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光勤
(浙江農林大學,杭州 311300)
土地城鎮化與人口城鎮化協調性及影響因素研究
——基于省級面板數據的分析
李光勤
(浙江農林大學,杭州 311300)
文章構建土地城鎮化與人口城鎮化的協調度指標,衡量全國和各省區的土地城鎮化與人口城鎮化協調發展程度,并通過模型量化其影響因素的具體效應。研究表明我國近二十年來,全國土地城鎮化與人口城鎮化的發展基本不協調,土地城鎮化遠遠快于人口城鎮化;通過對省級面板數據的研究發現,在過去十年的時間里,大多數省份基本協調的年份只有一半左右,而且東部地區的協調度還不及中、西部地區;通過定量研究,發現影響土地城鎮化與人口城鎮化發展不協調的主要因素是產業結構,而地區經濟發展水平和城鄉收入差距也是其影響因素之一,但作用沒有產業結構明顯,經濟開放程度影響最少。
土地城鎮化 人口城鎮化 協調度面板 數據模型
在黨的十八大報告中,首次提出新型城鎮化的概念,學術界也在不斷探索新型城鎮化的發展路徑。從新型城鎮化的提出背景分析,我國過去三十多年走過的城鎮化道路是傳統的城鎮化道路。傳統的城鎮化是基于人口向城市集中、土地資源向城鎮傾斜的城鎮化,而沒有真正做到人的城鎮化。在傳統城鎮化過程中,人口城鎮化與土地城鎮化是地方政府追求的城鎮化,那么這兩者在全國水平上是否是協調發展的,站在各省的角度是否是協調發展的。這一問題的研究對于新型城鎮化的發展具有一定的現實意義。
最近幾年,我國學者開始對人口城鎮化與土地城鎮化的協調性感興趣。陳鳳桂等(2010)以人口城鎮化和土地城鎮化為切入點,研究二者協調發展狀態,研究發現我國從2002年開始城鎮土地開始大量擴張,土地城鎮化增長速度加快,到2007年超過人口城鎮化水平,人口城鎮化與土地城鎮化的協調水平低,地區差異明顯。曹文莉等(2012)以江蘇省為沿海發達省份的代表,以人口、土地和經濟城鎮化為切入點,研究發現江蘇省在1998年—2009年間人口、土地和經濟城鎮化都呈上升趨勢,三者的協調發展度也處于上升狀態。傅志華等(2012)認為人口和土地是城鎮化過程中兩個核心問題,但我國快速城鎮化進程中逐漸形成人口的半城鎮化與土地資源稀缺引致地價上漲,地價的上漲引起房價的上漲,從而進一步推進人口的半城鎮化。范進、趙定濤(2012)通過構建協調性指數模型研究土地與人口城鎮化的關系,研究發現當前我國土地城鎮化明顯快于人口城鎮化,并認為土地與人口城鎮化不協調的因素是城鄉二元結構和戶籍制度。蔡衛紅(2013)研究福建省城鎮化時發現,福建省的人口城鎮化明顯慢于土地城鎮化,并認為城鎮土地利用的效率不高導致城鎮土地的擴張。尹宏玲、徐騰(2013)通過對比2006年與2012年全國建制市城鎮人口和建設用地數據,運用Arcgis軟件對人口-土地城鎮化不協調進行時空特征分析。人口城鎮化與土地城鎮化不協調是不爭的事實,但對于衡量人口城鎮化與土地城鎮化的指標不盡相同,其結果也不同,并且對造成這種不協調的成因是多方面的,目前的研究對其解釋還不全面。本文通過構建土地城鎮化與人口城鎮化的協調度指標,并對協調度的因素進行分析,構建其影響因素模型進行實證分析,以期為土地城鎮化與人口城鎮化不協調提供一個更為全面的解釋。
(一)協調度說明
協調度是度量兩個或者多個系統或變量之間在發展過程中彼此和諧一致的程度,體現了系統由無序走向有序的趨勢,是協調狀況好壞程度的定量指標。本文采用兩個指標來分別衡量土地城鎮化與人口城鎮化,然后分析兩者的協調度指數。
學術界一般認為,人口城鎮化采用城鎮人口占總人口的比重,這一指標的好處在于收集方便,通過查閱統計年鑒就可以獲得,但是目前我國在統計城鎮人口時,一般按照戶籍制度進行統計,也就是說所謂的城鎮人口就是非農業人口,但與其是否生活在城鎮并沒有直接關系。非農業人口只是一個身份體現,并沒有反映其生活所在地,因此這個指標有一定問題。本文采取城區人口作為城鎮人口,城區人口的計算根據統計年鑒上的城區面積和城區人口密度兩個指標計算得到。土地城鎮化一般采用城鎮建成區面積占地區總面積來衡量。但是這個指標也有一定問題,即我國的城鎮建成區面積有的年份是減少的,有的年份增加非常多(行政區劃調整),因此會對分析帶來不確定性。本文擬采用城市道路面積替代城鎮建成區面積,用城鎮道路面積的增加來替代土地城鎮化的提高。這一指標有一個好處在于理論上這個指標都是在增加的(不過文章在分析過程中發現,北京市2011年的道路面積比2010年反而少,這是一個特例,其原因不知),因此在分析時,可以很好地反應我國土地城鎮化的發展。下面利用兩個指標構建土地城鎮化與人口城鎮化的協調度指數。

在式(1)中,CSP為土地城鎮化與人口城鎮化的協調度指數,S(Spatial)為道路面積增長率,P(Population)為城區人口增長率。從公式可以看來,CSP介于(0,1)之間,當S、P同為正或者同為負時,CSP=1,表明空間城鎮化與人口城鎮同步推進,最為協調;當S、P互為相反數時,CSP=0,表明空間城鎮化與人口城鎮最不協調;其他情況介于兩者之間,當空間城鎮化與人口城鎮化變化速度越相近,則協調度越高。范進、趙定濤(2012)給出了關于CSP的參考分類標準(表1)。

表1 土地城鎮化與人口城鎮化協調度指數分析表
(二)全國范圍內土地城鎮化與人口城鎮化協調度分析
從全國范圍來看,圖1(左縱軸代表城鎮道路面積,右縱軸代表人均道路面積和城區人口)是城鎮道路面積、人均道路面積和城區人口從1990年—2011年的趨勢圖,從圖中可以看出,道路面積增長是最快的,從10億平方米增加到60億平方米,20余年的時間增長了5倍之多,而城區人口從1990年的2.9億人增加到2011年為4.1億,只增加了1.2億左右,增長不到50%。可以清楚地看出,土地城鎮化的速度是遠遠快于人口城鎮化的速度。
根據式(1),本文測算了從1990年到2011年的人口城鎮化和土地城鎮化的增長速度,以及兩者的協調度指標(見表2)。由于表格大小的關系,對90年代的數據只列出部分年份。從數據來看,城區人口增長速度緩慢,最快的年份不到3%,且有的年份為負增長;而城區道路面積年增長速度達到10%,最慢的年份也達到3.2%;土地城鎮化與人口城鎮化的協調度指數來看,只有90年代前期和2006年處于基本協調,其他所有年份都為不協調。綜合判斷,這二十多年,我國都處于土地城鎮化快于人口城鎮化的時期。

圖1 1990年—2011年全國城鎮道路面積與城區人口增長趨勢圖
(三)省級土地城鎮化與人口城鎮化協調度分析
從省級范圍分析,根據所收集到的數據,重點分析近十年的協調度指標(表3)。從表3可以看出,協調的地區從2003年到2011年總體上趨于上升趨勢,但基本協調的地區在減少,不協調的地區也在減少,總體上并不穩定,說明各個地區受某些因素影響,表現出各個年份不同的特征。從協調特征來看,人口城鎮化超前發展的地區基本穩定在5個地區,其他地區都是屬于土地超前發展的地區。
把各省區分為東、中、西三大區域來看(表4),東部地區,北京、廣東、河北、江蘇、協調程度較高,浙江、天津相對差一些,基本協調的年份只有三年,只占到研究時期的三分之一;中部地區發展相對平衡,其中,江西、湖南、河南、湖北相對好一些,而吉林、山西相對差一些;西部地區的新疆和青海兩地土地城鎮化與人口城鎮化協調性較好,寧夏和貴州協調性相對差一些。從三個區域整體對比來看,中、西部比東部的土地城鎮化與人口城鎮化協調性要好一些。
(一)理論分析與變量說明
從實踐來看,土地城鎮化與人口城鎮化發展不協調是由于地方政府追求GDP業績,而加快城市建設用地的擴張,從而導致土地城鎮化加速推進,人口城鎮化相對滯后。

表2 1990年—2011年全國人口城鎮化和土地城鎮化的協調度分析

表3 2003年—2011年省域人口城鎮化和土地城鎮化的協調度分析
從理論上來看,這兩者的不協調還受到其他一系列原因的影響。首先是經濟發展水平。當一個地區在發展過程中,不斷需要經濟發展空間,經濟發展程度越高,對土地的需要就會越大,從而促使土地的擴張超過人口的增長。其次是經濟結構的變化。經濟結構一般是低級向高級轉變,在這個轉變過程中,不同經濟結構需要不同的土地類型,當更高級的經濟結構形成之后,就會對更高一級的土地需求增加。因此,土地就從農業用地向工業用地轉變,從而導致城鎮土地擴張,超過人口增長。第三,經濟開放度。在開放的經濟條件下,對外經濟對一個國家的經濟發展,以及土地結構轉變都會產生重大影響。第四,城鄉收入差距。我國的二元經濟結構決定了收入不平等的重要表現就是城鄉收入差距。城鄉收入差距會導致一部分人到城鎮去尋找工作,當大量的勞動力涌向城鎮時,城鎮的產業就需要考慮如何吸納這些剩余勞動力,這就會導致城鎮發展一些能更好吸納剩余勞動力的產業類型,這些產業類型的重要的特征就是勞動力密集型,而勞動力密集型的產業往往需要占用更多的土地空間,從而推動土地城鎮化快于人口城鎮化。基于以上理論分析,本文擬構建以下面板模型來對這些因素對土地城鎮化與人口城鎮化不協調的影響進行定量研究。

表4 2003年—2011年三大區域協調的年份數分析

其中,yi,t表示第i地區第t時期的土地城鎮化與人口城鎮化協調度指標,本文利用人均道路面積作為替代變量對模型進行驗證;
lnpgdpi,t表示第i地區第t時期人均國民收入的對數,是衡量地區經濟發展水平的變量。由于收集到的數據是沒有剔除價格變化,因此本文對所有以當年價格表示的數據均為以2000年為基礎,剔除價格變化后的真實數據。地區經濟發展水平一般在文獻中都用人均國民生產總值來替代;
indrustriali,t表示第i地區第t時期的產業結構變化指標,本文利用二、三產業就業人數作為衡量產業結構升級的指標;
lnforeigni,t表示第i地區第t時期的實際利用外資額,是衡量經濟開放度的指標。用實際利用外資的對數來表示,其中外資的數據是以美元計量,在數據處理的過程中,按照當年的匯率折算成人民幣之后再除以當年的人口總數;
diffi,t表示第i地區第t時期的城鄉收入差距指標,是衡量城鄉收入差距的指標,利用各地區城鎮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與農村居民人均純收入之比來表示;
μi表示非觀察的個體固定效應,ξi,t表示隨機誤差項,c為常數項。
數據來源于《中國區域經濟統計年鑒2000—2012》,研究時間為2001年—2011年,各變量的統計性描述見表5。
(二)面板分析結果
本文分別采用混合面板模型、固定效應模型和隨機效應模型進行估計,結果見表6。
從表6的估計結果可以看出,在混合OLS中,控制了時間效應和地區效應,而在固定效應和隨機效應模型中控制了時間變量,但三個模型中,四個解釋變量只有固定效應模型通過了至少10%以上的顯著性檢驗,其中產業結構變量和人均實際利用外資變量通過1%的顯著性檢驗,而城鄉收入差距通過5%的顯著性檢驗,經濟發展水平變量通過1%的顯著性檢驗。擬合優度都較高,說明模型擬合較好。對比混合面板模型和固定效應模型,F值通過了1%的顯著性檢驗,說明固定效應模型較好。利用hausman在加了sigmamore選項后的卡方分布值為17.21,通過1%以內的顯著性檢驗,在固定效應和隨機效應之間,固定效應更好。因此下文分析固定效應模型估計結果。
從四個解釋變量的回歸系數看,只有人均外商直接投資對被解釋變量有負影響,而且影響非常小,只有千分之二的影響。而在另外三個變量中,產業結構對土地城鎮化水平影響最大,說明土地城鎮化受到來自就業的壓力更大,當二、三產業每增加一個單位1%時,土地城鎮化將增加2.4%。經濟發展水平對土地城鎮化的影響程度并不大,只有0.062,反而城鄉收入差距對土地城鎮化的影響更大些,達到0.135。我們通過利用城鄉消費差距和對外貿易依存度作為城鄉收入差距和人均外商投資的替代變量代入模型進行回歸,回歸結果基本一致,但顯著性水平較差。這里不再贅述。

表5 各變量的統計性描述

表6 面板模型估計結果
由于各個地區的土地城鎮化發展程度不同,對被解釋變量的影響程度也應該不同。下面對各個地區的個體效應進行分析(見表7)。從表7的結果可以看出,只有貴州只通過10%的顯著性檢驗,其他地區都通過了1%的顯著性檢驗,說明回歸結果很理想。從地區影響來看,地區對土地城鎮化影響最大的是海南省,達到1.767,最小的上海市,只有0.39。從東、中、西三大地區來看,東部地區內部差距最大,說明發展程度不同對地區效應的影響也不同。中部地區之間的個體效應相差不大,說明中部發展較為均衡。西部地區之間差距也較大,但沒有東部明顯,其中差距較大的是重慶和貴州兩個地區,一個在西部發展最快、一個發展最慢,但是對土地城鎮化的影響差別不大,但與西部其他地區相差較大。
本文研究認為,我國近二十年來,都是在走一條土地城鎮化超前發展的道路,土地城鎮化遠快于人口城鎮化的發展;從土地城鎮化與人口城鎮化的協調度指標來看,只有偶爾一些年份達到基本協調的程度,絕大多數年份都處于不協調的狀況,其原因在于我國對城鎮化的理解不深入和地方政府一味追求土地財政;從各省域來看,情況比全國的情況要好一些,但絕大多數省份在過去十年里,只有半數時間土地城鎮化與人口城鎮化處于協調,而且東部地區的協調狀況不如中、西部地區,原因在于東部地區城鎮不斷擴張,人口雖向城鎮集中,但并沒有轉變為市民,而中、西部地區經濟相對落后,土地城鎮化的速度相對慢一些,從而對人口城鎮化相對協調一些;從影響土地城鎮化與人口城鎮化的因素來看,產業結構變動是主要影響因素,城鄉收入差距影響程度較大,經濟發展水平的影響程度次之,經濟開放程度對土地城鎮化超前發展影響很小,原因在于推動土地城鎮化的直接因素是城市二三產業不斷壯大,對土地的需求不斷提高,而城鄉收入差距引起人口向城鎮集中,但并沒有成為市民。鑒于本文的分析研究,提出以下建議:
第一,土地城鎮化應該以增加二產業就業為目的。土地城鎮化超前發展,大量農用地轉變為非農業用地,這些土地的使用要能增加二、三產業就業,這樣效用才會更大。如果如當前一些地方通過賣地而增加地方財政收入,而沒有把土地用于發展工業,增加就業上,這樣的土地城鎮化超前發展就不能帶來大的效用;

表7 地區效應的估計結果
第二,通過創新制度安排促進土地城鎮化與人口城鎮化的協調發展。在我國的人口戶籍制度下,很多人已經居住在城鎮,但身份還是農業戶口,其潛意識里就不會在城鎮里長期居住,而如果把戶籍制度放開,很多已經在城鎮居住工作的農業人口,就會考慮在城鎮里長期居住下來,成為真正意義上的城鎮居民;
第三,不能把土地城鎮化的動因歸因于外資進入中國,而應該考慮自己的問題。從模型的結果可以看出,外商的影響很小,而且外商對土地城鎮化的影響為負,即可以減少土地城鎮化。
【責任編輯 成丹】
F291.1
A
1672-9544(2014)06-0039-06
2013-09-26
李光勤,天目學院講師,研究方向為區域經濟發展與城鎮化。
本文系國家自然科學基金(編號71103121)、浙江省高等學校訪問學者專業發展項目(FX20120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