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青春片,近年來逐漸成為一個占市場主導的電影類型,東南亞、日韓、港臺地區的青春片紛紛來襲。《那些年,我們一起追的女孩》、《初戀那件小事》等片相繼在內地上映,并取得了不錯的票房和良好的口碑。
從世界電影的角度來看,青春片是一個早已成熟化、類型化的片種。日式青春片總帶有一絲傷感,巖井俊二的《夢旅人》被無數文藝青年在自己的電影中致敬,相比韓式青春片的浪漫,泰式青春片的純情,中國臺灣地區的青春片則充滿清新的味道,而中國內地的青春片則有更深刻的真實。
早在1983年黃蜀芹就拍攝了《青春萬歲》,此后內地第五代、第六代導演都有過多次拍攝青春片的嘗試。王小帥的《青紅》拿到戛納電影節評委會大獎,姜文的《陽光燦爛的日子》則成為票房和口碑俱佳的經典。近年來,《80后》、《觀音山》、《我十一》、《十三棵泡桐》等青春題材電影紛紛問世。在這片新大陸上,青春片以它特有的唯美與浪漫——陌生而又熟悉的校園、少年、音樂、夢想、青春、友情與愛情吸引著更多人的目光。
2013年走過一半,中國電影市場上飛揚著一片青春。
《中國合伙人》展示著60年代人對于青春的祭奠;《致青春》挑起70年代人對于青春的回憶;而一部沒有一位“明星”參與,僅靠展示青春之美好與勵志,以接地氣的內容吸引人的電影卻帶著與眾不同的光芒出現,這便是電影《逆光飛翔》。
沒有集體回憶,只有人類通感
隨著電影市場上“大投資、大導演、大明星”的傳統“大片”模式日趨凋零,中小成本電影漸成主導—畢竟在以票房說話的中國電影市場上,“輕松破億”的結果令投資方和發行方開始關注它們。而青春片,從網絡上流傳的《老男孩》到《那些年,我們一起追的女孩》、《初戀那件小事》在內地取得的不錯票房和良好口碑也成了點燃內地青春電影創作熱情的導火線。
但“追女孩”、“初戀”這樣的事件,無論是哪一個地區,在每個人的生命中過程都是相似的。而《中國合伙人》、《致青春》中,不但有著大陸觀眾共同的經歷以及集體記憶,又有明星號召力,取得票房佳績似乎輕而易舉。
但作為源自中國臺灣本土的《逆光飛翔》,卻也沖入了這一戰場,憑借的卻是人類共通的情感體驗。
“我小時候,總是以為,只是天黑。天黑……總是有天亮的時候吧。”
這是短片《天黑》中,主人公黃裕翔的心靈獨語。看過這部充滿記錄風格的劇情片,一位在圈中摸爬滾打十幾年的“資深”人士信誓旦旦地說,這部影片若有機會改編成長片,必然獲獎。
果不其然,在獲得了臺北電影獎最佳劇情短片后,導演張榮吉憑借著脫胎于短片的《逆光飛翔》,斬獲臺灣金馬最佳新人導演獎。
在逆境中成長的花朵,才更芬芳。在生存的壓力之下不可抗拒的逆境中,迸發出來的人類的進取之心,正是這部影片俘獲人心之處。
臺灣青春劇
在青春劇中,臺灣青春電影一直是小眾范圍內的珍品。盡管近些年臺灣青春片已逐漸由小眾過渡到大眾,但給人的感覺仍然是少年、敏感的情愫。從《藍色大門》、《海角七號》、《艋胛》等電影中孕育出來的特有的臺式小清新中少年的青澀,無論是勵志還是嗟嘆,都是對逝去歲月的緬懷和悼念。
臺式小清新不是劇情,不是音樂,不是畫面。是臺灣人骨子里根深蒂固的中國傳統,是一種滲透生活和人生態度的,是文質彬彬的禮貌、淡定中的溫柔。這也是臺灣廣告中,大部分類型是以情動人的緣故。
《逆光飛翔》講述全盲的鋼琴家與夢想成為舞者的女孩在互相鼓勵中勇敢逐夢的歷程。其中黃裕翔的艱難求學之路,以及他與媽媽之間的情感與溫情,則全部來源于真實的生活。那段日子的艱難,如今由黃裕翔親自演來,卻是一種正能量的激發。
真人本色出演
電影中,黃裕翔為媽媽按摩,媽媽忽然緊張道:“你可不要隨便給別人按摩。”影片外的觀眾了然。在黃媽媽眼中,兒子的手是用來彈鋼琴的。短短一個細節,卻體現出母親的關愛。離開房間時,媽媽走到燈前,抬手,卻轉身出去了。還是裕翔走過來,頓下,關燈。在細節中,母子心靈相織與兩人性格也在不經意間流露出來。
生活中的裕翔享受著屬于自己的每一秒鐘,即使接受采訪,手中仍不時打著拍子,仿佛周圍的嘈雜與他無關。裕翔的聲音輕輕慢慢,帶著臺灣腔特有的軟綿。他不回避出名帶來的成就感,也坦言這樣會妨礙練習的時間。在電影中盡管摸了女主角的臉,但裕翔卻不知道女主角有多漂亮,因為“你知道,用摸得怎么能判斷一個人長得好看不好看呢,扯啦”。因為裕翔,整部影片便有了一個溫暖的光環。
從記錄鏡頭到敘事鏡頭
《逆光飛翔》是一場心靈之旅。
《天黑》中的鏡頭使用的是帶有明顯記錄風格的拍攝手法,故事也簡單,兩顆彼此相依偎的心。在《天黑》中,導演僅僅呈現了狀態,而在《逆光飛翔》中,則交代了兩個人的前世今生。
在《逆光飛翔》中,黃裕翔離家北上念書,他琴彈得好,卻堅持不參加任何比賽,因為不想被同情,他只想跟大家過得一樣。
裕翔與媽媽濃濃的情感,卻有著自己深刻的傷痛,正因為眼盲,而不愿被人施舍;小潔懷揣著舞蹈的夢想,卻不斷被只知道要錢的母親和花心的男友打斷。
講故事的影片,要完成故事的結構,就要以各種方法推動進程。在裕翔和小潔分不清是友情還是愛情的故事主線中,兩個人的心靈逐漸被打開,并且所提出的問題得到了解決。
貌似愛情的友情
偶然機會,裕翔遇見在快餐店打工的小潔。
小潔是個沒有安全感的女孩。靠女兒工資過日子的母親,劈腿的男朋友都是她生活中無法擺脫的親人。即使是抗議,也不過低低地喊出“我想要跳舞。可是你又不讓” 的小埋怨。
因故被迫放棄舞蹈的小潔,有個一跳街舞就閃耀著光芒的男友。在他們的愛情中,小潔分不清自己是愛男友還是愛他在舞臺上閃亮的舞姿。
至少,那個男孩身上,有她對于夢想全部的寄托。
但作為獨立的個體,如何能將夢想寄托在別人身上?別人的夢想是他人的生活,自己的路仍然需要自己走。
心靈上的伴侶,是能讀懂對方心思的。裕翔說:“你如果不試又怎么知道自己能夠做到多少?”一句小小溫暖的話,卻使這個原本對夢想破滅的女孩重新澆灌了未來。
對裕翔來說,缺少觀賞這個世界色彩的權利,但生命也賦予了他更用心感受生活的能力。從寢室走到教室,從教室到琴房,一步步走過多少根柱子才可以,雙手觸及的全部都是他的路,但這不是掙扎,是不成為別人負擔的摸索,在獨自行走中無數次的跌倒是他對周圍人的慈悲心。
而那慈悲心中,有著他對與自己夢想深刻的愛。
在裕翔的激發下,小潔也開始正視自己的生活,并且開始追尋自己的夢想,聽從愛和夢想賦予的力量。
對創作者最大的褒獎,便是通過作品能夠改變別人。
盡管看過電影之后大部分人依舊繼續平凡的生活,但電影存在意義在于,至少它曾帶給你感動。《逆光飛翔》中,感動他人的,是一顆慈悲的心。
青春時那個和你一起放肆的人
“你有沒有想過,如果有一天,如果,你能夠看到的話,你最想做什么?”黑暗中,裕翔的聲音穿透在空曠的房間:“如果可以看到的話,我希望可以自己出去逛一逛,然后,不會撞到什么東西。也許找一間咖啡廳,坐個靠窗的位置。很一般啦,反正不會有什么特別。因為這樣,也不會有人一直看著我。哎,那你想做的事情做了沒?”
導演張榮吉不會讓《逆光飛翔》僅僅停留在貌似友情的愛中,這個母題已經是《天黑》的全部。而在長片電影中,友情令裕翔走出了懼怕他人同情的障礙。
在社會中,除了無端的歧視,對于殘障人士刻意為之的關愛也是另外一種歧視,如正常人一般的看待,可能是對一位殘疾人最大的尊重。
《逆光飛翔》中不避諱周圍人對于“麻煩”的不耐煩,這種設計中,卻更有生活的真切。裕翔的室友“百無禁忌”。不一定在無處安放的青春里非要有份刻骨銘心的愛情,但在青春飛揚的年紀里,一定會有個與自己志同道合、臭味相投的身影。
盡管用導演的話說是“需要一個有滑稽感的胖子”,但這個形象的設計卻是平和的態度下所產生的形象。室友并不因裕翔的特殊而對他特殊照顧,相反,他們一起討論SM音樂社,一起討論女生的胸大不大,這種同化感,在一種同正常朋友之間關于女孩的討論中,卻形成一種溫馨——室友聽裕翔彈鋼琴時,臉上的嚴肅感,令人產生莫名的感動。
人物性格在這種動態的起伏轉折中,躍出銀幕。
一場生命的旅行
旅行是電影永恒的母題之一,在這一主題中,往往是主人公最快相熟并達到情感升華的時刻。在旅行中,做回最真實的自己,故而旅行是青春片尤其是臺灣青春片常用元素之一。除去情感元素外,旅行中的風景也使電影增加了看點,如陳懷恩導演的《練習曲》中,明相只身騎上腳踏車以高雄為起點逆風向的環島旅行,一路將島內各地美不勝收的風景盡收眼底。
清新的文藝片中,雅致精細的畫面是其張顯影像風格的特色之一,在唯美的畫面中,情愫的鋪墊得以展開,令觀眾將思緒關注在影片的夢幻中,而非人間煙火。
無論是《天黑》還是《逆光飛翔》,旅行都是影片張顯青春的重要橋段。《逆光飛翔》中,裕翔和小潔是兩條平行的直線,在生長的過程中不曾有過交集,但卻一直可以對望彼此。
被稱作“臺灣導演明日之星”張榮吉在設計兩人的關系時,選擇“一個想曝光,一個不想曝光的對比”,但兩人的人生之旅,卻毫無差異。生命永遠需要自己面對,就像旅行,也要自己一步一步走出來。
《逆光飛翔》最后,黃媽媽淚流滿面地坐在臺下看著裕翔表演,她那句話再度響起:“不要怕,我在你的身后。”而此刻,導演用平行蒙太奇的手法,展示另一面——小潔在國際舞蹈競賽中,嘗試著自己的“飛翔”。
“不比賽,別人就看不到我嗎?” 裕翔曾這樣質問。而當他在舞臺上讓指尖飛躍在琴鍵上時,他已經得他的答案。比賽,不是為了讓別人看到自己,而是享受音樂帶給自己的愉悅,享受掌聲帶給自己的肯定,也只有在這一刻,他才是活生生的。
歸零,然后,重新啟航
小潔在比賽中,沒有入選。但她開始了新的生活。
《逆光飛翔》不僅帶領觀眾領略到歲月的純真,更有對夢想的執著,有平凡生活中的進取心。它并非熱血情懷,卻是在慢悠悠的文藝范兒中充滿正能量。主人公并非大風大浪,無論是比賽的勝利還是重新學習舞蹈,都是平凡的生活,但這種日常生活中的小故事流露出的“小勵志”情懷,卻最能打動人心——我可以,你也能。
天黑,應該總會有天亮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