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興市場暫別夢幻十年

自從2003年高盛公司的一份《與金磚一起夢想》的報告發布后，當時經濟總量僅相當于G6國家15%的金磚四國（BRIC）瞬間走紅。之后，展望五國（VISTA）等名詞陸續涌現，由此組成的新興市場成為過去十年炙手可熱的投資概念。

然而，新興市場的夢幻十年似乎有戛然而止于2013年之勢。

全球金融危機之后，新興市場的經濟增速普遍放緩。最近受發達國家量化寬松政策退出影響，這些國家更是出現了國際收支惡化、貨幣貶值、資本外逃等現象。自此，新興市場將進入一個較為漫長的結構調整期。

近十年來，受益于全球央行的低利率和量化寬松政策，新興市場吸引的私人資本從2000年的2000億美元左右，一路飆升到2012年的1.12萬億美元。短期金融資本繁榮了新興市場股票、債券和房地產市場，長期生產資本（主要是FDI）為新興經濟體的工業化和城鎮化提供了必要的資金、技術和管理經驗。

但隨著全球流動性從擴張轉向緊縮，新興市場的短期金融資本及長期生產資本流入都將趨勢性放緩，依賴外資的發展模式難以為繼。未來十年，新興市場必將面對資產價格下行、流動性緊縮和貨幣貶值，如今的動蕩僅是開頭。

同時，歷經銀行業危機、主權債務危機的洗禮，全球經濟進入了私人和公共部門同步去杠桿的漫長周期。盡管美、日近期經濟有較為強勁的反彈，但發達國家面臨漫長的經濟低迷局面未改。

在此大勢之下，美日等發達國家想出了能源獨立戰略、出口倍增計劃、TPP、TTIP、“安倍經濟學”等各類招數，其都指向一個目標：想方設法擴大對新興市場的出口，糾正與新興市場的巨額貿易失衡。這也使得新興市場的出口導向模式難以為繼。

分手的時候到了。新興市場中，有的可能會爆發短期金融危機，也有可能會陷入長期的經濟低谷，或許只有極少數國家將化危為機，越過“中等收入陷阱”，躋身成熟經濟體行列。新興市場國家若想回到往日輝煌的經濟增長，結構性改革加強供給管理是重中之重。

首先，推進金融體系改革和創新，改善資本要素供給。在國際資本流入將逐步放緩及國內金融風險也加速凸顯的背景下，新興市場國家一要加快完善金融市場，提高資金運轉和利用的效率，比如引入風險投資、改善對中小企業的融資服務；二要加快金融機構改革，提高金融企業的競爭力；三要穩步推進金融創新，拓寬企業和政府投資的融資渠道，比如財政貼息貸款、資產證券化等；四要加快利率市場化改革和匯率靈活性改革，糾正長期存在的要素價格扭曲。

其次，推進勞動力市場改革，改善勞動力要素供給。低廉的勞動力成本是過去十年新興市場最主要的后發優勢。但是，隨著勞動力成本攀升和人口老齡化，后發優勢正在演變成后發劣勢。更為危險的是，經濟快速增長的時候勞動力都涌入就業市場，一旦增長放緩，可能突然出現大規模的失業，尤其是青少年失業。西班牙就是前車之鑒。對新興市場來說，更應著力通過勞動力市場改革提高勞動參與率、降低勞動力成本。

最后，深化內外制度改革，提高全要素生產率。新興市場需要改革的基礎經濟制度主要包括以下幾方面：一是行政制度。通過放松行政管制，激活經濟自身的造血功能。二是財稅制度。通過合理的財稅制度設計，在維持財政可持續性的基礎上降低企業稅收負擔，擴大企業的盈利空間。三是科技創新體制。通過鼓勵支持科技創新，提高國家的核心競爭力。四是對外開放制度。通過提升自身以及整個新興市場的話語權，改變在國際經濟秩序中的被動局面，主動創造適宜的外部環境。比如金磚國家正在籌建的金磚銀行，就是改變發達國家主導的國際金融秩序的重要一步。

新興市場近十年的強勁增長逐漸遠去，全球化暫別黃金時代。未來若要夢想再現，需付出十倍的汗水和決心。

（作者何帆為中國社科院世界經濟與政治研究所副所長，朱振鑫為民生證券宏觀經濟研究中心研究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