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國作家羅曼·羅蘭把野花比作草原上的火焰,是非常形象的。花兒是大地的精靈,季節更迭的信使,深受著作等身、技藝卓絕的大師喜愛,他們閑時寄情花木之中,辛勤栽培,付出心血,是名副其實的園丁,家中一年四季花團錦簇。
北京的四合院很適宜種花栽樹。葉圣陶晚年在東四八條的住所栽種了月季、文殊蘭、玉簪花等多種花木,根據季節精心拾掇。葉老是個有心人,仔細觀察,記下鮮花生長的心得日記。當然,庭院中最矚目的當數兩株碩大的海棠,“文革”后期,逢春日海棠花開,不懼被抓“封資修”的辮子,請俞平伯、王伯祥、章元善、顧頡剛等好友賞花飲酒,相互寬慰,年復一年,“五老賞花會”傳為美談。
冰心在少女時期受古典名著《紅樓夢》人物的影響,對“又紅又香,無人不愛,只是有刺扎手”的玫瑰花十分喜愛。留美歸來,新婚不久,她在燕南園住處廊前種花,其中的白玫瑰養得好,開得大且長,從綠春一直開到金秋,采擷插入花瓶,美化居室,還送與朋友和住院治病的學生,細膩之中現愛心。
梅蘭芳種花與舞臺表演藝術結合起來。他種過海棠、牡丹、芍藥、菊花、梅花,但最鐘愛的是有“勤娘子”之稱的牽牛花,緣于他起早喊嗓練功,鍛煉身體,與牽牛花的開花時間相同。花秧的攀附,花色的紛呈,對表演身段“疊折”和行頭色彩搭配都有啟發,從此一發不可收。他請教專家,讀參考書,與同行切磋,用兩年業余時間,在前門外北蘆草園住處培育出三四十種牽牛花,被友人贊譽“牽牛主人”。
老舍養花很實在,并不過于追求奇花異草,對花朵的大小也不挑剔,花開得紅火旺盛,他就高興。他懂花,對多種花的習性、花期和花葉生長都了如指掌。在他的丹柿小院,曇花、臘梅、令箭荷花等土栽水生花卉密布,花開時節艷麗飄香。他最喜歡的是菊花,家庭菊展很有名氣,應時開放的百多盆菊花抱合如球,色形多樣,家中高朋滿座,昆曲、京戲隨興而唱。菊花還成了夫人胡絜青的繪畫寫生之物,經多年積累,她出版了《胡絜青百菊圖》。
魯迅自小興趣廣泛,種花是其一,為此還專門買了一本種花的書籍《花鏡》研習。在紹興,他種過月季、石竹、文竹、郁李、映山紅等花卉,還認真地在各種花旁插上寫了花名的竹簽,便于他人辨認。這種愛好隨他成年來到北京,雖然把“喝咖啡的時間都用在了寫作上”,但他雅興不改,在八道灣的居室前種了兩株丁香,伏案窗前,寫倦停筆,看花養神,樂在其中。
蘇步青早年顛沛流離,在貴州湄潭縣,為家庭生計曾開荒種菜。解放后到復旦大學任職,暇時轉至種花,把積累的育肥經驗也派上用場。看似無用的魚內臟、蝦殼都成了寶貝,留作花肥,經處理后埋入花的根部,這種肥肥力足,花開得大,開得旺。蘇老對此很享受,詩曰:“綠滋蘿屋最嬌嬈,七月庭園似火燒。夾竹桃遮紅月季,雞冠花映美人蕉……”
張大千僑居巴西圣保羅,不惜傾其賣畫所得,購地修建了園林式的住宅八德園,遍植海棠、白蘭花、天竺紅蕉及松、竹、梅,他說:“這就是我的畫稿。”最主要的,是園中“必故國所有者植之”,足見他那顆赤誠的“中國心”,后遷居美國亦然。
大師們愛花種花,既可怡心養性,又可鍛煉體魄。由花看人,尊崇美好事物,藝術求精創新,是他們畢生的追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