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三就像一粒怪味豆

凡有過求學經歷者，提到高三，無不怦然心動。因為高三是人生的“分水嶺”。

到了高三，媽媽會說：“家里什么都不要你管，你只管學習。”這句看似輕松的話，讓高三生陡然覺得肩上分量沉沉。老師說：“同學們，你們再拼搏一年，所有的夢想就會實現。到了大學，非常自由，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彪m然高三生知道，到哪里都沒有如此的自由，但是聽完這番話，為了老師的一片好意，心頭還是不禁一熱。一上高三，突然之間，大家都長大了。男孩子知道容忍，知道挺起胸膛保護家人；女孩子知道洗完自己的衣服再洗父母的衣服……

高三的日子。簡直就不像流水，而像飛箭。每天踩著黎明前的淡月進教室，同樣踩著深夜的朗月回宿舍。尤其在臨近農歷十五時，仰望滿月，每個人心中翻滾著蘇軾的“千里共嬋娟”的佳句，也翻卷著希望。課桌上堆滿各種學習資料，課間，熬了夜的學生要趴在資料堆里小憩一會，甚至會打個盹。女生大多安靜地坐在位置上，交頭接耳說心事，男生則在教室外邊輕聲聊天，偶爾有幾句調皮話通過半開窗戶傳進來。忙于作業的同學會抬起頭來四處張望，搜尋著笑聲源頭，并對為何發出笑聲十分不解，繼而揉揉疲倦的雙眼，又低頭急書。

教室后邊的“高考倒計時牌”天天變著面孔，平添了緊張空氣。教室一旦出現些微懈怠情緒，老師就會大聲提醒：“同學，請注意看教室后邊的牌子！”

大家完全褪去了高一高二的青澀，不再打打鬧鬧，總覺得那是“孩子的事情”。是的，過幾天，會有一個同學跨過18歲的門檻，要好的同學私下給他發祝賀的短信，甚至到校門口的小店買個小禮物贈送，雖然不值什么錢，可是心意到了就好。每個人心里都清楚：高三，不一樣了，都是大人了。不能沒心沒肺，更不能對未來沒有規劃、沒有想法。

高一高二時對某個異性有好感，或者某個異性對自己有好感，那時還可以眉來眼去，將含蓄的情緒隱隱傳遞?？墒?，一到高三，一切都變了，身邊都是奮力拼搏的同學，沒有誰還敢放任愛的情緒。語文課上，老師講到古代的堅貞愛情時，女生感覺到有男生的目光掃過來，雖然心里有點溫熱，但是，做出的卻永遠是一幅冷冰冰的表情。那男生的目光就漸漸淡去，頭埋得更低，不知道在想什么。這就是高三，為了前途，為了夢想，為了家庭，誰也顧不上誰的感受。

老師進進出出，神色也莊嚴起來。各所大學的《招生章程》被陸陸續續貼在校園中最顯眼的地方。下課鈴一響，關系要好的同學三三兩兩聚集到《招生章程》前，仔細閱讀著那上面的文字，目光會在海報上的美景照片上停留很久，一時恍若已經身在其中。對于自己向往已久的那所大學的資料尤其關注，默默在心底記下學校招生辦的電話，思謀著高考結束后就要立即撥打這個電話。班主任老師格外忙，他除了要完成自己的教學任務之外，還要組織同學們去體檢，進行高考報名，還要給焦慮的同學以寬慰，給落伍的同學以鼓勵。

五一剛過，已經有同學拿出一本新買的畢業紀念冊，請各位同學在上面題幾句話。慢慢地，紀念冊多起來，課間，遞來遞去的全是紀念冊。這事，表面上看起來熱熱鬧鬧，似乎很輕松，實則讓教室的氣氛陡然沉重。每個人心中明白，明年這個時候，幸運的人會坐在名牌大學的教室里學習，也有同學會復讀，還有同學會黯然地步入社會——等待他們的是什么？建筑工地的小工，還是飲食小店的學徒，誰也說不清。大家，三年的同學，或者六年的同學，要從此分開。雖說如今科技讓交流變成咫尺，可是，畢竟要從此天各一方了。未來懸著，大家的心也懸著。

高考前，很多人都已經不再學習，表情看起來很輕松，可是，考試前一天的晚上，心態好的同學會輾轉反側，心態差的同學可能還會徹夜失眠。兩天后，最后一門課考完后，文文靜靜的人突然瘋起來，全班人一下子涌進餐館聚餐，連最內向的女生都喝了一杯白酒，臉色緋紅如桃花。晚上操場上到處是人，或站或坐，或者慢慢踱著步，一派高中生活里從來沒有過的從容。因為清楚：次日，所有同學要綁起被褥，在父母的接應下離去。索性，沒有約定又似乎早就約好了：一個晚上大家都在操場上轉悠或者聊天，一點都不疲倦。

經歷高三的人，不論在人生的哪個階段，都可以用充滿抒情的語調對別人說：“高三那會兒……”，遇到最大的困境時也可以大膽地說：“怕什么？高三都過來了，還能有比高三更可怕的事情嗎？”

高三的勝者，會把這段生活像軍功章一樣，鑲嵌在自己的人生履歷里。失敗者也常常會懊惱地說：“都怪高三那年沒有好好學習。”高三就像一粒怪味豆，咂摸咂摸吃不透。

（編校 裴富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