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航母經濟學”

11月9日，在花掉47億美元研發經費和129億美元建造經費之后，美軍最新一艘航空母艦“杰拉爾德·福特”于弗吉尼亞州的亨廷頓英戈爾斯公司造船廠舉行命名儀式，正式下水投入使用，填補“企業”號2012年退役留下的缺口，成為11艘美軍航母中的“老幺”。

在航母下水現場，對《財經國家周刊》記者談起這令人咂舌的價簽時，無論是“福特”號艦長約翰·邁耶，還是負責“福特”號建造工程的公司副總裁羅爾夫·巴奇，都明顯有些不自在。在整個美軍面臨嚴峻預算壓力之下，航母吞掉的巨量資源十分打眼。

但和其他一些武器項目不同，“福特”號的造價并沒有在美國媒體與學界激起太多討論，甚至11個航母戰斗群是否過多都很少有人追問。

很明顯，航母帶來的經濟收益遠大于投入，已經成為美國社會的共識。正如參議院軍事委員會主席卡爾·萊文11月9日在“福特”號命名儀式上所說，航空母艦就是美國軍事力量的縮影，在全球各地投射著美國的影響力。

更省錢的航母

作為美軍新一代海上戰爭平臺“杰拉爾德·福特”級航母的首艦，“福特”號造價是上一代“尼米茲”級航母尾艦“喬治·H·W·布什”號的兩倍。但無論是邁耶還是巴奇，都喜歡強調：“福特”級可比“尼米茲”級省錢省心得多，從長遠看，花費將趨于平衡。

在人們心目中，航母作為現代海軍的代表，是極為先進的艦船。實際上，這一船種已有百年歷史，“尼米茲”級設計于1960年代，電氣化與自動化程度較低，船上許多裝置都靠蒸汽驅動，甚至艦載機升空所必需的彈射系統也是如此。

巴奇說，與“尼米茲”級航母相比，“福特”號是一艘“完全電子化”的航母，更符合當代技術水準與海軍需求。因為不再利用蒸汽彈射戰機和供暖，新航母削減了大量迷宮般的管線，增加了電線與控制光纜。根據船廠數據，其光纜足以從地面連到國際空間站3次，電線則足夠從地面連到國際空間站7.6次。

此外，工程師們還去掉了許多冗余系統，將航母維護費用減少30%左右。“福特”號的AN/SPY—3型雙頻雷達與新的推進系統，在動能輸出方面更為高效，輸電效能提高250%。

從設計上看，“福特”號可搭載75架艦載機，船員4660名，比“尼米茲”級航母減少大約700人。根據巴奇給出的數字，按照50年的設計壽命計算，“福特”號可節省大約40億?50億美元的維護費用和人力成本。

自此開始，“福特”級航母將取代逐漸陳舊、維護費用躥升的“尼米茲”級航母，成為美國維系海洋霸權的中堅力量。“福特”號則將取代去年退役的“企業”號航母，經過大約兩年半的磨合與訓練后，于2016年3月正式進入美軍現役編隊。此后，美軍將建造“約翰·F·肯尼迪”號和新的“企業”號航母。

海上行霸權

在“福特”號下水前兩天，一場名為“海上霸權的太陽是否西落東升”的研討會在華盛頓進行。

這場由智庫哈得孫研究所舉辦的會議上，海軍艦隊司令部前指揮官約翰·哈維說，海軍是美國維系對世界影響的重要力量之一。要想維系這種影響力，海軍必須有能力在任何自己選定的時間，到達任何自己選定的地點，并挫敗任何反介入的企圖。

“我們不會容忍對當前規則做任何改變。”哈維說。

比起政治家迂回的表述，哈維直白形象地說明了美國當前獨享的海上霸權。從第二次世界大戰結束后，美國就從未在海上棋逢對手，海軍的作用也演變為主要向陸地開展軍力與影響力投射。

這其中，既有古巴導彈危機中的炮艦外交，也有對阿富汗等地面戰爭的支援，還有利比亞沖突的純空中打擊，以及在海地、菲律賓等地開展的災難救援。可以說，全球任何地方一旦出現美國利益受到威脅的事情，海軍第一個出動。

美國海軍將軍卡萊爾·特羅斯特曾說：“當危機出現時，政策制定者的第一個問題往往是，那附近有什么海軍部隊，他們多快可以到達？”

霸權為美國帶來了巨大利益，不僅確保商路通暢和能源運輸不間斷，更讓美國的影響力抵達全球各地，幾乎完美地實現了美國軍事理論家馬漢在19世紀末20世紀初提出的海權理論，即海上主導權對國家乃至世界命運都起到決定性作用，奪取制海權即是控制世界。

根據馬漢的理論，海權與國家興衰休戚與共。所謂海權“即憑借海洋或者通過海洋能使一個民族成為偉大民族的一切東西”，極大拓展了海權的內涵和外延，將海上軍事力量和非軍事力量全部囊括，既有艦隊、基地、港口等，也有以海外貿易為核心的國家海洋經濟力量。

在現有技術水平下，造價昂貴的航母向來是貫徹該理論性價比較高的一環。這也是為什么在軍費吃緊的情況下，美軍仍然對航母“癡心不改”。

按照邁耶的說法，航母是眼下美軍用途最廣、最靈活，也是最不容易過時的設備。航母本身只是一個投射平臺，其攻擊力主要通過艦載機體現。在服役期內，海軍只要更新艦載機而非換航母。不久前退役的“企業”號航母在51年的服役期內，作用幾乎沒有改變。

“福特”號在設計上也突出了這種靈活性。它采用新的電磁驅動武器升降梯，替換了以前的纜繩電梯，并預留了裝備高能鐳射武器的擴展空間。新的電磁攔阻裝置能降低艦載機降落時的磨損，讓速度更低的飛機降落成為可能，再配合近期美國在無人機航母測試上取得的成功，可以預見，“福特”級將來會配備更為多樣化的艦載機編隊。

未來的挑戰

在經歷十年陸地戰爭后，美國海軍陸戰隊逐步添置了大量新型指揮裝備。隨著阿富汗與伊拉克戰事終結，陸戰隊指揮官們重新登上海軍艦船，拿著新裝備到處找USB插口，卻發現海軍艦船上僅有電源插口。

海軍驚訝地看著這些新裝備，不停詢問“這是些什么設備”，陸戰隊回答：“我們過去十年一直都在開發新的指揮系統，你們在干嘛？”海軍只好說：“呃，我們在救災……”

2013年10月底在弗吉尼亞州樸次茅斯舉行的海軍遠征作戰年會上，美國海軍作戰部長喬納森·格林納特講完這個小故事后說：“過去10年美軍集中力量打陸地戰爭，海軍的發展出現一些停滯，有點跟不上時代。”

不僅技術更新緩慢，海軍還面臨著預算壓力。按照當前的財政預算和軍費削減計劃，美國海軍規模將逐漸縮小，預計到2020年，將從眼下的286艘艦船降到255?260艘。

海軍規模縮小曾讓奧巴馬政府飽受攻擊。在2012年的大選辯論中，共和黨總統候選人羅姆尼提及此事，奧巴馬回應稱：我們不僅是船少了，我們的刺刀和戰馬還變少了呢。言下之意，當代戰爭根本就不是這么打。

奧巴馬的話有些道理，但聯想到格林納特的故事，就會發現美國海軍要確保其壓倒性優勢仍有不少挑戰，尤其是在美國安全重心轉向亞太、海軍重要性重新凸顯的當下。

當然，種種問題并不能成為輕視美國海軍海上霸主地位的理由。已經不在現役的哈維說起話來比現役官員更為直接坦率。談起美國海軍未來時，他說，美國海軍最重要的資源是全美各企業龐大的技術開發能力、擁有大量高水平訓練的官兵以及悠久軍事傳統的軍事院校。只要這些還在，美國就不用太過于擔心其海上霸主的地位會被別人取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