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三閭大學”教書

葉宇婷

血案引發的帖子

2003年10月，重師教育學院一女學生從辦公樓十二層一躍而下，當場死亡。在她的遺物中，最顯眼的是數張學費欠條。2004年9月，校園里又傳來學生死亡的噩耗，一名男生拿著尖刀，眾目睽睽之下連捅一名女生四刀，女生當場死亡。

一年內兩起血案，唐云覺得大學難辭其咎，熬夜寫了《作為大學教師，我感到羞恥（上）》，貼在了天涯論壇上，時間是2004年9月7日。

他把女生跳樓的原因歸結為“大學擴招大躍進下的生命擲虛”。文章還痛斥了大學不恰當的擴招對教育質量產生的嚴重傷害。

硬件軟件跟不上

2000年，大學擴招的風刮到了重師。學校后面沿河建有一排簡易房，本是學校的民工房，一個房間住十多個人，設施簡陋。如今，工人忙著修葺這些房屋，作為學生的臨時宿舍。開學后拿到課表的唐云極不適應，原本不上課的晚上和周末也排了課。因為學生增多，上課班級相應增多，而重師只有一幢八層的教學樓，教室明顯不夠用。第一節課到教室，唐云被嚇一跳，教室里有近兩百人，烏壓壓的一片。

1986年，從四川師范大學中文系畢業的唐云被分到重慶師范大學，那時還叫學院。老教授要帶年輕的老師，類似“傳幫帶”。那時的老師們備課可不敢懈怠，老教授的眼睛都是雪亮的，批評起來毫不留情面。老師和學生走得近，除了課堂上你來我往的爭論，課下，老師常邀請學生參加討論會，聊聊課堂，也聊聊人生與理想。

這樣的傳統延續多年，直到老教授們陸續退休，大學擴招后，大量學生涌入課堂。合班上課的課堂常常爆滿，老師和學生間的互動幾乎成了不可能的事。

長期陀螺一樣地工作，老師開始抱怨，加上教學不納入職稱評定，越來越多的老師開始“放水”，教課是為完成任務，教書成了老師的“良心活兒”。

找錢專業

擴招后，已有的專業無法再吸收大量的學生，重師為了吸引生源，以“專業對口與社會對接”為口號，新增了一批專業。唐云和同事們戲稱這些專業為“找錢專業”，學費貴，是學校掙錢的重要門路。

新開了專業，但沒有老師。由于編制、經費等因素限制，任務便落到了原有的老師身上。唐云所在的文學院原來只有漢語言文學（師范）專業，教職工近八十人。擴招后，逐漸增加了文秘、對外漢語、新聞學等“找錢專業”。漢語言文學的老師“半路出家”、臨時上馬，去教這些新增專業的必修課。

唐云在2009年開始給研究生上課，這一年，研究生開始擴招。研究生擴招前一年，教育部首次承認本科擴招“太急促”，導致教學質量下降。

只是擴招后的研究生的教育質量又該如何保證？唐云的恥辱感，還將延續下去。

【原載2013年第11期《中國周刊》本刊有刪節】

插圖 / 如今名師 / 傅汝萍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