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曾用心聆聽暖陽

芝墨

古琳最喜歡做的一件事，就是躺在第二階梯教室門前斜坡的草坪上，曬著太陽，聽校園廣播里那個名叫暖陽的節目主持人干凈清脆的聲音。

一

又是一個寧靜的午后，沐浴著陽光和微風，嗅著青草的香氣，聆聽廣播里如水般清澈的聲音，真的是一種享受。

手中的書被風翻開，露出目錄頁，與古琳兩兩相望。

古琳順手將書合上，放到頭下，當作枕頭。可憐的書本再也吸引不了主人來翻閱，索性就不再掙扎。或許，它知道主人正以一種虔誠的姿態聆聽著流轉于空中的那個溫潤美好的聲音。

是一個怎樣的男生呢，能擁有這般好聽的聲音？她想，他一定擁有一雙智慧的眼睛、一顆純美的心靈。

古琳極其喜歡這個聲音。從一個月前，第一次聽到這個聲音開始，就深深地喜歡上了。

二

經過校園公告欄，一條廣播站招聘播音員和撰稿員的消息吸引了古琳的注意。

她細細地看了看招聘要求，并記下了面試的時間。

這樣，就可以認識暖陽了吧？古琳暗暗地想著，感覺自己像被放飛的風箏，自由而歡快。

她一轉身，卻不小心撞入一個人的懷里。緊跟著，一股淡淡的玉蘭花香沁入鼻翼，甚是好聞。

“啊，對不起。”古琳意識到是個男生后，趕緊退后一步，紅著臉道歉。

“沒關系。”

咦？這聲音，聽起來有些熟悉。古琳抬起頭，是一個高高的男生，干凈、淡漠。他看了古琳一眼，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濃濃的憂傷。

似被這種憂傷感染，古琳的心情也晴轉多云。她想，被自己踩了一腳，一定很生氣吧。她再度道歉：“對不起。”然后，匆匆走掉。

走了一段路，古琳停下腳步回頭，看到那個男生竟然停留在原地，盯著她。與他一對視，古琳慌忙轉身離開。

三

如果有一種巧合叫緣分，那么，古琳必須承認，她與暖陽是有緣的。

古琳來到學校廣播站，發現橫排坐著的一行人里，就有之前在公告欄前遇到的那位男生，他的胸卡上，是“秦暖陽”三個字。

原來，他叫秦暖陽。原來，暖陽不是筆名，也不是藝名，而是真名。

“大家好，我是古琳。”古琳介紹著自己。有人問為啥加入廣播站，古琳猶豫地看了一眼秦暖陽，公式化地回答：“因為加入廣播站，可以學到新的東西。”

秦暖陽的視線似一把利劍，直直地刺向古琳。他的嘴角掛著一絲淺笑，聲音清冷，不同于廣播里那個如水般純凈的聲音。他說：“我們廣播站需要有工作熱情的人，如果你沒有作好吃苦耐勞的準備，現在就可以離開。”

古琳愣了一下，堅定地回答：“我不怕辛苦，請給我一次機會，我一定可以做得很好。”

從廣播站出來，古琳撫額沉思：我那無意識的一腳真的踩疼秦暖陽了嗎？為什么他的態度那么冰冷，甚至，還有一點點討厭她的感覺？

四

古琳以為自己無法成為廣播站的一員，可是，第二天，在公告欄貼出的錄用名單上，有她的名字。

原先是本著結識暖陽的目的去的，可古琳想到與暖陽的“不愉快”經歷，突然覺得，加入廣播站并不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情。

第一天當值，搭檔正是秦暖陽。

古琳如坐針氈，雖然稿件背得滾瓜爛熟，卻依舊緊張得手心直冒汗。

秦暖陽見狀，“噗嗤”一笑。所有的尷尬與不適，似乎也隨著這一聲輕笑消失了。

古琳問：“你笑什么？”

秦暖陽說：“我第一天播音的時候，也是你這樣的狀態，手心冒汗，舌頭打結，鬧了不少笑話。”

“是嗎？”古琳也笑，忽然想起之前秦暖陽對她的態度，她忍不住問道，“那天，我是不是踩得你很疼？”

秦暖陽搖頭：“沒有。”

“那……”古琳猶豫了一會兒，問，“那我怎么感覺你有點討厭我呢？”

秦暖陽看了她一眼，又恢復了冷漠的表情，說：“我沒有刻意討厭誰，反正過不了多久，我就要離開，何必去喜歡或者討厭一個人呢？”

原來，秦暖陽已經被家人安排去留學，連出國時間都定好了，就在下個月中旬。

秦暖陽說：“廣播站少了我沒關系，反正沒人會記得。”

古琳鼻子發酸，忍住淚水，說：“有人會記得你的，一定記得你。因為，他們曾用心地聆聽過你的聲音。”

秦暖陽看了古琳一眼，笑了。

五

知道秦暖陽要走的消息后，古琳更加珍惜與他相處的每一分鐘。

有時候，她會怔怔地看著秦暖陽低頭書寫。有時候，她會閉上眼睛用心聆聽他的聲音。他的聲音一如第一次聽到時那般干凈純澈，猶如清晨山間汩汩流動的泉水。

“聲音真好聽啊。”古琳再一次感嘆，“可惜，這么優美的聲音以后再也聽不到了。”

念頭一轉，古琳打開錄音機，偷偷地將秦暖陽聲音錄了下來。

到秦暖陽終于要離開的時間了，幾個要好的同學一起聚會，古琳喝了一杯酒，借勢哭得稀里嘩啦。有人說，古琳的酒量原來那么差，古琳只好默認。其實，只有眼淚才能洗刷她心里的不舍與憂傷。

秦暖陽說：“哭成這樣，我想忘記你都難呢。”

古琳扯了扯嘴角，想笑卻笑不出來。

秦暖陽走的那天，廣播站的同學都去送行了，古琳沒去。不去，只是不想在秦暖陽的面前再度哭泣。

古琳不會告訴秦暖陽，所以秦暖陽也不會知道：其實，有一個人曾經很用心地聆聽過他的聲音，而后，深深地喜歡上了。

（責任編校 王 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