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族村寨旅游作為一種可持續生計戰略探析

摘 要：本文以云南曼聽村和貴州西江村為例，闡釋了旅游被引入社區是傳統生計的補充而非取代，并指出旅游在民族社區的可持續生計戰略中具有重要作用。

關鍵詞：民族村寨旅游；可持續生計；生計多樣化

民族村寨旅游是鄉村旅游的一種，是中國農民自行創造的新業態，是國家進行農村產業結構調整與統籌城鄉發展的重要舉措，尤其在偏遠的民族村寨，其經濟貢獻遠超農業，已成為農民應對農業經濟疲軟的一種有效方法。然而，當農業社區不支持農業反轉向旅游，形成新的單一產業，很可能會導致社區可持續發展的夭折[1]。因此，在一定程度上，民族地區發展旅游的根本目的在于以旅游來推動村寨經濟活動的多元化，以建構民族村寨的可持續生計。可持續生計是相對于可持續發展及其衍生的可持續旅游的界定泛化模糊、操作性不強[2]而提出的一種鄉村發展模型，且在實踐中是有形的、易于觀察描述的。

一、可持續生計與旅游

關于可持續生計，Chambers和Conway[3]將其定義為：

生計是由能力、資產（包括有形的儲備和資源與無形的需求和方法等）和謀生之道構成。生計是可持續的，基于：它能應對壓力與沖擊并恢復，能維持或提升能力并增加資產，能為下一代提供可持續的謀生機會，在地方和全球標準中，從短期和長期來看，有助于其他生計的收益，但以不破壞自然資源為基礎。

在這一定義中，可持續生計包含了五個因子：前三個關注生計，即工作和職業、扶貧、福祉和能力，后兩個即生活適應性、脆弱性和恢復性與自然資源可持續性。它既展現出對人的關注：擁有的資源、知識和技術，不僅要滿足自身需求，而且要為下一代提供生計機會，又涉及了短期應對機制和長期適應機制，以提升個體與社區應對環境變化的能力。

可持續生計方法，作為一種思考發展目標、范圍和重點的方法，很長時間，以能源技術發展為重點來推進鄉村反貧，并被英國國際發展部所倡導。同樣，此方法也適合于采用旅游扶貧的民族鄉村發展研究。

為解釋可持續生計方法，以及強調旅游在眾多生計戰略中的重要作用，Scoones的可持續生計框架（圖1）被運用于研究兩個偏遠的鄉村社區，即云南曼聽村和貴州西江村，如何保護他們的生計。曼聽村位于西雙版納州勐罕鎮，西江村位于黔東南州西江鎮，其旅游及其他生計都在社區中平穩發展，顯示了旅游與基于社區資源的活動的相適應，反映了個人、家庭、社區的生計以及旅游舉措的正負面效應。在本地人看來，旅游被引入社區后提升了地方生計。這些是旅游帶來的鄉村變遷，也是本研究的關注點。

二、民族村寨旅游作為一種生計資源

曼聽村與西江村的社會經濟的顯著變遷始于1980年代改革開放，而民族地區的開放、交通的改善、市場的引入使其經濟活動從傳統農業走向了現代旅游業。

1、現代生計

在80年代民族旅游的刺激下，曼聽村和西江村以其原生態的自然風光與民族文化被納入而成為旅游景點，其活動涉及了自然風景瀏覽、田園風光欣賞、民族風情展示，特別是地方飲食和歌舞表演等。這種以村寨生活構成的獨特景觀，吸引了大批游客，創造了一個新的市場。并且，依托于此的旅游公司（西雙版納傣族園有限公司）與政府管理部門（西江風景區管理局）創造了許多收入來源，使村民從旅游中獲得收益。這樣，幾乎大多數家庭都直接或間接地與旅游保持著一種鏈接。村民重新架構其生計組合，旅游被整合進他們的現有生計之中并逐漸適應。作為村寨經濟活動的補充，旅游的重要性愈發凸顯。

2010年曼聽村和西江村接待游客人次達45萬、68.9萬。這數字對偏遠村寨來說是相當龐大的，意味著景區需更多的人員進行管理和維護。企業/政府把村寨建成封閉景觀之后，給村民提供了成為工人的機會。曼聽村和西江村分別被招為員工的村民有174人、171人，占總員工數462人的37.7%、387人的44.2%。同時，為給游客提供食宿，家庭商業如農家樂、手工藝品店等紛紛出現，調查顯示，曼聽村與西江村的參與者分別為677人、1245人，占其總勞動力1001人的67.6%、3728人的33.4%。村民從傳統生計轉向混合生計，旅游融入很普遍。

2、旅游與其它經濟活動之間的關系

旅游與村寨中的其它經濟活動之間保持著緊密聯系。

稻田耕種與水果生產。西江村仍堅守著傳統稻田耕種，盡管旅游發展使部分稻田被改造成旅游場域；在曼聽村，傳統農業耕種基本結束，部分已變成水果生產地。這好處是多方面的：傳統稻田耕種的低效益導致撂荒的土地得以重新使用；成片的稻田和果林成為景區的一道風光；稻谷和水果出售獲得較好的收益。過去、現在與未來，這都是村寨旅游的一種獨特景致，是其魅力之源。

田魚養殖。稻田養魚是西江每個家庭的傳統行為。據說，這是在有限環境下西江人的獨造，魚給稻田增肥，稻田賦予魚飼料，而且，這為招待客人提供了鮮美佳肴。鄉間小徑的散步、稻花或稻谷的香氣、田魚垂釣，為游客提供了休閑之趣。田魚成為苗家樂傳統飲食的必備，這帶給農民一筆可觀收入。

橡膠種植。曼聽村在20世紀60年代隨國營農場的推廣而種植橡膠，70年代中斷，80年代恢復，21世紀初達到高潮（以破壞熱帶雨林來擴大規模）。這是曼聽村村民家庭收入的一個重要來源。橡膠林觀賞被看成是一種生態旅游。橡膠籽項鏈成為盛行的旅游紀念品。

3、旅游利益的分配

旅游開發之前，社區管理和共享資源。之后，開發者操縱著景區管理和利益分配，甚至村寨共享資源，而其義務是為村民提供生計選擇機會。總體上，曼聽村和西江村占總人口數1685人的51.7%、4864人的25.04%的村民從旅游參與中獲得了工資和掙錢機會。旅游收入來自于景區的就業、個體商業的雇傭、地方特產與手工藝品的出售、服裝租售等，以及旅游小企業如農家樂等。

無論是開發者對村民的聘雇，還是村民主動參與旅游活動，這些帶來了很多益處：

第一，創造了多樣化的就業和掙錢機會。作為企業/政府的正式員工，按規定時間上班，遵守規章制度，獎懲以工資體現。他們有著相對穩定的收入，但農副業勞動變得很難，常雇請他人，如曼聽村的巖化請人割膠，大約支付收入的40%左右。

農家樂經營，曼聽村能接待游客5674人用餐，2012人住宿，西江村有2000多個床位，同時接待4000多人用餐。很多的要找親戚朋友或雇人固定幫忙，尤其節慶假日，還要找臨時工（包吃，每天50元）。

景區建設和發展產生的臨時掙錢機會。2008年西江舉辦貴州省第三屆旅游產業發展大會，雷山縣投入了2.7億在西江展開基礎設施建設，并聘請村民為消防員30名、衛生員60名，組建了50多人的表演隊[4]。傣族園也展開了類似“二期工程”[1]。

手工藝品銷售是收入的重要來源。曼聽村和西江村出售的工藝品，與其它景區相比，具有相似性，多是現代機器制造。本地手工藝者制作的刺繡、銀飾等，或自己開設作坊銷售，或者把產品賣給商鋪，或找商鋪代銷等，從中獲得收入。

部分農民把土地使用權出租或賣斷于開發者，給家庭帶來一定經濟收入。有的家庭房屋臨旅游商道而出租給商業經營者，獲得可觀房租。

第二，維持了原材料的供應與刺激農副產品的生產。曼聽村和西江村有著很多的農家樂、餐飲店與燒烤攤、小吃攤等。它們是旅游者體驗的重要內容。農家樂等提供地方菜肴；小吃攤等出售地方小吃以及農副產品制的飲料。這些讓村民生產的蔬菜瓜果得以在村寨銷售，有的供應充足，很多是供不應求的。使用本地生產的農副作物給村民提供了更多現金收入的機會，刺激了作物生產，維持了原材料供應。

第三，帶動了就業“回流”和“備用”。企業/政府把村寨被開發為景區，創造了大量就業機會。作為土地和資源占用的補償，其首選員工對象為本地村民。對以外出務工為主要收入渠道的村寨，這是個絕好的機會。另一角度看，村民如果不能找到更好的工作，或暫時失業，或有小孩需在家就近工作，景區提供的就業是不錯的選擇。

第四，創造了市場。旅游使村寨變成商業區域，農民通過農家樂、工藝品店等把自己或其他村民生產的土特產或手工藝品直接向游客出售。景區的商業與旅游通道、旅游活動中心融為一體。

第五，提供了不同的生計選擇。偏遠村寨的農業早已無法支撐現代家庭的日常生活消費。旅游讓部分農民從事商業，部分從事農副業，如曼聽村擴大水果和橡膠種植，西江村擴大生豬養殖、田魚養殖與蔬菜種植等。如此，家庭收入成倍增長。不少農家樂經營者說，他們喜歡現在的工作，因為非常感興趣與游客一起分享他們的烹調和文化。在旅游助推下，村民可根據自己的興趣和家庭的情況選擇不同的生計方法。

第六，為下一代創造了生計機會。村寨新生代大多將經歷現代教育而可能對農耕變得陌生。非農就業機會在鄉村通常有限。所以，一些經營農家樂的村民說，他們借錢蓋房從事這一經營的重要原因就是：當把這些傳遞給下一代的時候，能給他們提供生計選擇和掙錢機會，或者如能掙到錢，當下一代想在鄉村或城市發展時，能給他們一定創業資金。

旅游給帶來了不少益處，但也是危險的：受季節氣候影響嚴重，2008年南方冰雪天氣、2010年西南旱災，不同程度地影響著旅游流；農家樂經營者從銀行或親朋籌措資金用于房屋改造，一旦游客減少，或經營不善，或木制建筑遭自然和人為災難，都會造成難估計的影響。因此，完全依賴于旅游生計是有風險的。

三、民族村寨旅游作為一種生計戰略

村寨變成景觀，社區成為景區，這就使偏遠村寨村民的生計選擇變得極為重要。

1、旅游作為一種生計戰略

在鄉村社區，旅游與其它經濟部門尤其是農業，保持著緊密聯系。以旅游帶動的多樣化生計有助于維持農業及其它經濟活動，而以此為基礎的旅游產品則有助于保護自然資源和地方文化。這些是村民所擁有的“財產”，盡管他們經濟資本相對缺乏。旅游活動是需要本地村民廣泛參與的，同時也是需要他們去適應的生計方式。這是一種新的、補充的生計選擇。

旅游活動與其它經濟活動，既是互補的，又是競爭的。它們之間的沖突，目前，是不明顯的，但卻永恒存在：當旅游發展讓村民對其處于淡漠階段之時，土地、水等資源的分配和利用將會使矛盾叢生。

雖然不是每一個家庭都參與到旅游之中，但大多數總是以這種或那種方式、直接或間接地參與其中，結果提高了社區的整體福祉。然而，它的季節性和對災害的敏感性，使得它是一種脆弱的經濟。所以，它不能完全承擔起充當經濟和文化的救星，至少在目前如此。它以地方文化和地方資源為基礎，在推動地方經濟的發展和地方文化的復興方面，是具有比較優勢的。所以，旅游應被視為是一種可持續生計方法。

2、旅游作為一種生計戰略的方法應用

旅游，作為近來鄉村社區發展中一種生機蓬勃的經濟活動，與傳統經濟生活有著廣泛聯系，然而，它是有風險的，不能取代社區維持生存的其它經濟形式，特別是在偏僻的邊緣社區。在這些地方，個人或家庭，應保持著一種生計戰略的聯結，既要保證生存之需要，又需要市場化導向擴大收入來源，而不是簡單的具體工作。如此，旅游應是現有生活來源的補充而非取代，從而搭建起一種多樣化的生計戰略。故可持續生計的倡導，在一定時間內不應過于強調旅游的重要性，相反，則應解釋旅游該怎樣去適應現有的生計，助推可持續生計戰略的實現。旅游不能被視為是解決鄉村社區所有問題的一劑萬能的“靈丹妙藥”，不應是許多社區的唯一可依賴的來源，而應是其它生計方式的一種補充，從而分散風險。

3、旅游作為一種生計戰略的中斷可能

民族村寨旅游多是一種社區旅游，而它的可持續性依賴于當地社區及其所持有的文化，換言之，人、資源與旅游之間的積極關系以及各利益相關者的合作關系。社區（人）、資源與旅游之間——地方參與——的積極關系，表現為社區從旅游中獲得了各種效益，包括就業機會、收入增加以及補償等，進而保護資源使之可持續。然而，旅游地的利益相關者——通常指開發者和地方居民——之間的關系和諧，直接會影響到“積極關系”的轉變。

社區及其居民是地方文化資源的主體，而政府或企業是開發投資的主體，掌控著旅游收入的主要部分。盡管后者采取一定措施把部分收入回報于村民，然如果村民認為其掌握的資源與所得不相符，勢必引發沖突，導致旅游參與的積極性降低，即本地村民旅游參與減少，對文化保護不重視。這是“積極關系”的倒退。作為管理者所采取的方法應該讓是村民有如此感覺：旅游是為整個社區利益進行的，是平等合作進行的，一旦他們顯露出一種“恩賜”于村民的感覺，就必然導致“合作關系”的裂變。這兩種情況的轉換昭示著旅游利益分配良性機制的失效、社區參與與合作驅動的失敗，這是旅游作為可持續生計戰略的中斷。這也表達了旅游業是一種危險的產業，社區發展不能僅依靠單一生計模式如旅游，應當是多種經濟活動的相互補充，以豐富社區經濟。

小結：

旅游，作為民族鄉村地區的一種發展選擇，是對現存生計體系的補充與適應而不是取代。孤立的旅游不可避免地導致一種可以想象的圖景。在曼聽村和西江村，很多人為支撐自己和家庭隨其變化而參與到不同旅游活動之中，展現出多元化的生計方式。對于偏遠的民族鄉村地區，以村寨旅游融入而構建多樣化的生計活動，將有益于其永續發展。

注釋：

[1]傣族園二期工程于2004年12月1日始，2006年12月31日完工，建成景區車行道、步行道；村寨供水、消防管道，村寨排污管道等，這讓景區游覽環境改善。濱江路和環湖路的興建，擴大了景區外延參觀范圍。

參考文獻：

[1]查爾斯·格德納、布倫特·里奇著，李天元、徐虹、黃晶譯.旅游學：原理、實踐與哲學[M].北京：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08：39

[2]Miltin， D..Sustainable development： a guide to the literature[J].Environment and Urbanisation，1992，4（1）：111-124.

[3]Scoones， I..Sustainable rural livelihoods： A framework for analysis[M].Brighton，U.K.： Institute of Development Studies， University of Sussex. 1998：4-5

[4]婁辰.西江千戶苗寨：創造鄉村旅游快速發展的奇跡[EB/OL]. http：//www.xinhuanet.com/

作者簡介：劉蘭婷（1981-），女，漢族，甘肅蘭州人，教師，現就職于蘭州城市學院文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