧·沃倫.文學理論[M].劉象愚,譯.北京:三聯書店, 198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