價值澄清理論在可持續發展教育中的應用研究
——以瑞典為例

呂潤美 張 琦 段玉山

（華東師范大學資源與環境科學學院, 上海 200241）

價值澄清理論在可持續發展教育中的應用研究
——以瑞典為例

呂潤美 張 琦 段玉山

（華東師范大學資源與環境科學學院, 上海 200241）

可持續發展是被目前人類社會所普遍推崇的一種社會發展模式，之所以成為全世界所有國家的共識，是人類開始意識到達到人與自然的可持續發展狀態是人類這個物種未來能夠存在的底線，滿足該底線的要求，人類才能進而得到更長久的發展。因此，教育必須向全體公民傳達，可持續發展是我們人類社會現在和未來所要追求的一種關乎人類生存與發展的重要的價值觀，我們的教育應當是有利于人類社會和地球本身可持續發展的教育。可持續發展教育，其核心是一種價值觀教育，即一種以行動為取向的教育，其目的最終在于通過教育促進使受教育者形成有利于實現可持續發展的行動和行為方式。

但是，目前的教育中還比較缺乏有效的手段實現價值觀的教育。以知識傳授為主的教育方式，比較忽視價值觀的教育。同時，直接傳授給學生價值觀，出現的效果是這些學生知道，但做不到，因為這些價值觀沒有成為學生自己的價值觀，不能外化為學生的行為方式。

筆者應瑞典國際合作開發署的邀請，有幸作為國家教育部學習考察團的成員之一，赴瑞典參加了由瑞典、南非和中國共同舉辦的為期三周的環境教育和可持續發展教育高級國際培訓項目。期間，聆聽了瑞典和南非環境教育專家們的講座，實地考察了斯德哥爾摩、烏普薩拉、馬爾默、隆德四地中小學可持續發展教育開展情況，瑞典可持續發展教育中價值澄清理論的應用給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價值澄清是其可持續發展教育中實現價值觀教育的重要方法之一。現對價值澄清理論在可持續發展教育中的應用介紹分析如下，希望能對我們的可持續發展教育帶來一些啟發。

一、價值澄清理論的內涵

價值澄清學派的主要代表人物是路易斯?拉思斯、梅里爾?哈明和悉尼?西蒙，他們于1966年合著出版了《價值觀與教學》一書。該書系統地闡述了價值澄清的理論與方法， 被視作價值澄清學說的奠基性著作，標志著價值澄清作為一個獨立的理論流派正式誕生，拉思斯等人也被視作價值澄清學說的創始人[1]。價值澄清學派并不只是關注道德教育問題，而是涉及到廣泛存在于人類生活各方面的價值和價值教育問題。

1.價值澄清理論的核心思想

價值澄清理論的核心思想是指在價值觀形成過程中，通過分析和評價的手段，幫助人們減少價值混亂，促進價值觀的形成[2]。

拉思斯指出：“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價值觀，并且，每個人都按照他自己的價值觀行事”，同時，“從來沒有人教會我們怎樣把某個價值體系變成我們內心的信念”[3]。但是，作為“理智的人類”，人應該而且有能力學會運用評價過程和價值澄清方法去形成最適合個人的價值觀和生活方式。

2.價值澄清理論的特征

價值澄清理論在運用過程中，強調四個關鍵要素[4]：

其一，以生活為中心。使學生注意到生活中那些自認為有價值的事物，如情感、態度、目的等，并注意到致使價值混亂和生活復雜化的一般問題。

其二，對現實的認可。即原原本本地接受學生的一切，以使學生坦誠地表達自己的思想，但不等于教師贊成。

其三，鼓勵進一步思考。在接受的同時，鼓勵學生認真思考，更好地選擇和注重日常的行為。

其四，個人能力。通過價值澄清，使學生不僅能正視價值問題，而且能更好地選擇和行動，有助于價值澄清技能的發展和能力的提高。

二、可持續發展教育中所倡導的價值觀教育的主要原則

可持續發展教育所提倡的價值觀教育，是一個促進受教育者確立對自然環境友善的價值觀和倡導社會以公平為原則得到發展的價值觀的教學過程。其主要原則有[6]：

（1）價值觀教育引入的目的價值和手段價值必須同受教育者個人關于世界、自身和他人的信念相互作用，才能塑造他們的環境和發展的態度與行為。

（2）價值判斷以事實和價值標準為依據。可持續發展教育中，理性推理是價值分析的基礎，但教師可采用情感的和美學的手段輔助之。

（3）價值觀教育應當考慮到學生的環境道德發展水平，學生彼此之間在認知事實和價值、理解他人以及思考普遍關注的環境和發展問題上，都有差異。他們遵循環境倫理和道德準則的程度也有所不同。價值觀教育應引導學生反思自己的環境與發展動機、認識、思想、價值等級和最終所關心的事情。

（4）價值觀教育需要一種民主的課堂氣氛，這樣彼此才會開誠布公，受教育者才會接受所教的環境和發展的價值觀。

因此，價值澄清是可持續發展教育中實現價值觀教育的重要方法之一。因為價值澄清理論主張價值觀是個人生活經驗的積累，價值觀教育主要通過非灌輸、價值中立的方法，教給學生澄清個人價值觀的技巧，培養自我評價、自我指導能力。

三、價值澄清理論在瑞典可持續發展教育中的應用

拉斯等人在《價值與教學》一書中提出的方法多達近20種，但其中最主要的方法還是以下三種[7]：澄清應答法、價值表填寫法、價值觀延續討論法。這些方法在瑞典可持續發展教育中應用舉隅分析如下。

1.澄清應答法

澄清應答法，是在課堂教學中進行的最主要的一種價值澄清方法。這種方法，主要是運用一些設計巧妙的應答技術，激發學生對自己的價值觀進行思考。

澄清應答法的要領是：第一、運用這種方法要避免讓學生做出簡單的“對”或“錯” 的道德判斷，而是要激發學生思考在日常生活中有哪些較為混亂的觀點，并有針對性地引導他們進行價值思考。第二，要注意交談討論的時間不宜過長，只要能啟發學生對有關價值問題給予關注并思考就可以了，對問題的深層透視讓學生過后獨立地去進行，以訓練學生的道德評價能力。第三，展開的步驟無固定模式，澄清應答是在交談中自然形成的，因人、因討論話題的不同而靈活應對，不要機械刻板。

案例：“內外圈大反轉”

參與的同學分兩圈站立，外圈順時針方向走，里圈逆時針方向走。要求：如果老師問的問題，你的答案是，就站到另一圈里，并按照另一圈的旋轉方向走（例如，外圈同學順時針走，當老師提問時，答案是，就立刻轉到里圈按逆時針走）。如果你的答案是否，原圈走。

老師可以設計問題如下：

“我喜歡可樂；

我一年旅游一次；

我一個月至少逛商場一次；

我喜歡寵物；

我每年換一部手機；

我每天買礦泉水；

我每周吃一次麥當勞或者肯德基；

……”

這個方法可以用來討論消費與環境保護的關系。我們平時每個人都存在一定的消費行為，這些行為和環保有著密切的關系，但是我們很少會去思考，我的消費行為和環保都有什么關系。這個案例通過小活動使學生的消費觀念得以呈現，使學生發現自己在日常生活中有哪些消費行為和消費觀念，好比站在河對岸看自己，然后再有針對性地引導學生進行反思。這個案例通過一個小小的活動，避免刻板地站著討論或者對答。同時，這個方法避免讓學生做出簡單的“對”或“錯” 的道德判斷， 而是通過活動，澄清了學生自己的消費行為和觀念，輕觸學生的心靈，引發學生對消費行為與環保的深思。

2.價值表填寫法

價值表填寫法，是用于那些不太適合口頭交換的場景或問題的一種方法。比如，性、政治信仰等問題，如果運用澄清問答法，一則不好啟齒，二則難以通過口頭交談得到真實的發自內心的回答，而運用價值表填寫法則可以克服這些問題，得到較為真實的信息反饋。這種方法要求教師設計和編制出一些價值表；在學生具體填寫價值表前，教師要首先講述或羅列一些社會問題，以引起學生思考；學生根據自己的看法，按價值澄清的幾個過程去填寫。總的來說，價值表填寫法主要強調的是以書寫的形式促使學生進行獨立思考，價值表中若有要求討論的話題，那也是在小范圍中進行，因為在大范圍中或是不便討論，或是易受別人的暗示或干擾。

案例：“五千年的太空旅游船”

假如地球不能居住了，有一艘可以旅行5千年的太空船。船的直徑是5Km，重力與地球相同，可以使用太陽能，但是只能使用目前有的技術。請你設計安排這艘船上都帶什么？

（例如：水；空氣；樹和谷物；蔬菜種子；智障兒童……）

安排運載的有理由不允許運載的有理由

這個案例有一點像設計巧妙的調查問卷，看似一個小小的活動，卻隱藏著對學生價值觀的深入澄清，可以呈現學生對地球環境的認識，以及其價值倫理觀念。例如，有的學生就選擇不讓智障兒童登陸旅行船，反映出學生對殘疾兒童的價值倫理觀，他認為殘疾兒童就是沒用的，甚至是拖累別人的，是不應該有的。這種觀念在平時可能反映不出來，此活動就深入地澄清了學生的價值倫理觀。我們每個人都有一定的價值觀，但是我們很少意識到這一點，有時也不好意思表達，價值表填寫法正好可以克服這些問題，深入地澄清學生的價值觀念，在價值觀澄清之后，學生才能進一步反思自己的價值觀是否合理，是否應該調整。

3.價值觀延續討論法

對于一些帶普遍意義的問題，為了在更大范圍內讓學生積極參與討論，各抒己見，就需要運用價值觀延續討論法。

(1)應用范圍

這種方法不適合只有一個答案的問題，而是適合那種可以探討的、答案不唯一的問題。

在現實生活中，有許多問題并不是非此即彼的屬于兩個相互對立的價值選擇。在兩個極端性的觀點之間，存在著一個相當大的范圍的延續體，價值觀延續體對于許多問題都可以擴展到可供選擇的范圍，而不僅僅是限于兩個極端的看法。比如，面對一些較為復雜的環境問題，我們就很難用“完全贊成”或“完全反對”的極端價值觀做出回答。例如，“技術的發展可以解決所有環境問題么”，“我們在學校里做的離保護環境有多遠”。

(2)操作步驟

價值觀延續討論法通常由“挑選討論話題、讓學生充分思考、充分展開討論、進而得到體會”四個步驟組成。

應用案例：

1.設計討論主題

討論主題：誰應該為環境問題承擔主要責任？

1-生產者（農民） 2-商人 3-消費者 4-政府（行政制定者）

2.呈現問題，讓學生充分思考

請選擇出你認為的主要責任承擔者，并將代表數字寫在本子上。

3.充分展開討論

① 討論的第一個階段：

請選擇同一個數字的同學成為一組，每組分別站在教室不同的地方。

② 討論的第二個階段：

每組內的成員互相交流觀點。總結組內觀點并寫在大開白紙上。

③ 討論的第三個階段：

請每組展示論點白紙，并請組內成員中生日最靠近秋分日（出生地最靠近北極圈、小手指最短、個子最高等）的同學分享本組觀點。

④ 討論的第四個階段：

各組之間互相辯論，可以說服別組成員加入自己組。

⑤ 討論的第五個階段：

辯論之后，請大家選擇同一數字的成員站在各組所在位置。并請換了組的同學分享自己的觀點。

4. 論討而得到的體會

老師做出回應和點評。

(3)操作要點

價值觀延續討論法在應用時需要注意的地方：

第一，讓每位同學選擇責任主要承擔者，并將代表數字寫在自己的本子上。在這里，沒有讓學生舉手表示或者直接說出自己的選擇，是為了讓每位同學充分思考，并做出自己的判斷，避免有同學沒有進行認真思考或者受到暗示，隨從別人。

第二，讓選擇相同數字的同學站在一起，并在組內分享，可以讓組員之間彼此表述、彼此建立，增強自信。

第三，每一組選一位同學分享，可以讓學生學會傾聽。這里，老師設計的抽選方法，比如“生日靠近秋分日”，表面看起來學生似乎是偶然被選中的，避免老師點名讓學生感覺很被動，或者是認為故意喊他分享。其實，抽選的方法老師可以提前想好，特別設計可以選出某個不太愛講話的同學，讓他來分享，避免總是某幾個愛說話的同學講。

價值觀延續討論法與我們國內常用的小組討論式教學法相比，其特點是采用了一點控制的手段，比如把選項先寫在本子上、每組“隨機”選擇一位同學分享小組討論結果等，使得參與思考的同學更多，而且分享的同學也不是總那么幾位，同時不用被動地被老師點名。既增加了小組討論的可控性，又符合學生心理規律，能夠幫助少數心理比較弱勢、不喜歡被點名當眾分享的同學參與到討論分享中來。這種教學方法突出了學生在教育過程中的主體地位，有助于學生思維能力的提高，因為學生在進行自由選擇時，他們必須對自己的選擇進行慎重的思考，對自己所選擇的價值進行充分的理解，對做出選擇所帶來的后果進行反思，從而做出明智的選擇，在這個自由選擇的過程中，學生時刻在進行著思考，有利于學生批判性思維的發展。

價值觀延續討論法很適合應用于可持續發展教育教學中，因為可持續發展教育中有很多問題是開放的、沒有唯一答案的。 學生在此活動中，首先澄清自己的價值觀，然后組間彼此建立，幫助學生有更強的自信心，不隨波逐流。組間彼此分享，進行辯論時，學生可以進一步思考自己的價值觀是否合適，是否需要調整，做出重新的選擇。在這個過程中，學生學會了表達自己的價值觀、思考自己的價值觀、建構自己的價值觀。

可持續發展教育中，我們不是要告訴學生“你該做什么而不該做什么”，我們也不是放任學生不管。這兩種極端的方式都不應該出現在校園可持續發展教育當中。價值澄清是讓學生自己澄清自己的偏好選擇，讓自己清楚自己的內心是什么。否則，灌輸式的可持續發展教育讓學生學到很多自己“知道”的價值觀，但是卻沒有環保行動的能力。很多學生在走出校門后，不知道自己要什么，不知道要過怎樣的生活。這在很大程度上是在于我們學校的教育就像是“拐杖”的作用，當學生丟掉拐杖就不知道該怎么走路了。我們應該把價值觀內化在學生心中，而不是表面化在學生的口頭上。學生珍視自己的選擇，并對自己的選擇負責，這才是可持續發展教育所應該做的。所以，價值澄清理論很適合運用在可持續發展教育中。

[1] 陳平.價值澄清學說及其興衰原因探析[J].中國礦業大學學報,2009,(1):105-109.

[2] 趙文芳.價值澄清理論及其啟示[J].北京青年政治學院學報,2010,(1):35-38.

[3] Louis E?Raths et al.Values and Teaching, Columbus,OHio.Merrill,1978:83.

[4] Louis E?Raths et al.Values and Teaching, Columbus,OHio.Merrill,1978:26.

[5] 路易斯?拉斯思等.價值與教學[M].魏賢超譯.杭州:浙江教育出版社,2003.

[6] 丁堯清,田青,張琦等.可持續發展教育教師培訓手冊[M].北京:中國環境科學出版社.2012.

[7] 馮文全.論拉斯的價值澄清德育思想及啟示[J].比較教育,2005,(1):54-5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