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代導說】
——戰國時代處于公元前475年-公元前221年之間(一說為公元前403年-公元前221年)。其主體時間線處于東周末期,是華夏歷史上分裂對抗最嚴重且最持久的時代之一.它承春秋亂世,啟秦朝發端,中續百家爭鳴的文化潮流,并且由于各國國情的不同,而引發了多元化的社會風貌。北宋蘇轍在《六國論》中論及當時的國家發展問題時,“以為必有可以自安之計”。若以常見的“五味”喻之,那么在治亂各異的國情背景下,那些戰國人物又在演繹著何種滋味的人生呢?
挽救不當,只能自取滅亡
魏安釐王(即信陵君之兄)在位時,秦國加緊了對魏國的進攻。在他即位頭兩年,魏國先后失去五座城鎮,不僅如此,秦軍還一度直逼魏都大梁,韓國派兵來救也被秦軍打敗,魏國只得割地求和;到第三年,秦國又強占了魏國兩座城鎮,殺死數萬人;第四年,秦國大敗魏、韓、趙三國軍隊,殺兵士十五萬人。
魏將段干子建議把南陽割給秦國,安釐王本來就對秦軍十分害怕,欲照段干子的話行事。蘇代(即蘇秦之弟)得知此事后勸說安釐王:“侵略者都貪得無厭,你想用領土、權利換取和平是辦不到的,這好比抱著柴草去救火,柴草一天不燒完,火是一天不會熄滅的。”然而膽小的安釐王只顧眼前太平,根本不聽蘇代的話,還是把大片國土割讓給秦國。到公元前225年,秦軍用黃河水淹入大梁,魏國滅亡了。
【國史速覽】
魏國(公元前403—公元前225),國君姬姓魏氏。先后建都安邑(今山西夏縣)、大梁(今河南開封)。疆域包括山西南部、河南北部和陜西、河北部分地區。西鄰秦國,東有淮、潁與齊、宋相鄰,西南與韓國、南有鴻溝與楚國接壤,北近趙國。著名史例有魏武侯變法、竊符救趙等。
【成語亮相】
抱薪救火:抱著柴草去救火。比喻用錯誤的方法去消除災禍,結果反而使災禍擴大。
【一針見血】
投降妥協,看似緩和,實則愚蠢。安釐王錯誤舉動的背后,是以無限貪戀自己的王權不受侵害為準則,而以城池百姓作為其“萬全”籌碼為代價的。古人云“居安思危”,一個幾乎沒有危機意識的國家,實際上已然自動喪失了積極主動的話語權,即使再多的忠言也只是徒勞無功。
銳意進取收獲的
是成功的喜悅
趙武靈王即位時,趙國國勢正衰,鄰界小國中山國也經常來侵擾。眼看著趙國被別國兼并,趙武靈王決心進行一次變革,他對手下說:“北方胡人的騎兵來如飛鳥,去如絕弦,是當今最快速反應的部隊,帶著這樣的部隊馳騁疆場,哪有不取勝的道理。”
改革很快開始了。其中心內容是穿胡人的服裝,學習胡人騎馬射箭的作戰方法。為此,趙武靈王力排眾議,號令全國著胡服,親自訓練士兵,并帶頭穿著胡服會見群臣。
經過趙武靈王的親自教習,國民的生產能力和作戰能力大大提高,在與北方胡人及中原諸侯的抗爭中起了很大的作用。從胡服騎射的第二年起,趙國的國力就逐漸強大起來,后來不但打敗了中山國,而且奪取林胡、樓煩之地,向北方開辟了上千里的疆域,并設置云中、雁門、代郡等行政區,管轄范圍擴展到今河套地區。
【國史速覽】
趙國(公元前403—公元前222),國君嬴姓趙氏,先后建都晉陽(今山西太原)、中牟(今河南湯陰縣西)、邯鄲(今河北邯鄲)。疆域包括河北東南部、陜西東北部、山西中部,兼有山東西邊一角及河南北端,東北與東胡和燕國接界,東與中山國及齊國接界,南與衛、魏、韓三國交錯接界,北與樓煩、林胡接界,西與韓、魏兩國交錯接界。著名史例有完璧歸趙、長平之戰等。
【成語亮相】
胡服騎射:學習胡人的短打服飾,同時也學習他們的騎馬、射箭等武藝。現代多用來比喻所進行的改革。
【一針見血】
要想甜,唯有變。一次偉大的變革,往往源于對危機的清醒認識,大到集體,小到個人,無不如此。變革中的阻礙只是暫時的,只要拿出切實可行的方案并予以施行,以事實說話,那些所謂的“失敗論”也就壽終正寢了。趙武靈王無疑在這次變革中嘗到了甜頭,而這,正來自于他對國家安危的正確衡量。
不能兩情相悅,
只有自討苦吃
齊宣王有一次招齊國高士顏斶(chù)進宮。顏斶隨隨便便地走到殿前的階梯處,就停住腳步。宣王很奇怪,讓他走過來,不料顏斶卻請宣王也走過來,宣王很不高興。顏斶卻說:“我走到大王面前,說明我羨慕您的權勢;大王走過來,說明您禮賢下士。因此是后者最好。”齊宣王惱怒地責問君王與士人孰為尊貴,顏斶不假思索肯定了后者,還說了從前秦王攻齊禁止在季墳(即魯國公子柳下惠的墓地)砍柴而懸賞齊王首級的故事。宣王更為不悅。
眾臣見狀,紛紛贊賞齊宣王的仁德,顏斶則以禹湯時代尊重士人的例子駁之,表示君父要以不經常向人請教為羞恥,以不向地位低的人學習而慚愧。宣王自覺理虧,希望給予顏斶厚待,顏斶婉言說道:“士人生在窮鄉僻壤,若選拔入朝則享有利祿,而個人的本真個性將遭破壞。所以我情愿每天晚點吃飯,安穩而慢慢地走路,足以當作乘車,平安度日,樂在其中。”說罷便向宣王拜別。
【國史速覽】
齊國(公元前11世紀—公元前221年),有姜齊(姜姓呂氏)和田齊(媯姓田氏)之分。國都臨淄(今山東臨淄)。疆域包括山東省偏北的大部及河北省西南部,東部靠海,西南和莒、杞、魯等小國接界,北部和燕國接界,西部和趙國、衛國接界。著名史例有田氏代齊、田單復國等。
【成語亮相】
安步當車:用慢慢的步行來代替坐車。形容輕松緩慢地行走。
【一針見血】
古代士人特別是那些以隱為樂的高士,之所以活得無拘無束,就在于他們心靈的澄澈,不受世俗所拘。這與習慣無休止地駕馭下屬的統治者形成了鮮明對比。后者看似錦衣玉食、至高無上,但穩固政權的過程是步步驚心的。士人知曉統治者的心思故能全身而退,而統治者未必有深入民間的真切體會,也只能徒呼無奈、尷尬無狀了。
超常表現,
得益于物質與精神的雙重效應
燕國由于內亂,被趁虛而入的齊國打敗。剛剛即位的燕昭王時刻不忘雪恥,于是廣納賢士。不久,受到燕昭王客禮厚待的樂毅,成為了燕國的亞卿。
當時齊愍王雖然南征北戰屢屢獲勝,擴地千余里,可是他驕矜自滿,加上對內欺民,對外結怨諸侯,齊國政局日趨惡化。這時,樂毅建議聯合楚、魏、趙、韓諸國軍隊,使齊國孤立,方可制勝。隨后,他奉命與劇辛到這些國家聯絡。各國都表示贊同。
公元前284年,樂毅被任命為上將軍。拜將出征當天,燕昭王在黃金臺舉行隆重儀式。他命人建造豪華的車駕,親送樂毅登車,并率領眾官員在旁一齊扶著車駕的車轂,往前方推進。樂毅受此恩遇,更增加了決勝千里的信心。果然,樂毅率燕軍會同四國聯軍大敗齊國,齊國70余城半年內被攻下,僅剩聊城、莒城、即墨三城,燕國前所未有地強盛起來了。
【國史速覽】
燕國(公元前11世紀—公元前222),國君姬姓。國都薊(今北京市房山區)。疆域包括北京、河北北部、遼寧西部一帶。建國后與中原各地來往甚少,文化較落后,在春秋初年山戎入侵中險些亡國,憑借齊國“尊王攘夷”才得以保全。燕昭王時破齊伐胡,拓地直至遼東、朝鮮半島北部,國力達到全盛。著名史例有燕噲讓國、荊軻刺秦等。
【成語亮相】
捧轂推輪:扶著車轂推車前進。古代帝王任命將帥時的隆重禮遇。
【一針見血】
失敗了就從頭再來,在跌倒后積蓄能量總比怨天尤人更具成功的可能性,這需要的是何等的氣魄與勇氣!燕昭王做到了,受其隆重禮遇的樂毅更是發揮至極致。有著明確的目標因勢利導,成功也就理所當然了。有時候,在物質與精神的雙重作用下,成功機會或許就會不斷向你招手。
犧牲性命,
不因以一時功名為念
吳起先后在魯、魏兩國求學于曾參、子夏,頗具軍事才能。一次,齊國攻魯,魯國想起用吳起為將。但由于吳起娶了齊國女子為妻,魯國對拜將一事遲疑不決。一心想成就功名的吳起為此把妻子殺死了,以表明他與齊國沒有什么關系。果然,做了大將的吳起率軍到達前線后,寬嚴相濟,魯軍將士無不服從。他先以老弱之卒駐守中軍,然后以精兵突然向麻痹大意的齊軍發起猛攻,結果大獲全勝。
后來,吳起到楚國任令尹(即丞相),他嚴明法令,罷免冗官與權貴,把節省下的錢糧用來養兵練戰,并多次南征北討,皆有勝績,各國紛紛懼服。此時吳起的聲譽可謂達至人生極點。但在楚悼王死后,吳起很快遭到了公族大臣們的挑戰。后者精心策劃了一場追殺行動。于是,吳起跑到楚悼王停尸處并伏尸于前,意在以此舉使作亂者有所顧忌,但他最終還是被楚國貴族射殺了。
【國史速覽】
魯國(公元前1042—公元前256),國君姬姓。國都曲阜(今山東曲阜),疆域包括泰山以南,略有今山東省南部,兼涉河南、江蘇、安徽三省之一隅。著名史例有慶父之難、長勺之戰等;楚國(公元前1042—公元前223),國君熊氏。先后建都丹陽(今河南淅川)、郢(今湖北荊州東北)、陳(今河南淮陽)、壽春(今安徽壽縣)。疆域大致為湖北、湖南全部、重慶、河南、安徽、江蘇、江西、浙江的部分地區。著名史例有合縱伐秦、丹陽藍田之役等。
【成語亮相】
殺妻求將:為了謀得將軍的職位,不惜殺害自己的妻子。比喻為了追求功名而不惜傷天害理,為了成功不擇手段。
【一針見血】
人生于世,但凡有思想必有追求,但有時不必過分強調實現的方式。正所謂“得不償失”。吳起的歷史功績早有定論,但這些榮耀卻是以犧牲至愛生命的代價換來的,這樣的榮耀即使高貴,仍舊為道德良知所不齒,即使他后來以身殉主的舉動如何感人。成功之道有很多種,把握好一個度,人生就能多一些陽光,少一層陰霾。
夫智、勇、辯、力,此四者皆天民之秀杰也,類不能惡衣食以養人,皆役人以自養也。故先王分天下之富貴與此四者共之。此四者不失職,則民靖矣。四者雖異,先王因俗設法,使出于一……六國之君虐用其民,不減始皇二世,然當是時百姓無一叛者;以凡民之秀杰者,多以客養之,不失職也。
——節選自蘇軾《六國論》
三蘇皆作有《六國論》,唯蘇軾此篇中特別提及“養士”之論,實屬難得。
養士文化在戰國時代是尤為盛行的。大到君臣名士,小到三教九流,皆在權貴養士之列。本期欄目所選的素材人物蘇代、趙武靈王、顏斶、樂毅、吳起等,均屬前者。
養士,在此篇《六國論》選段中已有點明,即“先王分天下之富貴與此四者共之”,以達到這些所養之士“不失職,則民靖矣”的最終目的。在那個連年混戰的時代,諸侯國君為保全自身統治地位而疲于奔命,但無論賢與不賢,他們都有一個根深蒂固的統治觀,就是用人。用什么樣的人,怎么去用,各國國君的手段不盡相同,這種手段的不確定性,注定從一開始就決定了這些“士”們可能發生的命運,也許是順風順水的政壇不倒翁,也許會成為命運多舛的政治犧牲品。而這些被用之士似乎在無形中認同了國君的安排,且無怨無悔。說到底,還是兩千多年封建綱常的規范所致。
斯人已逝,以史為鑒,我們不必以兩千年后的驚訝口吻去苛責古人。“存在即合理”,那些君臣名士在當時呈現的五味人生,其實就是他們留給后人思想與行動的最好參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