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英國作家艾米莉·勃朗特的《呼嘯山莊》與中國劇作家曹禺先生的《雷雨》是文學史上的兩朵奇葩。這兩部作品中的窗意象具有相通的文化內涵,本文以窗意象作為切入點,對兩部作品進行類比研究,這有助于我們更深入的認識文學作品的內在規律,理解作品的美學價值。
關鍵詞:呼嘯山莊;雷雨;窗意象
[中圖分類號]:I06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39(2013)-26-0-01
《呼嘯山莊》是英國著名女作家艾米莉的傳世之作,《雷雨》是曹禺先生的成名之作,它在中國話劇史上具有里程碑的作用。本文對《呼嘯山莊》和《雷雨》中的窗意象進行比較研究,希望能總結一些文學作品的內在規律。
一、弗萊的意象理論
弗萊是原型批評的鼻祖,他在《文學即整體關系》中解釋道:“我運用原型這個術語,是指一個或一組文學象征,它們在文學已為作家們反復地運用因而形成約定俗成的東西。把一種花的意象用于詩歌之中,不一定就是原型,但是在一首悼念英年早逝的人的詩中,將死者與一種紅色或紫色的花卉(通常是用春天盛開的風信子這樣的花)聯系起來,那便成了約定俗成的手法了。” [1]筆者認為,一個原型意象被反復使用,就成了約定性的文學意象或文學意象群。本文以原型批評這種方法研究文學,我們可以發現其內在蘊含了人類思維深處的規律和原型,并且體現了人類共同的深層心理內蘊。“原型批評應深入文學作品內部,挖掘出潛藏在文學現象背后的深層情感力量和共同感受,探討文學現象中所體現出的人性的相通性和人類情感模式的共同性。”[2]
二、《呼嘯山莊》與《雷雨》中的窗意象內涵
《呼嘯山莊》和《雷雨》中的窗,不只是作為實物之窗而存在的,更是象征著一種文化內涵與心理暗示,承載了作者的情感、人物的命運和作品的主題等豐富內容。
(一)開窗與關窗:本我(id)與超我(superego)的較量
自我與本我是弗洛伊德“人格結構”理論中的兩個概念,“本我是指最原始、與生俱來的、為人的整個心理過程提供充足能量的無意識部分,其中蘊藏著人性中最接近獸性的一些本能性沖動,它不為正常的意志所允許,常常被壓抑在人的心靈深處。超我是指道德化了的自我,是接受文化傳統、道德觀念、社會理想的影響而逐漸形成的,代表著道德理想的標準與倫理行為的規范。”[3]
在《呼嘯山莊》中,希斯克里夫是原始野性的本我,林頓是被文明熏染后溫文爾雅的超我,凱瑟琳在這兩個男人之間選擇,其實是在本我與超我之間選擇。而窗是這兩個選項的分界線,窗里是超我世界,窗外是本我世界。窗是凱瑟琳通向彼岸世界的通道。
凱瑟琳從小是個“野頭野腦的瘦丫頭”,她與希斯克利夫在荒野里一起玩,一起瘋,她這時是原始野性的本我。有一天,她來到了畫眉山莊,“燈光從里面射出來,他們沒有放下百葉窗,窗簾是半遮半掩的。站在墻角,扒著窗臺,我們兩人都可以看見里面。我們瞧見——哇!好美麗啊——一間鋪著紅地毯的漂亮屋子,桌椅都有紅色的布套,雪白的天花板鑲著金色的邊,一串玻璃墜子系著銀鏈從屋中央吊下來,映著細蠟燭柔柔的光……” [4]文中這一段是凱瑟琳和希斯克利夫兩人對畫眉山莊的印象,顯而易見,這是一個干凈、嶄新、文明的所在。凱瑟琳很羨慕林頓家的生活,她在畫眉山莊生活五個月后,變成了一個和林頓家一樣的人,這時她的超我戰勝了本我。最后她與林頓結了婚,說明她背叛了本我,選擇了超我。在林頓家,凱瑟琳習慣的關上窗戶,這是她對窗外本我的舍棄,而投入了超我的溫床。當希斯克利夫回來后,凱瑟琳的本我意識也得到回歸,她讓奈莉打開窗戶,就是對本我的尋找,“你的意思是說,你不愿意給我求勝的機會吧……好在我還不至于無依無靠,我自己去開。”[5]凱瑟琳打開窗戶是為了能重新回到本我世界,她意識到窗外才是她的靈魂所在。
在《雷雨》中,開窗與關窗是推動劇情發展的重要線索。繁漪始終都要求把窗子打開并無所畏懼的付諸實踐,她代表了本我人格,對于她和周萍的關系,她自始至終沒半點愧疚和罪感,而是努力追尋自己的原始情欲。而周樸園始終要求把窗戶關上,他代表了超我人格,他要維護家族的體面和名聲,他不讓別人說周家的閑話。而周萍在不同的情境是不同的施動者。在與四鳳約會時,他都是一個開窗戶的人,“(周萍)忽然想起來父親在別的地方會客,他放下心,又走到窗戶前開窗門,看著外面綠茵茵的樹叢。低聲的吹出一種奇怪的哨聲,中間他低沉地叫了兩三聲‘四鳳!’”[6]這時他的本我戰勝了超我,他要“放開膽子喜歡一個女人,”他為了能夠見四鳳,可以在暴風雨夜去敲四鳳的窗,并且破窗而入,只是他不在乎他是周家大少爺。同時,他也是一個關窗戶的人,在周樸園面前,他順從父親、維護周家體面。他聽從父親的吩咐不止一次地把窗戶關上。在父親面前他的超我意識占據了上風,他不敢向父親提他喜歡四鳳的事,他認為作為周家的大少爺,他是不能去喜歡一個丫鬟的。
(二)窗外與窗內:生與死的阻礙
在《呼嘯山莊》中,窗是生與死兩個世界的連接與阻礙。在作品的一開始,我們就從洛克伍德的奇遇注意到了窗戶在作品中的獨特地位。在他試圖去關窗戶的時候,看到了凱瑟琳,她在死的世界飄蕩,想進入窗內的生的世界。在希斯克利夫知道凱瑟琳剛才的到來時,“他爬到床上,猛然拉開格子窗,一邊拉,一邊就嘩嘩淌下無法抑制的熱淚。‘進來吧,進來吧!’”[7]。在這里,窗是生與死的界限與阻礙,死者進不來,生者出不去。在希斯克利夫彌留之際,他一直靠在一扇敞開的格子窗的窗臺上。終于,他打破了窗的阻擋,從生的世界來到死的世界,與凱瑟琳能夠重新相遇相伴,這時窗所建構起來的阻礙瞬間化為烏有。
在《雷雨》的劇情結尾,四鳳和周沖一一沖出窗外,他們走向了死的世界,“這時,周樸園(疾走至窗前來開窗幕,顫聲)怎么了?怎么?”,仆人報告了不好的消息,“四鳳…死了…(二少爺)也死了……”[8]
窗外是死的陰霾,窗內是生的呼號。一切都無可挽回,只有進入了死的世界,一切才能歸于平靜,恢復和諧。
三、結語
《呼嘯山莊》與《雷雨》的窗意象有共同內涵,也有一些不同之處,如《雷雨》中權威與反抗意義是《呼嘯山莊》所沒有的。通過比較解讀,我們得出了文學創作中的一些共同規律,兩部作品具有共同的主題:憧憬原始人性和情感,呼喚超越文明的蠻力,探求超越生死的超力量,呼喚人間摯情摯愛。這種主題具有普遍性和歷史穿透性,這是作品稱之為經典的原因所在。通過這樣的比較研究,能使我們更深刻的理解作品主題,更全面的總結文學創作規律。
注釋:
[1]董學文. 西方文學理論史[M]. 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06:238
[2]程金城. 原型批判與重釋[M]. 上海:東方出版社,1 998:138.
[3]董學文. 西方文學理論史[M]. 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06:238
[4]艾米莉.呼嘯山莊[M].北京:中央編譯出版社,2010(1):48,128, 27,331。
[5]艾米莉.呼嘯山莊[M].北京:中央編譯出版社,2010(1):48,128, 27,331。
[6]曹禺.曹禺精選集[M].北京:北京燕山出版社,2006(7):34,61,105.
[7]艾米莉.呼嘯山莊[M].北京:中央編譯出版社,2010(1):48,128, 27,331。
[8]曹禺.曹禺精選集[M].北京:北京燕山出版社,2006(7):34,61,1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