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在魏晉這個中國政治上極混亂,但是精神上又極自由的時代里,書法在這樣的時代經過長時間的孳乳,加之魏晉時期玄學的興起和對書法的滲透,細細品讀魏晉玄學下的書法會另有一番滋味。
關鍵詞:玄學;魏晉書法;思辨
作者簡介:吉士彪 ,出生于1986年2月,性別:男,籍貫:河南濮陽,單位:河南師范大學,書法篆刻方向研究生。
[中圖分類號]:J292.24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3(2013)-19--02
一、魏晉時期的書法
中國書法深受中國哲學與文化的影響。在我國長達5000年的燦爛的人類文明中,書法在各個時期都有其獨特的面目。晉人尚韻,唐人尚法,宋人尚意,元人尚態等等(各個時期書法呈現的形態也不一樣)這是后人對每個時代的書法做出的評鑒,字數不多卻恰如其分。誠然,用“韻”字來形容魏晉時期的書法是再合適不過的了,這主要表現在書寫的風格上和魏晉時期這個特殊的時代背景,雖然魏晉南北朝是中國政治上最混亂、社會上最痛苦的時代,但是卻是精神上極自由、極解放,最富于智慧、最濃于熱情和珍愛生命的一個時代。所以也是最富有藝術精神和浪漫色彩的一個時代。
魏晉時期的書法在書法史上可以說是濃墨重彩的一筆。首先,正是魏晉時期,在字體的種類上才由嚴正整飭、氣勢雄渾的漢隸變而為真、行、草、楷;正是魏晉時期,漢隸的莊重肅穆、嚴正整飭勁兒演變為飄逸自由、任情恣肆的行草書;也正是魏晉時期,書法這種高度集中的,純粹的,思辨的“線條藝術”開始自覺地融入到世人的視線里并深深的扎根在中國傳統的民族文化之中。東晉這一百多年里,晉人精神思想上大解放,個性人格上大自由,在這樣的背景下東晉文藝的各個門類中,特別是書法、文學、繪畫和雕塑等藝術,都有許多第一流的精品,這些精品體現著東晉文藝的繁榮。尤其是在書法方面,魏晉是我國書法史上的一個極盛時期。正如馬宗霍在《書林藻鑒》里所說:“書以晉人為最工,亦以晉人為最盛。晉之書,亦猶唐之詩、宋之詞、元之曲,皆所謂一代之尚也。”由此可見晉人書法在書法史上的地位和在世人心目中的分量!
二、魏晉玄學與書法的關系
(一)玄學的勃興
魏晉玄學崇尚虛無、任誕、玄遠、平和、淡遠、自然和雅致,努力將現實生活中的出處、仕隱、生死和雅俗等種種社會矛盾化解,在內心深處實現他們的“圣人”理想。玄學的產生是為了解答人生的問題\"在那個是非顛倒!價值混亂!人生坐標失衡的時代,如何從哲學上為人本身找到安身立命的根據,便成了士人苦苦思索的問題\"從原有的以名教為本的儒教中,他們不可能找到根本的出路,于是他們轉向了老莊哲學\"
簡約玄澹、超然物外是魏晉時期書法所獨有的美。宗白華先生在《美學散步》中曾說過:“西洋‘文藝復興’的藝術所表現的美是秾郁的、華貴的、壯碩的;魏晉人則傾向簡約玄澹、超然絕俗的哲學的美,晉人的書法是這美底最具體的表現。”并且宗白華先生認為魏晉南北朝這種“簡約玄澹、超然絕俗的美”的出現是受了魏晉玄學的影響。我認為這是很有道理的。
(二)玄學對書法理論的滲透
天才少年王弼提出的“得意忘言”的理論和稽叔夜“越名教而任自然”的口號對魏晉南北朝的書法也產生了巨大而深刻的影響。魏晉玄學是魏晉南北朝藝術的靈魂,也是魏晉南北朝書法的靈魂。魏晉玄學的核心是思辨,那個變幻無常、身不由己的時代在表面看似頹廢、悲觀、消極的嘆息中,隱藏的恰恰是他的對立面,是對生命、命運的再審視,是對人生、生活的強烈留戀。于是我們常常聽到:“生年不滿百,常懷千歲憂”的感慨;“人生非金石,豈能長壽考”的無奈;“出郭門直視,但見丘與墳”的悲涼。“夫生之必死,成之必敗”這種思辨的、佛家的教義禪理,再加上戰亂的動蕩、殘酷的社會現狀促使士人們遠禍避害,轉向對宇宙本體論的探索、生存主體性的思考,開始審視主體的自我個性。表現在書法上,則是體現在書寫的心態和性情上。蔡邕在《筆論》中說道:“欲書先散懷抱,任情恣性,然后書之;若迫于事,雖中山兔毫不能佳也。”這是說寫字前要能放開心胸,不能為心所累,值得一提的是“任情恣性”這四個字,說得明白一點就是要體現自己原有的性情,無拘無束、天馬行空,這不正是魏晉人應有的風度和胸懷嗎?又如王羲之在《記白云先生書訣》中說道:“書之氣,必達乎道,同混元之理。七寶齊貴,萬古能名。陽氣明則華壁立,陰氣太則風神生。把筆抵鋒,肇乎本性。力圓則潤,勢疾則澀;緊則勁,險則峻;內貴盈,外貴虛;起不孤,伏不寡;回仰非近,背接非遠;望之惟逸,發之惟靜。”我們知道魏晉玄學崇尚“三玄”即《老子》、《莊子》、《周易》。而以“三玄”為代表的魏晉玄學從根本上說還是以老、莊為主的道家的“思辨性”哲學為基礎的。上面所講的“陽”和“陰”,“潤”和“澀”,“內”和“外”,“起”和“伏”不都是魏晉玄學所要思辨的對象嗎?我們知道魏晉玄學所圍繞的主題是“自然”與“明教”的問題,自然是本、是無,而無并不是虛無空洞;明教為末、是有,王羲之所講的“緊”、“險”、“內”、“外”、“起”、“伏”、“望”、“發”等皆是末、是有,而立、生、潤、澀、勁、峻、盈、虛、孤、寡、近、遠、等皆是本、是無。東晉書法和文學的通融,更方便了書家把文學移植到書法創作中。魏晉時期的文人雅士對文學的愛好及其創作,表現的又多是崇尚玄虛自然、自由超俗和生命情趣,這對書家的書法創作心得有了很大的作用,玄學滲透書法理論也是這個道理,有、無、本、末這種本是魏晉玄學的本體論就是這樣潛移默化的滲透到魏晉時期的書法理論中的。
三、由魏晉玄學而升華的書法人生觀
“得意忘象”的審美理想對書法的意義
“得意忘象”是玄學中一個重要的哲學命題,在文學和藝術史上都有很大的影響。《莊子 外物》說:“荃者所在魚,得魚而忘荃。蹄者所在兔,得兔而忘蹄。言者所在意,得意而忘言。”說的是“言”的目的是為了表達“意”,所以得到了這個“意”、“言”就可以忽略不計了。“得意忘象”就是來源于莊子的“得意忘言”說,只不過“得意忘象”說是在莊子的基礎上進一步發揮了而已。葉郎在《中國美學史大綱》中這樣解釋:“‘意’要靠‘象’來顯示,‘象’要靠‘言’來說明。但是‘言’和‘象’本身不是目的。‘言’只是為了說明‘象’,‘象’只是為了凸顯‘意’。所以,為了得到‘象’,就必須否定‘言’;為了得到‘意’,就必須否定‘象’”。換句話說“言”和“象”是得到“意”的一種手段,也可以說成是一個固定的概念,“言”和“象”的作用僅僅是得到“意”,“意”一旦得到就不需要在乎是通過什么手段達到的目的。在審美關照中,當捕捉到某種悠遠淡泊的瞬間時,我們往往找不到恰如其分的語言來形容,而只能處于一種“忘言”的境界,這也就是“得意忘言”和“得意忘象”的真諦所在吧。
反映在書法上,這種“言”和“意”的關系就是書法上常常談到的“形”與“神”的問題。王僧虔《筆意贊》中說:“書之玄妙,神采為上,形質次之,兼之者方可紹于古人”。這里所說的“形”和“神”其實就是我們前面所說的“言”和“意”的問題,在這里王僧虔解說了兩個問題:一、何以為“意”?“書之玄妙,神采為上,形質次之,兼之者方可紹于古人”是為“意”。二、“意”是怎么產生的?“意”的產生“必使心忘于筆,手忘于書,心手達情,書不忘想。”這樣就把“言”和“意”、“形”和“神”緊密地聯系在一起了。先秦哲學和漢代哲學關于“形”“神”的理論對后世本就有著重大的影響,魏晉玄學則又大大加深了這種影響。如果說得“意”而可忘“言”,得“神”而可忘“形”的話,那么魏晉人深懂得這一點,因為魏晉名士的人生觀,就是“得意忘形”。而這種人生觀的具體體現就是我們常常提到的“魏晉風度”:任情放達,風神凜凜,不拘禮法,不泥形跡。這樣的風度也反映在書法上,最負盛名依然是我們最熟悉不過的《蘭亭序》了:“少長咸集,群賢畢至,此地有崇山峻嶺,茂林修竹,又有清流激湍,映帶左右,雖無絲竹管弦之盛,亦足以暢敘幽情……”。在魏晉時期那個異常動亂的年代,能有幾個這樣令人心怡的盛會?“今我不為樂,知有來歲否”?于是觥籌交錯、你來我往,情到深處自然不拘禮法、不泥形跡,放浪形骸之外,形神兼備之中。這大概也是王羲之和他的《蘭亭序》一直為人所稱道的原因吧。
中國這獨有的美術書法也是中國繪畫藝術的靈魂,是從晉人的風韻中產生出的,魏晉的玄學使晉人得到空前絕后的精神解放,晉人的書法是這自由的精神人格最具體最適當的藝術表現,這抽象的音樂似的藝術才能表達出晉人的空靈的玄學精神和個性主義的自我價值。
參考文獻:
[1]歷代書法論文選[M].上海:上海書畫出版社,2012.
[2]歷代書法論文選續編[M].上海:上海書畫出版社,2012.
[3]湯用彤 魏晉南北朝佛教史[M]. 武漢:武漢大學出版社,2008
[4]葉朗 中國美學史大綱[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5.
[5]李澤厚 美學三書[M].天津:天津社會科學出版社,2003.
[6]宗白華 美學散步[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3.
[7]劉濤 中國書法史·魏晉南北朝卷[M] 江蘇:江蘇教育出版社,2009
[8]陳方既 書理思辨[M].河南:河南美術出版社,2012
[9]王元軍 六朝書法與文化[M].上海:上海書畫出版社,20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