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燕燕+李波
重慶的一個冬日下午,淺淺的陽光透過窗欞,剛好灑落在書桌一角。57歲的李曙光正在認真讀報。這樣的閑暇時光,在他迄今41年的軍旅人生中實在太少。報頭的標題正是《中共中央關于全面深化改革若干重大問題的決定》。他拿起那支陪伴他多年、曾標識過無數重要數據的鋼筆,在這樣幾句話下面劃上了橫線:“緊緊圍繞建設一支聽黨指揮、能打勝仗、作風優良的人民軍隊這一黨在新形勢下的強軍目標,著力解決制約國防和軍隊建設發展的突出矛盾和問題,創新發展軍事理論,加強軍事戰略指導,完善新時期軍事戰略方針,構建中國特色現代軍事力量體系。”見我的目光也落到這幾句話上頭,李曙光會心地笑了。
李曙光是低調的,他所從事的野戰防護在這個和平而價值觀多元的年代,也是低調的。我在第三軍醫大學工作十年,以前偶爾聽聞他的名字,卻無法將其與上世紀末可歌可泣的“掃雷”行動聯系起來;我曾寫下“兩棲裝甲救護車,已馳騁在東南沿海部隊的演兵場”這樣的應景語句,卻無法感念這位“幕后英雄”半生回蕩胸中、不曾為世事磨損半分的志氣。李曙光對我坦言:“我的故事很難寫”,這樣“難寫的故事”,在軍隊“建設保障打贏現代化戰爭的后勤,建設服務部隊現代化建設的后勤,向信息化轉型的后勤”的大背景下,竟演繹得格外激昂動情。
老 李
我面前的李曙光是一個典型的山東大漢,身材魁梧,性格豪爽,稱呼自己時,一口一個“老李”,總讓我想到《亮劍》里的李云龍。
“是呀,我跟李云龍一樣,有一股子鉚勁,他鉚著勁、變著花樣打小日本,我鉚著勁,扎在冷門的軍事醫學上。”
“我的家鄉、革命老區平度,是當年八路軍‘地雷戰‘麻雀戰的發源地。像莫言的老家一樣,那里也曾經有一人多高的紅高粱……我家祖父輩5人中有3人死在抗日戰場上。我兄弟幾人先后都參過軍,從軍報國是我那一代人從小就有的理想。”
李曙光16歲初中畢業時,就長到1.8米了。“瞎吃湊合長得比老師高,我很不自在”。曾經聽著軍號聲就熱血沸騰,曾經偷偷撫摸著哥哥軍帽上的五角星,覺得那樣的鮮紅是多美的色彩。終于,他也參軍入伍,穿上軍裝。盡管文革歲月動蕩不安,軍隊卻依然秩序井然,訓練、工作、生活如火如荼。那時,戰士們高歌的是“毛主席的戰士最聽黨的話”、“日落西山紅霞飛,戰士打靶把營歸”。一心要打仗、當個“好兵”的李曙光卻被分配到某研究所當戰士實驗員,為專家們提供服務保障。這讓他很郁悶。“軍人不是個個都上戰場,但不論干什么都是為了打仗,科研也能出戰斗力。這兒這么多專家,是學習的好機會啊。”聽了領導這番話,沮喪多日的李曙光眼前一亮。
正是這些知名的專家教授,一言一行對這大個兒小兵的熏陶,讓他觸摸到科研這扇神秘的大門。曾經,李曙光被派到一個荒山上,獨自維護電視信號塔。“一個人在那里,沒人監督,一切全靠定力和意志,但興趣的大門一經開啟,每一天都有事干,格外充實”。半年后,回到研究所的李曙光從專家那里借來專業書籍,不分晝夜地充電學習,向身邊名師“拜師學藝”。研究所細胞培養數量大,需要大容量的恒溫孵箱,而國內很難采購到這類設備。李曙光主動請纓,利用已有的知識積累和一股子“鉚勁”,與一名技術干部一起,“自己動手,土法上馬”——白天在科室參加工作,晚上查閱書籍和資料,星期天、節假日就自行試制一些纏繞漆包線、自制繼電器之類的小部件。3個月后,還真搞出一臺外形似大衣柜的“土造”恒溫箱,解決了大問題。大家都說:“別看李曙光人小,關鍵時候還能頂得上,真是人小志氣大啊!”
一年后,李曙光被保送到南京理工大學學習戰斗部設計,成為一名科技干部。其后,幾經周折,被調到第三軍醫大學野戰外科研究所,參與籌建中國軍隊第一個創傷彈道實驗室。李曙光此前學的是工科,從事的是武器裝備研究,是“攻”;現在研究的是軍事醫學防護,是“防”。由“攻”轉“防”,朋友們的勸告縈繞耳畔:你不是學醫的,在醫科大學沒有競爭力,況且搞軍事醫學風險高、沒實惠,何必耽誤前程?可李曙光始終掛記“當兵為打仗”的初衷,雖然不能親身沖鋒陷陣,但如果能用科技手段讓戰場上的兄弟少流血、少犧牲,從而保存最大的戰斗力,也是理想的實現!這樣的想法鼓勵著已到而立之年的李曙光“從零開始”,這樣的精神指引李曙光百折不撓走到如今。“這輩子老李就這一個夢!”
他學工科,醫學方面的知識對他來說,一片空白。但做創傷彈道的研究又要求醫學知識非常豐富。為了彌補這一不足,三十多歲的李曙光報考了醫學專業,跟著一幫小他十多歲的年輕小伙一起聽課,從基礎學科、人體解剖、局部解剖、病理、組胚、生理、生化等臨床基礎課開始學。80年代初,交通非常不方便,李曙光經常從大坪一路小跑到高灘巖去上課,有時上完課,又馬上趕回醫院上班,每天來回二十多公里路程。整整三年時間,他就這樣一路小跑著,以優異的成績畢業,讓周圍人刮目相看。
中國創傷彈道研究起步較晚,技術水平和科研成果遠遠落后于發達國家,一切都得白手起家。從那時起,辦公室的一角永遠放著一架行軍床。“累了就休息一會,休息好了就工作”——他的家和辦公室就在同一個院里,不到100米的距離。“大禹治水,三過家門而不入”是一個傳說,李曙光“有家不回”不是矯情,而是一個軍人對自己崗位的敬畏與堅守。今天,我依然能夠在已經“氣派”了許多的辦公室看到這架床,依然能夠感知這位生活如苦行僧般的軍隊科技干部,其內心的赤誠與對科學的崇拜。
“白手起家”還真是“一窮二白”啊!那時,除了幾張辦公桌,一個空空的靶道,幾乎看不到像樣的設備,許多實驗根本沒法開展。“做實驗要請北京的專家來協作,關鍵的數據人家根本就不給你。”
李曙光永遠記得,一次,他謙遜地向一位外頭來的專家請教一個彈道衰減系數的來由,這位專家卻答非所問,態度極為傲慢。被人輕視的“屈辱”,讓自尊心極強的李曙光尷尬得滿臉通紅。“搞科研人家給個數據不知道來龍去脈拿去用,這是技不如人,受人制約”。為了爭口氣,他硬是鉚足了勁,連著熬了兩個通宵,用空氣動力學方程,將這個不起眼的衰減系數推算了出來。“當我拿著數據與他比較,結果只相差萬分之幾,他語氣馬上就緩和了,后來交流的范圍也越來越多。”李曙光笑著說出這樣幾句話時,語氣中透著一個軍人特有的自豪與神氣。我能理解,與今天衛勤戰線的許多軍人不同,李曙光從16歲當兵開始就被安排在科研單位里,從工農兵大學生、軍校教員、科研人員到全軍杰出人才、“振興重慶爭光貢獻獎”獲得者,一路走來,充滿了奮斗的艱辛。如果沒有自己的執著,沒有自己的堅持,沒有“為了部隊的那幫弟兄”的堅定信念,樂守清貧甘于寂寞,是無法成功的。
經過討論,他們決定自己動手搗鼓制作實驗器材和設備。李曙光利用工科的優勢,查閱資料,設計圖紙,購買零件,聯系廠家制造,相繼把達到11萬張/秒的高速X光機、激光測速裝置、用于捕捉瞬態信號的記憶和瞬態示波器、二次儀表高靈敏度生物傳感器以及模擬實戰致傷裝置拖進了實驗室,很快又把靶道建立并運轉起來,大大小小的成果陸續產生,實驗室很快占據了國內創傷彈道研究的權威地位,為我國1988年首次承辦第六屆國際創傷彈道學會議奠定了基礎。
“創業艱難百戰多”,靠的就是一股子勁,請看——
“我們自己干!”—— 曾經,李曙光一行五人受命到西藏拉薩開展高原實驗研究工作,攜帶了致傷武器裝置、測試儀器、動物解剖及飼養用具等近2噸重的實驗器材。從重慶到達成都后,實驗器材要進行裝卸轉運,為了把有限的經費都用于實驗研究上,李曙光號召大家“我們自己干!”。他這個大塊頭搶先做起了搬運工。經過近2個小時的努力,將全部器材運到了機場。就在大家歇氣的時候,李曙光連口水也沒喝,又轉頭去聯系軍航運輸,自己動手提前一天將器材裝上軍用飛機。在拉薩海拔近4000米的高原,李曙光居然還是那句話:“我們自己干!”在這里,一般人走路快一點都累得喘氣,更別說搬那么重的東西了,同伴們都開始出現頭痛、心慌等高原反應的癥狀。李曙光又自個兒一馬當先將器材從飛機低矮的貨艙中卸下,然后裝到卡車上。就這樣,他來回往返于飛機與卡車之間,累了歇一會兒,好點接著干,一共跑了幾十趟、用了數小時才將器材全部裝卸完畢。然后又堅持親自乘卡車押運,在高原上顛簸了90公里,直到順利運到目的地。久住高原的人說:“像你這樣玩命,我們也都受不了”“哈哈,我是個奇跡,我是沒有高原反應的人!”
“與實驗動物共舞”——90年代初,盛夏重慶。研究室血流擾動遠達效應的實驗工作已如火如荼。時任科室副主任的李曙光帶領課題組幾位年輕同志為獲得血流擾動遠達效應的實驗證據,開展了大量的動物實驗。由于當時院所尚沒有血流擾動指標的檢測設備,實驗時,必須先就地完成致傷模型,然后迅速轉到10公里外的重慶大學進行觀察和指標測定。這一觀察就是72小時,而且每2至4小時都必須抽血采樣、離心、取血清,并補充麻藥,對死亡案例還要立即解剖、留取和儲存標本,一連幾晚不能正常休息。李曙光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在實驗室打起地鋪,每天睡在實驗臺旁邊,與動物們寸步不離,瞪大眼睛注意著一絲一毫的變化,并戲稱這是“與實驗動物共舞”。最終,實驗取得圓滿成功,獲得了科學、真實的第一手實驗數據。“血流擾動”是野戰外科研究所首先提出并證實的武器致傷遠達效應發生機制之一,也逐步得到同行的認可。
來自組織的關懷,如澎湃動力,數十年來一直激勵著李曙光這個“夸父”般的“追夢人”,在“科技強軍”路上愈行愈遠。
李曙光清楚地記得,時任院所長的秦銀河找他談話時說:“創傷彈道學研究在國際上處于低谷,你好好想想,我們所應該怎么做。”在他的啟發下,在王正國院士、劉蔭秋教授指導下,李曙光撰寫了將創傷彈道學理論和研究成果應用于武器和傷情鑒定及評估的意見。后來院所讓李曙光創建第九研究室,與開發部合并,當時叫成果轉化研究室。他受命之初,壓力很大,心里很忐忑,覺得這副擔子太重,可能挑不動。但老院所長鼓勵他:“你不要想太多,放開手腳干,有什么難題問題,院所黨委會為你全力解決。”第九研究室很快運轉起來。特別是近幾年來,校、院兩級黨委對第九研究室的建設發展付出了大量的精力和心血。第三軍醫大學校長羅長坤少將一直關心關注李曙光和他的團隊,政委高占虎少將多次到科室調研,周林院所長親自領銜攻關,曾偉政委常去關心指導,學校和院所機關的同志也做了很多工作,推波助瀾浪更高。
41年彈指一揮間。不知從什么時候開始,白發悄悄爬上這個硬漢的鬢角。有人這樣勸已經功成名就的李曙光:你是三級教授了,日子完全可以過得悠閑一些。還有人問他:老李,你這么拼命為了什么?這樣值得嗎?
其實,這樣一些疑問,也盤亙在我的內心。野戰外科研究所的軍事醫學研究曾經非常紅火,但近些年隨著大環境的改變,軍事醫學研究受到了一定的影響,里頭的因素,自然不乏待遇、前途……野戰外科研究所與醫院是同一個單位,同在一個院子里,低頭不見抬頭見,人們在平時交流中難免有些比較,個人待遇和經濟收入上確實存在一定的差距;搞軍事醫學研究,要求高、經費少,很難在國外發表SCI文章,出成果也比基礎研究來得慢。因此,許多人都想方設法從研究室調到臨床工作,過去畢業的研究生也都不愿意留在實驗室。有一段時間,總部想調李曙光去機關工作,但他婉言謝絕了:“我還是留在外研所吧,我這人就喜歡干點具體的事兒,搞野戰衛生裝備研究才是我的長項。”李曙光真把“板凳”坐熱了,一干就是三十多年。
“今天的現實,不管人家怎么看,反正我覺得值得,我們的工作連著軍隊的使命,連著戰士的生命,搞科研本身又是我的專業,本身就是我喜歡做的事,有何不值得的呢?要是哪天我老得握不緊筆,看不清字,邁不動步,也許才會真正停下來。”
鑄 盾
地雷,這一古老的武器,憑借其獨特的威力和低廉的造價,始終在武器王國之林占有一席之地,倍受各國軍隊“青睞”,被廣泛運用于戰爭。眾所周知的海灣戰爭,雖僅僅打了一百天,卻埋下了無以計數的地雷。沙漠移動,地雷亂竄,大面積沙漠頓成“死亡之海”。據專家估計,世界上約有1.2億枚地雷,散布于64個國家的犄角旮旯,而且,每天仍在埋設新的地雷。然而,一旦戰爭結束,這一戰時有效的防御武器,即刻成為和平生活的大敵,成為人類的災星。據國際紅十字會上世紀90年代的統計表明:每2分鐘就會有人因地雷致死或致殘。上世紀七八十年代,在我國云南邊陲,中國和越南在此進行了長達12年之久的邊境作戰和對峙。此間,雙方為阻止對方進攻、滲透、偷襲,穩定防御態勢,分別在防御陣地前沿、接合部、易穿插的地域內,布設了大量地雷。1350公里邊防線上,大大小小雷場共計161片。大到幾平方千米,小則幾百平方米,分布在云南7個縣境內270多平方公里土地上。除地雷外,各類爆炸物,還有雙方軍隊遺棄的大量銹蝕彈藥及其他易燃易爆品。
1991年11月,中越兩國關系正常化。戰爭早已結束,但地雷依然瘋狂地逞威。讓人心驚肉跳的爆炸聲常常冷不防就響起,流血、慘叫、哭泣......采訪李曙光前,我找到一本有些發黃的畫冊,里面有一張觸目驚心的圖片,一個傣家婦女正懷抱約莫六七歲、被地雷炸斷雙腿的孩子痛哭。
邊疆經濟要發展,人民生活要安寧,必須徹底搬走雷場這只“攔路虎”。上世紀90年代初,中國在第一次邊境大掃雷時致傷、殘、亡達數百人,直接經濟損失數百萬元。1997年11月29日,在加拿大訪問的前國家主席江澤民,在會見各國記者時鄭重宣布:中國今后將繼續積極參與國際掃雷行動,包括向國際掃雷基金會提供捐助,在掃雷培訓、技術和裝備方面提供援助,為銷毀地雷作貢獻。1997年12月1日8時40分,昔日平靜的者陰山上,一聲巨響,隨即騰起一條條火龍,爆炸聲撕山裂谷,在山野中此起彼伏,濃濃的硝煙遍野升騰……千里邊防線上,云南省軍區部隊拉開了第二次掃雷大幕。
與此同時,掃雷部隊指揮部向第三軍醫大學野戰外科研究所求援,請求解決排雷防護設備問題。組織將這一重擔,交給了李曙光。
“有的村莊,100個人還不到100條腿。”在云南進行地雷傷情調查時,李曙光深受刺激。“我們的掃雷戰士非常勇敢……”然而,李曙光目光所及卻令他痛心不已:承擔著如此艱巨危險任務的掃雷部隊,其防護裝具卻相當簡單——衣服里加塊鋼板,掃雷防護鞋則是又長又寬的氣囊,一旦觸雷就會造成傷亡。
有一個坐著輪椅的戰士看到李曙光,激動地握住他的手:“李教授,要是你能研制出可靠的防護鞋來,我那些戰友就有救了,上雷場再也不用害怕,也不會像我這樣沒有雙腿了。”看著戰士兩條空空的褲管,淚水在李曙光眼眶里打轉,“我是搞彈藥設計出身的,了解地雷的結構原理,知道它的威力有多大,怎么傷人,后來又學了點醫學知識,知道人體的組織結構、力學特性和爆炸傷的傷情特點,要是我搞不出防雷鞋來,等著外科醫生拿著手術器械鋸腿的時候就晚了。”直到今天,當李曙光說起這段往事,那張飽經風霜的臉上仍有些微微抽搐。“接受這個任務,頭都大了。那種困難,是難以想象的。”“每次試驗,都以為比前次有進步,但結果還是一樣的。那種心理的折磨,太難受了。”
一雙小小的防雷鞋,涉及生物醫學、力學、材料學、結構學等多門學科。面對這塊從未啃過的“硬骨頭”,李曙光把自己封閉在實驗室里,和戰友們晝夜鏖戰。記不得經歷了多少次失敗,每次失敗后,他很快收拾好心情,再次出發。
野戰外科研究所第二研究室主任劉良明是李曙光的“老相識”。他告訴我,當時的氣候十分炎熱,地下室也沒有空調,李曙光穿著背心,吹著電扇做實驗的場景,給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至今仍記憶猶新。
聽說要寫李曙光,5727廠高級工程師王國平激動回憶起十幾年前口口相傳的那個深夜鈴聲——為進行掃雷防護裝具各種科研數據測試,項目組各路成員匯集重慶,在結束一天緊張忙碌的測試工作后,大家沉沉入睡。深夜,突然一陣急促的電話鈴響起,打斷了5727廠陳總的睡夢。陳總疲憊地起來接電話。對方著急地說:“陳總,我是李曙光。下午對你們的兩個項目進行了實爆測試,達到了戰技指標。但在查看兩份原始數據時,兩位記錄員對彈擊數字記錄不一致,同一彈擊出現兩個值,我心中不踏實。”已是半夜12點多了,天寒地凍,實驗場的條件又十分簡陋,李曙光還打電話來談工作,難道他真是鐵打的漢子不知疲累嗎?電話那頭,李曙光思路清晰地剖析著他的判斷,讓陳總非常吃驚。“我們搞科研的目的,就是筑起戰士的生命之盾,保護生命的事情來不得半點含糊。”陳總心悅誠服地立馬答復:“同意加大測試!”第二天一早,當5727廠陳總趕到測試靶場時,李曙光早就組織好了測試。指標經過實彈再次檢測,完全符合戰技指標要求。原來,原始記錄不一致是由于記錄員出了筆誤差錯造成的。面對這場虛驚,李曙光放心地笑了。陳總激動地擁抱著李曙光,靶試現場,眾人贊譽的掌聲經久不息。
所謂“一葉知秋”。李曙光數十次奔赴云南、廣西中越邊境掃雷部隊,百余次往返雷區,踏遍所有雷場,與廠家一起進行了上千次實爆試驗,終于研制出性能可靠的掃雷防護裝具。
在一次掃雷中,戰士侯偉杰右腳踩響了一枚防步兵地雷,強烈的爆震,爆轟沖擊波將他掀起一尺多高。由于腳穿防雷鞋,觸雷后的侯偉杰只是感到右腳有些麻木,大腳趾內側有一點輕微撕裂,別無他傷。
當天晚上,李曙光接到掃雷部隊指揮長李智倫的電話,猛聽到“踩上雷了”這句話,他嚇了一跳:“壞了,地雷一炸,不死即傷。”當他再聽到下一句“沒事”時,心里一塊石頭落了地。由此,侯偉杰成為世界上因穿防雷鞋觸雷而安全無恙的第一人。
能防住52克TNT當量地雷的防雷鞋研制成功后,李曙光并沒有太大的興奮,因為掃雷部隊領導曾對他說過:“TNT當量52克地雷在210克TNT當量地雷面前,還沒一個屁響。”210克TNT當量的地雷爆炸產生的威力可以輕松將一輛小轎車炸飛,將20mm厚的鋼板炸穿。在許多地區使用較普遍的就是這種裝藥量為210克TNT當量的防步兵地雷, 比如我國研制的58式防步兵地雷。
1998年底,當李曙光帶領課題組到58式地雷生產地——山東淄博某廠調研論證時,與該地雷的設計者劉總不期而遇。得知他的意圖,劉總連說了三個“不可能”。可是李曙光堅信:“既然72式能被防住,58式就一定可以,只要理論上可以,我就是不睡覺也要把它搞出來。”抱著這樣的信念,他又一次扎進了雷場。1999年1月,當他設計出的第一雙樣靴送到現場進行模擬實驗時,巨響過后的結果給了他當頭一棒:靴子和模擬人腿被炸得粉碎。他眼前一黑,幾乎當場暈了過去。此后無數次的實驗與研發都失敗了。他默默自問:也許爆炸力超強的58式地雷真的是防不住嗎?可是,眼看著一個個鮮活的生命被致死、致殘,他不甘心吶!這時,掃雷官兵給了他莫大鼓勵:“您一個大專家,為了當兵的吃這么多苦,我們一輩子都不會忘記。”看著一張張黝黑臉龐上掛著的樸實笑容,李曙光硬吞下想說的話,又默默投入到研究中。
這次李曙光徹底將自己“禁閉”在單位的實驗室里,夜以繼日,連續奮戰。餓了就吃一口面包,困了就抽根煙提神,實在撐不住了就趴在桌上打個盹。苦苦思索,時間也仿佛就此凝固了。整整十多個晝夜,李曙光沒有踏出實驗室一步。不知上天是不是也被他打動了,十幾天后的一個凌晨,從夢中驚醒的李曙光突然靈光一閃,終于找到了問題之所在。這時的他,所有的疲勞仿佛一掃而空,顧不得別的,他披上衣服抓起紙筆,把思路詳詳細細地寫下——原先的老思路被推翻,重新確立了阻擋、分離、偏移爆轟沖擊波,和以衰減、緩沖爆震波為主要防護要素的設計方案。實驗、失敗、再實驗、再失敗、再實驗,當他走出實驗室,同事們才發現,桌上的煙頭已經堆得比小山還高了。
幾十天后,李曙光帶著防雷鞋再赴掃雷部隊。模擬試驗前,李曙光感覺“緊張得幾乎快喘不過氣了”,他甚至不敢直視戰士們的眼睛。一聲沉悶的爆炸聲和大地的顫抖,李曙光一躍而起,沖入硝煙中——解放鞋完好,模擬人腿安然無恙!“成功了!”不知誰喊了一聲。霎時,戰士們一擁而上,一次次把他拋到半空,而他,則興奮得合不攏嘴。掃雷部隊指揮長李智倫在試驗過程中一直默不作聲,此時突破人群走來,緊緊擁抱著李曙光,激動地說:“這可是世界上第一雙能完全防護58式地雷的防雷鞋啊!”1999年12月,總后總裝聯合在重慶銅梁某實驗場組織定型鑒定試驗。鑒定一結束,李曙光的手機就響了,是劉總打來的電話。得知防雷靴成功防住了58式地雷,劉總沉默良久,連續說了三個“了不起”。
當月,掃雷防護裝具正式通過總后和總裝聯合組成的定型審查委員會的定型審查,并被命名為“GGF110型掃雷防護裝具”,成為衛生科研成果被列入作戰序列裝備的先例,隨即批量裝備部隊和列為軍援軍貿產品。
在整個第二次掃雷行動中,再無一人致殘和傷亡,軍事效益達一個億。李曙光研制的全身掃雷防護裝具,做出了重大貢獻。由此,我相信,在歷史的原野上曾經發生過的那些驚心動魄的較量與搏殺,可能終有煙消云散的一天,唯有和平的愿望與實踐,將永遠流芳于人類發展的進程。
此后,李曙光和團隊針對地雷種類繁多、殺傷部位各不相同的實際情況,相繼研制出防雷服、防雷頭盔、防雷面罩和防雷護手護臂,對戰士從頭到腳進行全面保護。防護裝具的防護級別達到了世界最高級別,其防護能力可覆蓋目前絕大多數塑制防步兵地雷、中小型詭雷和未爆子母彈,這在世界上絕無僅有。
如今,新型掃雷防護裝具已經被聯合國列為維和裝備,在26個國家的掃雷維和部隊中廣泛使用。受國防部委派,李曙光的團隊多次赴黎巴嫩和敘以邊境培訓掃雷技術人員,極大地提升了我軍軍事醫學的國際地位。此項成果獲得國家科技進步二等獎、軍隊科技進步一等獎、國家發明專利實用新型和外觀設計專利。
救 護
現代戰爭破壞力極強,戰斗中大面積傷亡的可能性增大,以前肩扛手抬救治傷員的模式已不能適應未來戰場。如何在戰場上實施安全迅速的有效救治,成為現代戰爭衛勤保障的重要課題。
中越邊境自衛反擊戰時,傷員的救護非常困難,一等功臣徐良負傷后,一個班的人花了一天多的時間,才從前線送到前方醫院,整個班的人都累倒了。對于這些,七十年代就當兵入伍的李曙光自然耳濡目染,一個心結長期縈繞在他心里:戰場上傷員救不下來,這仗還怎么打?曾經,李曙光與戰士們坐在小馬扎上,聊到從軍報國的理想時,一位十八九歲的小戰士說:“李教授,我們不怕死,就怕受了傷得不到及時有效的救治,那種滋味比死還難受!”頓時,他的肩頭感受到一種前所未有的重量。這種重量,早已存在,可是此刻,分明到了臨界點。
“建立與現代作戰相匹配的衛勤保障模式,是部隊醫療工作者需要認真研究解決的重要課題。這就要求我們在未來戰場上,不僅要拉得出、上得去,而且要救得下、治得好。”“我是誰?依靠誰?為了誰?我享受著國家和軍隊的福利待遇,就得做出點實際貢獻出來,不為官兵做點實事,做點好事,就有愧于軍人的稱謂,有愧于這身軍裝。”
很快,研制出適用于戰場伴隨救護的系列裝甲救護車,并使之真正成為戰場上“官兵生命之舟”的想法,從渾身散發著山東漢子倔性的“老李”心中萌發,一發不可收拾。李曙光會同多家科研單位反復論證,很快就成功申報研制兩棲裝甲救護車項目。
下面一幕場景來自新聞鏡頭:2001年8月,中國軍隊以兩棲裝甲為主的陸、海、空協同大型綜合演習在某海域進行,機械化隊列中第一次出現了兩輛經某型裝甲車改裝涂著紅十字的裝甲救護車。裝甲救護車泛水20海里后直接登陸,與機械化部隊同步向前推進,進行伴隨救護和灘涂定點救護。
這是中國軍隊第一次正式亮相的兩棲裝甲救護車,能抗6級海況,里面的醫療設備俱全,醫務人員上車就能使用設備觀察傷員體征或開展救命手術。
令人激動的鏡頭背后,是科技人員攻關的隱秘點滴——李曙光和同事曾經凌晨2點多在期待已久的-42.3℃極寒中做開機實驗,眉毛、胡子上的冰棱終究不敵那一口暖心的白酒;設計精細到一條供水管,李曙光“不恥下問”向普通水電維修工悉心請教,只有點回鍋肉與青菜的盒飯,成為這個叫王成龍的工人師傅終身難忘的午餐;甚至,鮮有人知道,兩棲裝甲救護樣車的誕生,竟然只有短短四十一天的“孕育”!37℃的氣溫,而李曙光等幾個人卻在一個面積約6平方的密閉空間交叉作業,那表面上已滿是鹽粒的軍裝再次見證了一個衛勤專家的非常付出。
李曙光的設計,還解決了裝甲車內嘈雜、高溫、煙霧和震動大,艙室環境不適合傷員乘坐的難題,通過隔音降噪、緩沖減震、溫濕度控制等改裝的艙室環境,如同客車般舒適,每一個細節都展現了這個山東漢子“所有科研為了人”的基本理念。
——為了降低救護艙噪聲,李曙光在重慶“七月流火”的時節,一頭扎進了 “桑拿房”般的“裸車”里做起了實驗。艙內平均溫度有42℃左右,隨著行駛時間的加長,溫度竟然達到了50℃,測得的噪聲值最低109dB,最高達到120dB,平均噪聲值在115dB左右,李曙光就在這樣惡劣的環境下進行了整整一個半小時的實驗。實驗結束后,李曙光的耳朵出現了輕微的失聰,這也更加堅定了他降噪攻關的決心:我一個正常人都已經受到了傷害,那傷病員怎么辦?我們要把噪聲作為救護艙改進的第一目標,努力攻關,把噪聲值降下來,給傷病員一個良好的救治環境!就這樣,他查閱相關資料,對比百余種隔音材料,制定救護艙內裝飾方案,在國內首次把裝甲車內部裝飾融入到裝甲車整體設計中。經過內裝飾設計和隔音降噪措施,成功將平均噪聲值降到100dB,達到國標、軍標和研制總要求規定的水平。
——試驗最苦的是裝甲救護車人機工效評測,需要在裝甲車內整整坐上4個小時,中途除了有緊急情況外,試驗人員不能下車。參試隊員都知道這是一趟苦差事,說到底就是做“小白鼠”。在確定上車試驗名單時,年過半百的李曙光主動提出要把自己的名字列上去。大家考慮到的他年齡和身體,都勸他不要上,他卻說:“裝甲救護車是我設計的,我不上誰上,只有親身體會了坐車的感受,才能真正發現問題,了解車內不足的環節,在下一步設計過程中,才能更好地優化改進。”
——有一天,李曙光突然問設計人員:“我們正設計的救護車傷員運載數量較多,超過了國外相似裝備的傷員運送數量,現在配備的制氧和供氧裝置能不能滿足這么多傷員吸氧的要求?”設計人員自信地回答道:“沒問題,應該能滿足。”李曙光一聽,嚴肅地說:“什么叫應該?依據是什么?車輛最大供氧量是多少?有多少傷員需要吸氧?每分種最大要吸多少氧?車上氧氣最長可供應多少時間?這些都要按照科學的方法算一算才行。只有最精確的數據才能保證實驗的正常進行!”一連串的問題把設計人員都問倒了。設計人員經過仔細計算,確實能滿足設計要求。可他還不放心,專門到圖書館查閱了以往戰傷救治中傷員吸氧治療和呼吸機用氧要求的相關文獻資料,并請來急診室、重癥監護室和麻醉科的相關專家進行了充分的討論,又經過反復核算,直到確認能夠完全滿足傷員吸氧要求才罷手。
那次極為重要的演習結束后,三軍聯合指揮部對兩棲裝甲救護車給予很高評價,認為該救護車填補了中國軍隊戰場救護有編無裝的空白,設計先進合理,各項性能均達到國際同型裝備領先水平,解決了戰士在戰斗中沖得上去、受傷后救得下來的問題。參演部隊指揮長甚至要求馬上將兩棲裝甲救護車帶走。
我曾在裝甲救護車內親眼看到,里面配有監護儀、呼吸機、輸液泵、制氧機、急救藥品器械,以及戰傷急救輔助診斷系統、緩沖減震的擔架床和傷員座椅等,能完成緊急救治、生命支持和快速護送。目前,裝甲救護車已列裝我軍多支作戰部隊。
鐵 人
李曙光給人的感覺是全身有使不完的勁。
“怕苦怕死,還搞什么戰場防護”
“我們都有強軍夢,但夢想不是隨隨便便就能實現的,怕苦怕死,還搞什么戰場防護?”
“我剛好出生在五一國際勞動節那天,老伴經常調侃我,說我一出生就是勞動的命。好吧,能勞動的時候不去勞動,還活什么勁兒啊?”
說到這里,李曙光猛喝了幾口茶。
多年來,李曙光不僅常常“三過家門而不入”,日程表中更沒有節假日,就連春節也大都在基層部隊和工廠中度過。長年累月的艱苦工作給李曙光的身體帶來了負面影響。由于大部分軍事醫學實驗研究都是在邊遠苦寒之地進行,且常常一呆就是數月之久,氣候惡劣,條件艱苦,缺乏應有的醫療保障條件,再加上吸煙的習慣,使得李曙光的慢性咽喉炎日益加重,經常咳嗽不止,嚴重時甚至繼發氣管炎,大量咯痰,氣喘。在這種情況下,他仍然堅持不下戰場,事無巨細總是親力親為,遇到科研難點時更是食不知味,寐不安寢,煙卻是一根接一根地抽,咳嗽得厲害就吞幾片抗生素,身旁放一杯熱水,時不時喝上一口潤潤喉嚨,再接著干。超強的壓力也讓他常掉頭發,同事們心疼他,他卻淡然一笑:“沒掉腦袋就行。我這么個大塊頭,經得起折騰。我只想做點事,而這個事對戰士們有意義,那就做下去。”
院所很多人見到李曙光,說得最多的一句話幾乎都是:好長時間不見你了!在主攻衛生裝備研制時期,李曙光很少出現在大家面前。外頭見到他,更多的是會場,說不定在北京某個地方。其實,人們哪里知道:李曙光除了辦公室、實驗室外,還有一個“斗室”。該“斗室”位于科研大樓的負一樓,房子采光通風都不算好,偶爾還會有一股異味襲來。因面積狹小,進出很不方便,知道的人也就不多。里面陳設非常簡單,繼承了“老李”的一貫風格,也就一個簡易書柜,一張行軍床,一個飲水機,一張茶幾,幾把小凳子,頂多容納五六個人而已。盡管如此,該“斗室”卻成了李曙光科研的主要戰場之一。裝甲救護車的構思、立項、試制、鑒定、驗收直至列裝期間,除了試驗場,其余時間幾乎都是在這里度過的。多少次,朋友、同事見到他和衣而睡,茶幾上不是圖紙就是書,煙灰缸里裝滿了煙頭,房間里似乎還彌漫著濃濃的煙味。唉,又是一個不眠之夜喲!
為盡快研制出部隊急需的第一代兩棲裝甲救護車,李曙光帶領團隊人員沒日沒夜窩在裝甲車里忙碌,身上的衣服全部被汗水洇濕了。這位1.85米的大個子,在裝甲車里鉆進鉆出,可真不容易。第三軍醫大學領導去調研,到現場看了一圈,硬是沒把李曙光認出來。“他滿臉黑黑的,全身滿是油污。”
當初掃雷防護裝具裝備掃雷部隊后,它的可靠性究竟如何?為打消官兵顧慮,李曙光當場穿上防雷鞋和防雷服,亮開渾厚的嗓音:“兄弟們,不要擔心,我老李研制的東西是經得住考驗的,今天掃雷我先上!”
“我可較真咧”——為了實實在在感受海水對身體的刺激,在海南某一海域勘察離灘較遠的海水實驗條件時,李曙光沒穿任何潛水服,潛下水很長一段時間,嚇壞了同事。
2011年夏天,李曙光帶領科研小組在某海域開展兩棲裝甲救護車性能試驗。突然間風起云涌,大雨隨即而來。這正是測試裝甲救護車惡劣天候下性能的好機會。不顧大家的阻攔,他穿上救生衣坐在裝甲救護車的頂上,從容下海。站在岸邊觀看的試驗隊員無不佩服李曙光的勇氣,也被大海的力量所震撼,28噸重的裝甲車在海上儼然變成了一葉扁舟,在海里時隱時現,一個浪頭過來,整個車體都快被海浪拍成了90°,大股海水一涌而上,把坐在車頂上的李曙光沖了一個趔趄,要不是死死拽著救生繩,隨時都有被沖下海的可能。李曙光不停地用對講機向岸上指揮部通報海里情況。“裝甲救護車是我設計的,緊要關頭,我不上誰上?”
李曙光說他是一個地地道道的老兵。
他有一種士兵情節和部隊情節,時刻關心著部隊的建設和發展。幾十年來,他養成了一個固定不變的習慣,不論是在單位還是出差在外,每次看完央視新聞聯播后都立即轉到軍事頻道,仔細觀看軍事新聞,了解部隊的事情。每當看到部隊武器裝備或戰斗力提升的消息,他都十分高興,有時甚至還要喝點小酒以示慶賀。他通過觀看這些新聞和消息,開拓研究的視野,尋找研究的切入點。一次,科室一位同志發現他在看電視劇《士兵突擊》,就問道:“老李,你可是從來都不看電視劇的,這次為什么看得入迷?”他說:“這你就不懂了,這個電視劇有點不一樣。我已經發現這里面有很多新的裝備,從士兵用的槍到部隊的車輛,都跟以前不一樣了,說明部隊的裝備建設確實發生了明顯的變化。但我沒有看到醫療救護方面的裝備,說明我們還要努力。”
拿著刊登《決定》的這張《解放軍報》,李曙光感概地對我說:“我父母那一代當年打小日本真是太艱難了,如果有今天的軍力,打起來肯定過癮……國家興亡,匹夫有責,每個中國人都要有強國的夢想,每個軍人還要有強軍的夢想。”“雖然我現在不能從事我最初學習的導彈戰斗部專業直接提高部隊作戰能力,但衛勤保障也是戰斗力,搞好士兵的防護和傷員的醫療救治同樣可以提高部隊戰斗力,同樣可以強軍。”
在李曙光那里,強軍不能只是想,而是要腳踏實地地干,每個人干好每個人具體的事,做出看得見、摸得著、部隊官兵喜歡管用的裝備、器材,才是實現“強軍夢”的最好實踐。
據不完全統計,自1998年科室成立以來,李曙光以軍事需求為牽引,重視部隊裝備的發展,于2001年成功研制了GGF110型掃雷防護裝具列裝部隊,并在中越邊界掃雷行動中經歷了實戰檢驗,成功防護了地雷對戰士四肢的損傷,受到了部隊官兵一致贊揚,現已援外達26個國家,累計生產3000余套,創造軍事效益數千萬元;2002年至2013年間,成功研制了系列裝甲救護車,解決了兩棲突擊師、重型機步師、輕型機步師等伴隨保障問題,填補了軍內衛生裝備多年來“有編無裝”的空白,創造軍事效益數億元;期間獲得“軍隊專業技術人才獎”、“總后科技銀星”、“2010年重慶市爭光貢獻獎”等榮譽。
李曙光說:“多研制幾件衛勤裝備,多搶救一名戰士生命,就能給部隊打仗增加幾分勝算。為部隊做的事,就是天大的事。”在野戰救護科研道路上,李曙光40年如一日,為戰而研,一往無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