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過場

1

夏晨筱并不是個很惹人愛的人。

個子不算高挑，眉目不算清秀，腦瓜也只是一般般，更重要的是，她還有點孤傲，用蘇辰的話說，夏晨筱就是個大眾商品，在哪兒都有出售的那種。

其實，很多人都想不明白，為什么這樣一個平常的女孩子傲氣那么足？整日一副高不可攀的模樣，所以很多人并不是很愿意和她做朋友。

唐遠和人說起夏晨筱時忍不住笑了，他說：“不啊，晨筱還是個很可愛的女孩子嘛。”

當時夏晨筱剛好從一旁路過，便暗暗地把唐遠的話放在了心上，她假裝不經意地瞄了一眼唐遠，卻在不自覺中露出一個恬淡的笑容。

蘇辰眼尖地看見了，大聲叫起來：“呀，唐遠，晨筱對你笑了呢。”

唐遠詫異地回過頭，看到她，咧開嘴笑了。夏晨筱有點不好意思了，她把頭扭向一邊，脖子上卻露出淡淡的紅色，原來這還是個很害羞的女孩子。

2

有時候，相遇也是件很俗的事。

“怎么是你？”

明躲暗藏“錯過”幾次與唐遠的相遇，夏晨筱并沒有感覺多慶幸，相反，在一間CD店拿起同一張CD時，她有種天命難違的感覺，像是逃難很久的魚終于還是被漁夫逮到了一樣，筋疲力盡，也就不想再逃了。

所以在唐遠詫異的聲音傳來后，夏晨筱也假裝驚奇地說道：“啊，好巧。”

唐遠松開手中的CD，訕笑道：“沒想到你也喜歡他的歌。”

夏晨筱挑眉：“你也看不出來啊。”

唐遠不好意思地笑笑，伸手撥拉了一會兒：“我看看還有沒有一樣的。”

一旁的售貨員恰到好處地提醒：“不好意思，這張碟已經賣脫銷了，沒貨了。”

唐遠失望地嚎了一聲：“啊，為什么會這樣？”

夏晨筱看著他夸張的表情，忍不住輕笑：“你很喜歡這碟么？我讓你好了。”

“這怎么好意思？”唐遠雖然這樣說著，卻極快速地從夏晨筱手里接過了CD，迅速地拿到柜臺付了賬，動作可謂是一氣呵成，如行云流水般，生怕下一秒夏晨筱會反悔似的。

夏晨筱嘆了口氣，看著唐遠孩子氣的動作，又笑了。

好在，唐遠走出店前還記得和她打招呼，說了一聲“謝了，改日請你吃東西”就飛奔而去。夏晨筱在店內留下自己的聯系方式，對店主千叮萬囑，讓他一定要在新碟來時通知自己一聲才慢悠悠地出了門，其實，她也真的有點后悔了呢。

想到這兒她又呵呵地笑了。

3

日子就這樣過去了。

除去黑板上的倒計時夏晨筱幾乎以為自己只是重復著昨日的夢。教室里的氣氛越來越緊張、沉悶，夏晨筱想念起不久前的自己，感覺自己嘩啦啦地老了10歲，她偶爾會偷看唐遠，也只有這時她才確定自己沒有陷入一成不變的生活里——那該死的蘇辰總是在她偷看唐遠時咋呼起來，問唐遠有沒有被灼穿的感覺。唐遠一開始還會說沒有，等蘇辰說的多了，他便冷冷地答一句：“蘇辰，我是沒有被灼穿，不過我可以很明確地告訴你，我的耳朵快被你磨穿了。”每當這時大家都會哈哈大笑，而夏晨筱則是不敢往外邊看，總是做賊心虛的。

這時候，夏晨筱是極其討厭蘇辰的，用蘇辰給他自己的評價就是，我是個不打氣的紅氣球，沒準某天爆炸了，可能會嚇你一跳，但絕對炸不死你。可就是這種炸不死讓她反感得不行。

離高考還有一周時，留言冊開始在老師的眼皮底下慢慢地流動起來。夏晨筱抱著留言冊也隨手給了唐遠一張，雖然假裝毫不在意，但耳朵處的紅暈還是泄露了她的緊張。唐遠哈哈大笑，拍拍她的肩膀說：“我會好好地認真寫的。”

林天藍從前桌回頭，露出一個淺淺的笑容。不知道為什么，夏晨筱總覺得唐遠和林天藍之間有種難以言說的和諧，這種和諧讓她嫉妒得發狂，林天藍說：“那你可要好好地認真地寫哦。”

唐遠叫道：“我當然會好好地寫啦，倒是你，什么時候把冊子給我，我都等得不耐煩了。”

林天藍哼了一聲：“你繼續等著吧。”

唐遠氣得張大了嘴，他不好意思地沖夏晨筱說：“你先回去吧，我寫好了就給你送過去。”

那天晚上她就收到了唐遠給她的同學錄，在最后的留言冊上，他寫著：你是個很特別的女孩子，以后，我會很想你的。

夏晨筱因為這句話笑出了聲：“會很想我么？”

4

高考就那樣過去了，似乎也沒有什么大不了的。

夏晨筱整日拿著那張同學錄看，看著看著還是拿起了電話約唐遠出來。

唐遠很是詫異，不知道為什么會接到這樣一個電話，所以遲疑片刻還是答應了，結果夏晨筱說的第一句話就更讓他不知所措。

夏晨筱問：“唐遠，你想報哪兒？”

他猛然想起那個晚上蘇辰半開玩笑地問他，晨筱是不是喜歡他。不會吧？他在心里哀嚎了幾聲，隨即微笑著說：“我還沒有考慮，你呢？”

夏晨筱紅了臉：“我，我也沒有想好，可是我想往A大去。”

唐遠點點頭：“挺好的，那就去吧。”

那天的談話最后還是不了了之，蘇辰在第二天就舉辦了一個所謂的告別會，不少女生哭得稀里嘩啦，夏晨筱也擦了擦淚。

有人提議玩真心話大冒險的游戲，許是想著以后許久不能見了，干脆趁這個機會把該說的話、該做的事一次性解決，所以全票通過。

好奇心極重和感情還處于朦朧期的一群少男少女，大家問的無非是一些有沒有喜歡的人之類的問題，蘇辰大喊沒有意思，誰知下一秒他就被選中了。夏晨筱賊兮兮地說：“那在這里挑一個除我以外的人，牽手。”

蘇辰摸摸鼻子，看看大家，再看看夏晨筱，終于還是在眾人看好戲的眼光下一點一點向林天藍走去。

夏晨筱似乎知道會是這樣，所以等著看好戲。林天藍卻突然看了她一眼，也笑了，這個笑容讓夏晨筱不由得發冷，然后一切事便戲劇般地發生了。

就在蘇辰快要到林天藍近前時，唐遠突然一把拉過林天藍把她護在自己身后，蘇辰伸出的手僵在了半空。

頓時起哄聲四起。

蘇辰哭著一張臉，說道：“唐遠，這下我的心真的碎了。”

唐遠冷哼：“你的心早碎了不是么？”

蘇辰只好把臉轉向林天藍：“天藍……”

林天藍大笑，尤其是看到蘇辰小媳婦一樣的臉時就更是忍不住了，身體一滑，差點摔下了沙發，幸好唐遠拽住了她，也不知是真坐不住還是故意滑下去的。夏晨筱一下子明白了，她完全不知道接下來發生了什么，直到最后人都散得差不多了，唐遠走過來對她說：“我要去南大了，天藍要去那兒。”

夏晨筱頭嗡嗡作響，只聽到他說：“我要去南大了，天藍要去那兒。”

5

夏晨筱做了一個夢，夢里白茫茫的一片，她似乎看見一只貓，一只長得極像仙人掌的貓，她似乎又看見一只鳥，一只叫巧克力的鳥……

夏晨筱想起很久以前老師說的一篇有關夢的文章，唐遠說，他想要養一只貓，取名叫做仙人掌，他要養一只鳥，叫做巧克力。

后來她才知道，這些莫名其妙的想法，全都是林天藍的。只是這個后來，真的是很久很久后的后來了。

夏晨筱哭了，在晨曦中哭得稀里嘩啦，她想起當時唐遠的臉，認真而又散懶，憧憬而又向往，天真而又帶點狡黠，夏晨筱當時就被他迷住了，她想，這到底是個什么樣的男生啊，瘋癲癲卻又一本正經。如今她依舊不懂他，卻漸漸懂了，那一份喜歡的心情。

蘇辰說：“晨筱，一個故事，要講給懂的人聽，一顆心，懂的人才會珍惜。”

以前她不懂，如果早一些知曉，早一些明了，會不會讓她有個不一樣的境遇。

也許，一直到最后，都不知道可能會最好。

高考放榜時，唐遠和林天藍一起被南大錄取，而夏晨筱，榜上無名。

知道這個結局時她很平靜，沒有人知道，在志愿書上，她什么都沒填，原本她只是想，唐遠去哪兒，她也去哪，或者，她去哪兒，唐遠也去哪兒。可是她怎么也沒有預料到會是這種結局。

去學校補習的前一天，林天藍帶著一盒CD來見她，這盒CD剛好是那天她和唐遠在店里一起看中的那盒。林天藍說，這碟本來就是她要的，讓她割愛，真的是很不好意思。

夏晨筱打開盒子，看見自己曾想了好久，后來去店里問了很多次都沒貨的那張碟，忍不住哭了。碟上面壓了一張紙條，上面寫著：謝謝，加油！

6

重新坐在了高三的教室里，夏晨筱有種想哭的感覺，她想起不久前唐遠也還在這個教室里，和其他人云淡風輕地說笑著，想著想著，她卻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她想起很久很久以前，唐遠經常拿著筆去捅前面的林天藍，直到林天藍回頭對他皺眉才會收了筆卻得意無比的神情。其實，如果她細心一點的話會發現很多她不曾發現的事：比如，他的目光永遠只跟隨著那個笑容淺淺的女孩；比如，他在面對她時，笑容總是特別的燦爛；比如，那張最讓她高興的同學錄，其實唐遠給所有人寫的都一樣，只是有的把女孩改成了男孩，唯一不同的那張，在林天藍手里；再比如，他的桌上，那個深深刻著的名字，是林天藍。

呵呵，林天藍，她笑了笑，卻發現自己不如以前那么記恨她了。

夏晨筱去了一趟郵局，把林天藍還給她的CD送還給了唐遠，看著包裹被拿進了內屋，夏晨筱突然如釋重負般笑了。

說起來，我們還沒有正式地告別過呢，那么，唐遠，再見！夏晨筱暗暗地想。

只是偶爾，在枯燥的學習中，夏晨筱會想起唐遠，想起他時嘴角會微揚，然后在下一秒投入更緊張的學習中去。

很久很久以前，蘇辰對她說，喜歡誰都好，就是不要喜歡唐遠……

唐遠一直到學期末回家時才拆開夏晨筱寄給他的那個包裹，里面輕飄飄掉出一張紙條來，林天藍撿起來看時一直在笑，唐遠被她笑得心里發麻，林天藍把紙條給他說：“唐遠，我沒有想到啊，你這朵桃花開得時間還真長。”

唐遠膽戰心驚地往上一看：“唐遠，謝謝你給我一個灰姑娘的童話。”

還沒來得及說話，林天藍就收了那張碟：“剛好，這個我一直沒有買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