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識產權戰略
——創新驅動發展的重要抓手*

中國科學院大學北京100049

知識產權戰略
——創新驅動發展的重要抓手*

文/李順德

中國科學院大學北京100049

在經濟全球化時代，知識產權成為重要的財富、重要的無形資產，被納入國民經濟核算，成為市場經濟發展的重要資源和重要支撐；融入經濟發展是知識產權發展的主要趨勢，知識產權貿易成為經營的重要形式，知識產權經營成為企業經營的重要內容，知識產權成為市場競爭的重要工具，服務產業的發展亦對知識產權運用提出新的任務；應該從提高國家競爭力的戰略高度去強化知識產權意識，防范知識產權風險，防止知識產權濫用，加強自主創新和擁有自主知識產權。

知識產權，戰略，創新，發展

當今世界已進入經濟全球化時代。一般認為，經濟全球化是指在世界經濟大市場中通過國際分工，不斷提高資源配置的效率，使商品、服務、資本、信息等生產要素在國際間流動的規模不斷擴大，各國間的經濟發展互相依賴、互相關聯的程度呈現日益加深的趨勢。經濟全球化的概念不僅是指商品、服務、資本的流通，更重要的是知識、信息的流通。各國綜合國力的競爭在很大程度上轉化為人才、知識、信息的競爭，集中表現為知識產權的競爭。全球化的經濟與知識產權密切連為一體。從一定意義上講，世界貿易組織（WTO）就是知識經濟和經濟全球化的產物。以微電子技術、網絡技術、現代生物工程技術等高新技術為代表的科技進步和技術創新推動著這一時代的飛速發展。知識產權問題在這一時代顯得尤為重要，也呈現出許多新的特點，值得關注[1]。

1 經濟全球化背景下知識產權成為重要的財富、重要的無形資產

在經濟全球化的背景下，知識產權已成為重要的財富、重要的無形資產。這一點在國際上已形成普遍的共識。

1.1 以知識產權為核心的無形資產成為企業的主要資產

在國際上，評價一個企業的好壞、是否有發展前途、是否具投資價值，有一個十分重要的指標就是該企業的資產構成比，即該企業的以知識產權為主體的無形資產與其有形資產在企業總資產中所占的構成比例。以知識產權為主體的無形資產在企業總資產中所占的比例遠遠大于其有形資產的企業，一般被認為是具有發展前途、具有投資價值的企業，受到關注和追捧。那些成功上市的企業，那些經營良好的企業，特別是那些高技術企業、跨國公司，大多都是以知識產權為主體的無形資產遠遠大于其有形資產的企業。

這種情況在IT產業等高科技產業領域比比皆是，我們所熟知的許多世界享有盛譽的跨國公司，在其資產構成中，以知識產權為主體的無形資產是其有形資產幾十倍的企業屢見不鮮。因此，國外企業，特別是發達國家的企業和跨國公司的經營理念，更加看重的是以知識產權為主體的無形資產的增值、發展，而不是把目光僅僅盯在有形資產的擴張上。國外公司將其知識產權作為資產、資本進行投資，已成為一種司空見慣的現象。在此方面國內情況則與國際上形成了鮮明的反差對比。中國評價一個企業的好壞，總是習慣于考核固定資產增值、流動資金周轉、實現利稅等有形資產的硬指標，忽視甚至基本不考慮以知識產權為主體的無形資產的軟指標。從經營理念上講就是，重有形資產，輕無形資產。經營理念既是一個認識問題，也是一個觀念問題。

在知識產權問題上，我們與發達國家存在的差距首先就是認識和觀念問題。這一問題不解決，要想使我國在知識產權創立、運用、保護和管理上達到國際先進水平，是難以實現的。

1.2 知識產權作為資產已開始納入國民經濟核算

2013年7月，美國經濟分析局宣布在公布第14次對國民收入和產品賬戶（NIPAs）綜合調查的初步結果時，調整國內生產總值（GDP）統計方式，首次把企業技術研發、娛樂文化等知識產權相關指標納入政府統計數據。這意味著美國開始將知識產權產品作為資產加以管理并納入經濟核算體系，這一調整無論是對發展中國家還是創新型國家，都將產生重要影響[2]。

當前，世界大多數國家采用聯合國1993年發布的《國民經濟核算體系—1993》（SNA1993）進行國民經濟核算。2009年，聯合國統計委員會、世界銀行、國際貨幣基金組織、經濟合作與發展組織、歐盟等5個國際組織聯合發布了新的國民經濟統計國際標準SNA2008，與創新及知識產權緊密相關的變化主要有：（1）將研究開發支出從中間消耗改變為資本形成的一部分，計入國內生產總值；（2）將無形生產資產改為知識產權產品列入固定資產，將包括計算機軟件和數據庫、文學藝術作品等在內的知識產權產品列入資本賬戶固定資產分類中。澳大利亞、加拿大等國已相繼采用上述標準，歐盟將于2014年、日本將于2016年采用這一標準。2013年美國修訂國內生產總值統計方法，是在全球率先采納并踐行這一標準的。

國內生產總值核算方式的調整，對不同經濟結構的國家會有不同程度的影響，將會增加知識經濟發達國家的經濟總量，也會改變企業的資產結構，進一步凸顯知識產權等無形資產的重要。對于一些發展中國家來說，國內生產總值核算方式的改變對于國家經濟發展方式的轉變將會具有重要影響。尤其是對于一些正處于調結構、轉方式關鍵時期的國家來說，國內生產總值核算方式的調整，將使得創新及知識產權在經濟發展中的作用得以顯現，有利于優化國內生產總值的質量和構成，促進政府和企業更加重視創新和知識產權。

我國國家統計局目前已初步完成新的國民經濟核算修訂方案，其中一個重大變化是將知識產權產品的研發投入等計入GDP，這會導致GDP總量大增。該方案預計經過研討修改后上報國務院批準，有望在2015年實施[3]。

1.3 知識產權成為市場經濟發展的重要資源和重要支撐

發展經濟離不開各種資源的有效配置和支撐。黨的十八屆三中全會審議通過的《中共中央關于全面深化改革若干重大問題的決定》指出：“讓一切勞動、知識、技術、管理、資本的活力競相迸發，讓一切創造社會財富的源泉充分涌流，讓發展成果更多更公平惠及全體人民”。并且突出強調要讓“市場在資源配置中起決定性作用”。

2008年6月公布的《國家知識產權戰略綱要》已經提出：“大力開發和利用知識資源”，“知識產權制度是開發和利用知識資源的基本制度”，“知識產權日益成為國家發展的戰略性資源和國際競爭力的核心要素，成為建設創新型國家的重要支撐和掌握發展主動權的關鍵”。

知識產權所保護的人類智力勞動成果作為一種無形財產、一種重要的財富，也是一種重要的資源，即“知識資源”，構成市場經濟的重要資源。發展市場經濟，必須充分發掘、利用一切創造社會財富的資源，當然應包括“知識資源”。

知識產權不僅是發展市場經濟的重要資源之一，而且是實現“市場在資源配置中的決定性作用”的重要保證和重要支撐。市場經濟是法治經濟，知識產權法律制度是支撐市場經濟的基本法律制度之一。在市場經濟運行中，充分發揮知識產權法律制度的能動作用是不可或缺的。勞動、知識、技術、管理、資本等多種資源，大都與知識產權存在直接或間接的關聯，配置這些資源幾乎都要涉及這樣或那樣的知識產權問題，妥善處理這些知識產權問題，才能有效降低成本、提高效率、最大限度地發揮資源的效能，保持各種資源的平衡，實現各種資源的最優配置。

2 融入經濟發展是知識產權發展的主要趨勢

2.1 知識產權貿易成為經營的重要形式

貨物貿易、服務貿易、與貿易有關的知識產權被認為是支撐WTO的三大支柱。

貨物貿易是有形商品貿易，服務貿易是無形商品貿易。過去大家把知識產權貿易是放在服務貿易中的，并未將其作為一種獨立的貿易形式。知識產權貿易，狹義的理解就是指以知識產權為標志的貿易，它包括知識產權許可、知識產權轉讓等內容。其實我們平常接觸很多，如專利許可、商標許可、專利的轉讓、商標的轉讓、版權的許可、版權的轉讓、商業秘密的許可等等，這些都是知識產權貿易[4]。

廣義的知識產權貿易還包括知識產權產品的貿易，典型的知識產權產品在國際上講的就是版權產品，比如計算機軟件等。

所謂知識產權產品，就是指那些產品價值主要是由知識產權價值構成的產品，或者說是知識產權的價值占產品價值相當比例的產品。一般地說，知識產權產品主要是指版權產品，即產品價值主要是由版權價值構成的產品，或者說是版權的價值占產品價值相當比例的產品。

與知識產權產品相對應的是知識產權產業。國際上所講的知識產權產業一般是指版權產業。版權產業是指生產、銷售、提供利用版權產品的產業[4]。世界知識產權組織發布的《版權產業經濟貢獻調查指南》（簡稱《指南》）中，按照國際標準產業分類（簡稱ISIC）代碼界定的版權產業包括4類[5]：

（1）核心類版權產業（Core Copyright Industries），是指完全從事創作、制作和制造、表演、廣播、傳播和展覽或銷售和發行作品及其他受保護客體的產業（《指南》，第115節段），如新聞出版、廣播影視、文化藝術、軟件與數據庫等產業。核心類的版權產業的特征是創造有版權的作品或者受版權保護的物質產品，主要對享有版權的作品再創作、復制、生產和傳播。

（2）部分性版權產業（Partial CopyrightIndustries），是指其中有一部分活動關系到作品和其他受版權保護客體相關的產業（《指南》，第133節段）。具體包括服裝、紡織品、其他工藝品、玩具、家具、地毯、瓷器、玻璃制品和建筑等產業。

（3）非專門的支持性產業（Non-dedicated Support Industries），是指其中的部分活動關系到促進作品和其他受版權保護客體的播放、傳播、發行或者銷售相關且這些活動未被納入核心版權產業的產業（《指南》，第139節段），包括為發行版權產品的一般批發與零售、一般運輸產業、電話與互聯網產業。該產業涉及一般商業服務和傳送方式，特征是與其他產業共享，并非專門支持其他版權產業，只有可歸于版權保護內容的部分才包括在內，可視為版權產業鏈的向后延伸。

（4）相互依存的版權產業（Interdependent Copyright Industries），又稱交叉版權產業，是指從事制作、制造和銷售其功能完全或主要是為作品及其他受版權保護客體的創作、制作和使用提供便利的設備的產業（《指南》，第127節段），如計算機產業、收音機、電視機和錄音音響設備等產業。

版權產業，與文化產業、創意產業、內容產業等存在密切關系，實質上無根本區別[6]。

2.2 知識產權經營成為企業經營的重要內容

2.2.1 知識產權經營成為企業的經營方式

IBM公司不僅是世界上最大的計算機硬件設備制造商，也是世界上最大的計算機軟件服務提供商之一，近些年來該公司建立了第3種經營模式，即經營知識產權[7]。

1993—2013年，連續20年，IBM每年獲得美國發明專利授權數量一直位居榜首，成為獲得美國專利授權數量最多的公司。這是IBM公司能夠經營知識產權的雄厚基礎和資本。

2000年，IBM公司年度總利潤81億美元，其中專利許可轉讓費收入17億美元，專利許可轉讓費的年增長率約為25%。2002年，IBM專利許可轉讓費高達11億美元，研發經費投入為47.5億美元。據IBM公司發言人所言，2008年以來盡管受到全球性金融危機的影響，IBM公司每年來自知識產權交易的收入仍然保持在10億美元以上。

微軟公司是以提供計算機軟件產品和服務著稱于世的，近些年來，經營許可其專利、收取專利許可使用費也成為其重要的經營業務。以其Android（安卓）專利為例，2012年，微軟單季僅從HTC和三星兩家收取的Android相關專利費高達7.92億美元。2013年二季度，收取的Windows Phone OS以及Android操作系統的相關專利許可費達12億美元，Android授權的收入超過了Windows Phone業務的收入。

類似IBM、微軟這樣的直接經營知識產權的企業，比比皆是，尤其是在IT行業。經營知識產權已成為企業經營的一種重要方式。

2.2.2 出現以經營知識產權作為主業的企業

如果說IBM、微軟還僅僅是把經營知識產權作為其經營方式之一，那么可以說美國高通公司（“Quality Communications”，Qualcomm）已成為以經營知識產權作為主業的企業代表。

成立于1985年的美國高通公司，其主要業務是CDMA手機芯片的設計和CDMA技術許可費。全世界無論是生產CDMA系統設備還是手機的公司，都需交納約1億元人民幣的“入門費”。業界每銷售一臺基于CDMA的設備、終端和系統，還要向高通繳納專利許可費。每售一部WCDMA手機，銷售商大約要繳納銷售額5%—10%的專利費。生產CDMA手機的廠商，需購買高通公司的芯片，并且按銷售額給高通提成。每臺手機中收取3%—6%的專利使用費。此外，為升級支持芯片的軟件，CDMA手機生產商每升級一次都要支付幾十萬美元的授權費。一家1 000萬臺年銷售量的企業，假設全部用高通芯片，需要為此支付的專利費、關稅和芯片費用共占整機的20%。

在美國行業協會發布的報告中，全球電子硬件產業領域企業擁有專利排名中，高通公司的專利數量和質量也位居世界第一。根據高通的年報，截至2014年9月的2013財年，高通總營收243億美元，49%（120億美元）來自中國市場，其專利許可業務收入占總收入的30%，許可業務稅前利潤卻高達88%（為66億美元），占到高通總利潤的近70%，為芯片產品業務的2倍。在2013財年中，高通售出了逾7億顆芯片，對10億部以上手機收取了專利技術許可費。

2.2.3 知識產權投資運營成為一種產業

美國高智發明公司（Intellectual Ventures，簡稱IV公司或高智公司）是知識產權投資運營企業的一個典型代表。該公司2000年成立，是由4名科技公司與法律事務所前高管聯合創辦，其成立獲得了包括微軟、英特爾等全球頂尖的科技公司以及查爾斯·里弗公司等風險投資商的支持，總金額達50億美元。

IV公司下設3支私募股權基金：發明科研基金（Invention Science Fund，ISF）、發明投資基金（Invention Investment Fund，IIF）和發明開發基金（Invention Development Fund，IDF），代表了高智公司的3種經營方式。ISF運營IV公司對內部科學家的研發進行投資產生知識產權；IIF收購具有市場潛力的專利，由IV公司的專利專家組成專利組合，進行二次開發、許可或轉讓；IDF將目標瞄向大學與科研院所，尋找合適的、有前景的發明創新，予以資助，取得獨占經營權許可，再與發明人分成。

IV在我國購買專利并對其進行商業化利用在一定程度上發揮了專利的價值，但如果職務發明和非職務發明的邊界無法清晰界定，IV購買的專利就可能造成專利流失，與國家財政科技資金有關的專利流失可能造成國有資產流失。2010年12月，IV公司開始發起專利訴訟，已起訴過40余家公司，到2013年底已擁有70 000件“專利資產”。

2.2.4 知識產權成為制約企業上市的重要因素之一

通過上市，尋求融資、謀求更大發展，是企業做大做強的重要舉措之一。在企業上市的過程中，知識產權的作用和影響日益凸顯，有時甚至成為制約企業上市的主要因素。

10年前，也就是Google公司上市前，Yahoo公司曾起訴Google公司侵犯其搜索技術專利，并最終在Google公司上市前10天與其達成和解協議。作為協議一部分，Google公司同意向Yahoo公司提供價值3億多美元的該公司股票以消除一切可能導致其IPO（Initial Public Offerings，首次公開招股）擱淺的法律訴訟。Yahoo公司由此額外獲得了Google公司270萬股股票的巨大收益。

2011年，美國諸多專利持有人針對Facebook公司準備申請IPO，提起22起專利訴訟，是Facebook公司2010年作為專利訴訟被告案件數量的2倍。在2012年IPO前，Facebook持有774件美國專利。2012年2月1日，Facebook公司向美國證券交易委員會提交首次公開募股申請，計劃募集資金50億美元。2012年3月，Yahoo公司正式提交訴訟，指控Facebook公司侵犯了其網絡廣告發布方式和系統等相關的10件專利，請求法庭頒布禁令，禁止Facebook公司繼續對Yahoo專利侵權，并提出索賠要求。Facebook也起訴Yahoo侵犯了自己的10項專利。為了應對訴訟和之后的風險，Facebook公司采取了一系列措施，宣布將從IBM公司購買750件專利，向微軟公司購買650件專利，用以增強應對類似專利侵權訴訟的能力，并對Yahoo公司提起反訴。經過數輪交鋒，Facebook公司、Yahoo公司宣布就專利訴訟問題達成專利和解協議，結束了雙方為期近4個月的專利訴訟。

企業申請IPO，必須如實披露與其經營相關的所有重要信息，包括其知識產權的真實狀況。不能如實披露其知識產權相關信息，或者知識產權方面存在嚴重問題、糾紛，將會影響其IPO申請甚至被擱淺、拒絕。2011年我國企業IPO申請被否率達20.87%。2009年時，未“過會”公司中因法律問題而被否占比超過36%。2010年吉林永大集團、蘇州恒久IPO被否都與知識產權訴訟有關。

2.2.5 制造業開始注重知識產權投入和經營

20世紀60年代美國率先推出的一種被稱為模塊（Modularity）經濟的模式。其核心是將產品制造按照產業鏈分割為若干個“模塊”進行生產組織，以模塊化生產技術取代完整產品流水線生產技術。采用這一模式的產品制造商，保留對產品研發和設計技術核心模塊的控制，通過制定技術標準和模塊接口標準，將模塊化的生產過程外包給其他生產供應商，自己作為模塊系統的集成控制商，處于中心節點位置，獲取高額利潤。

模塊經濟模式的發展，不僅直接推動了制造業“三來一補”的發展，也促進了制造業更加注重知識產權投入和經營。

號稱世界工廠的富士康公司被認為是在中國大陸最大的定牌加工企業。但是，富士康公司近些年在技術開發方面的發展，不得不令人刮目相看。截至2009年6月底，富士康集團已擁有4.6萬件專利申請及2.2萬件專利授權。2010年，富士康全年在美提交1 438件核心專利申請，名列全球第13位；2013年，富士康的排名再度提升，名列第8位。截至2014年第一季度，富士康在全球累積提交12.84萬件專利申請，獲權的數量超過6.43萬件。富士康已建立遍布亞、美、歐3大洲的專業研發網絡，依托高素質精英研發團隊，打造自主創新平臺，累積了大量具備競爭優勢的核心技術和關鍵技術。納米科技、熱傳技術、納米級量測技術、無線網絡技術、綠色環保科技、CAD/CAE技術和光學鍍膜技術等核心技術的建立，更使富士康在相關領域取得巨大技術突破，確立了其在精密機械與模具、半導體、云運算、液晶顯示等產業領域的領先地位[8]。

2.3 知識產權成為市場競爭的重要工具

2.3.1 知識產權成為重要的非關稅壁壘

以知識產權設置非關稅壁壘，保護國內產業和市場，已成為國際上非常普遍的做法[9]。

典型的如歐盟2006年正式出臺的CR（兒童安全鎖）法案，其實就是為制裁中國打火機所構筑的非關稅壁壘，目標很明確，就是針對中國出口到歐洲的打火機，讓中國的廉價打火機難以進入他們的市場，無法和他們本土的打火機競爭。類似的還有美國、加拿大的彩電CR（兒童安全鎖）法案，也是針對中國大量向美國出口廉價彩電的壁壘行為。

各國采用的海關知識產權保護邊境措施，從某種意義上講，也是以知識產權構筑的一種非關稅壁壘。

美國《關稅法》337條款調查制度更是一種以知識產權設置的非關稅壁壘。以我國遭遇的“337調查”案件為例，1986年美國首次發起針對中國企業的“337調查”案至今，中國已連續12年成為遭遇美國“337調查”案件數量最多的國家。自2002—2012年，10年間中國企業作為列名被告且已結案的90起案件中，中國企業應訴82起，其中以和解方式結案的有39起，申請人撤訴的有10起，裁定不侵權的案件有13起。中國企業遭受的“337調查”案件中，大約9成涉及專利。

2.3.2 知識產權訴訟成為打擊競爭對手的重要手段

近年來，國內外知識產權糾紛案件大幅上升，特別是涉及專利的案件，爭議標的額不斷增大，這一現象在IT業等高科技領域更為突出。縱觀這些知識產權案件，可以很容易地得出這樣一個結論，知識產權之爭實質上是經濟之爭、市場之爭，大都是利用打知識產權官司來打壓競爭對手，達到獲取競爭優勢的目的，知識產權訴訟已成為打擊競爭對手的重要手段[7]。

2014年美國華裔律師協會知識產權研討會統計，2000—2013年，中國大陸卷入的美國專利侵權案件終局判決總數為56件，而中國大陸作為原告勝訴比例竟然是0，作為被告勝訴比例為31%，整體勝訴比例為29%，三項數據均遠低于中國香港和中國臺灣的同類數據。在美國的專利侵權訴訟中，當對方是美國本土公司時，75%的外國公司敗訴。中國大陸公司成為被告的數量是成為原告的17倍。截至2008年，在美國平均專利審判費用已上升至1 780萬美元。

近年來，蘋果和三星之間的專利持續之戰[10]，很能說明問題，兩家公司的專利戰場遍及全世界。2014年8月6日，美國蘋果公司和韓國三星電子宣布，撤銷在美國以外的其他國家進行的所有專利訴訟，但并未達成專利授權協議，雙方專利訴訟主戰場將集中在美國。

2.3.3 知識產權侵權指控成為排擠競爭對手參展的殺手锏

2008年在德國舉行的國際消費電子展會上，SISVEL公司對中國海爾、海信、東元、創維等企業提起專利權侵權的指控，致使手機、MP3、電視等展品被沒收，影響了參展企業商機。

2008年的巴塞爾鐘表展上，海鷗表送展的雙陀飛輪遭遇了一場官司。有瑞士品牌對其提出質疑，認為其中關鍵部件的差動結構抄襲瑞士公司專利設計，限時海鷗表方面提供“并非抄襲”的證據，否則將面臨“當即清場、來年不允參展”的懲罰，甚至還會招致訴訟方的索賠。從2008年起，海鷗手表4年間已實現了海外由瑞士制表廠商發起的、圍繞著“海鷗”的高端產品“陀飛輪”手表的知識產權訴訟的“四連勝”。參展前，海鷗將全部參展產品都申請了專利保護，并且做足了文獻檢索、專家溝通的功課。根據海鷗專利信息部門的調研顯示，瑞士斯沃琪、寶璣等企業從1988—2012年，僅在手表領域就在中國申請了904項專利，其中431項是發明專利。

2.3.4 知識產權成為企業兼并的重要考量因素

近年來，國內外的企業兼并案件中，知識產權成為一個重要的考量因素，大量的實例充分證明了這一點。

4G時代來臨之前，高通在2005年收購到了Flarion科技公司獲得了近300項OFDMA基礎專利，2012年再次拿下DesignArt進一步鞏固了在4G市場的地位。

2011年8月，谷歌宣布以125億美元收購摩托羅拉移動，旨在獲得該公司1.7萬多項專利和7 500項待批準專利。2012年5月，我國商務部認為這一收購具有“排除、限制競爭的影響”，因此附加了包括不能以歧視方式對待Android平臺方面的任何原始設備制造商以及委托獨立第三方監督，5年內保持Android開放和免費等條件后，才批準了該收購。

2005—2011年間，中國企業海外并購增長趨勢明顯，在2010年出現并購高潮，一年超過120起，涉及總金額接近60億美元。在這些海外并購中，很多交易的目的是獲得技術，知識產權尤其是專利，常成為跨國并購的核心目標。

2.3.5 知識產權濫用成為反壟斷審查的主要內容

知識產權與反壟斷之間存在十分密切的關系。一些發達國家對“專利聯營”進行反壟斷審查已有20多年的歷史。嚴重的知識產權濫用有些可以構成非法壟斷，受到反壟斷法的規范。在近年來的許多反壟斷審查案件中直接指向知識產權濫用，知識產權濫用成為反壟斷審查的主要內容。

在我國2013年啟動調查的案件中，華為公司訴美國IDC公司[11]和相關協會、企業舉報美國高通公司兩個案件雖屬訴訟濫用市場支配地位案件，但是均主要指向濫用知識產權許可實施、專利許可費歧視性定價等問題。這意味著涉及濫用市場支配地位等反壟斷案件可能會更多地涉及到知識產權的濫用問題。

2.3.6 知識產權成為技術標準構成的主要要素[7]

在歐洲電信標準化協會（ETSI）制定的無線通信技術標準（包括2G、3G和4G）中,IDC有大量專利被采納,該標準覆蓋歐洲、美國和中國,而中國的所有無線通信設備制造企業為了實現與國際接軌,都必須執行該標準,不可避免地要實施IDC的相關專利。

技術標準下的專利池通常都是開放式專利池，對外專利許可應當是非排他的和非歧視的，這也是國際通行的“FRAND”原則，即“公平、合理和非歧視”原則（或RAND，合理和非歧視原則）的要求。具有市場支配地位的專利池應當按照“合理和非歧視”的原則確定專利費率。對于不同的許可對象，其專利費率不應有差別。多個專利池和單獨專利權人累計收取的專利費可能大大超過“合理”的限度。

入池專利的互補性和必要性要求，是發達國家近年來才在專利池反壟斷審查中格外強調的。

2.4 服務產業的發展對知識產權運用提出新的任務

2.4.1 服務產業發展成為經濟發達程度的重要標尺

各個國家和地區十分重視服務產業和服務貿易的發展。一般而言，發達國家和經濟發達地區，其服務產業對GDP的貢獻率在70%以上。該指標已成一個國家和地區經濟發達程度的重要標尺。

2.4.2 高技術服務業的發展依賴于知識產權的支撐

高技術服務業是高技術產業的重要組成部分和增長引擎，對于推進產業結構優化升級，提升產業競爭力具有重要支撐作用。

《國家發展改革委辦公廳關于當前推進高技術服務業發展有關工作的通知》（2010年5月12日）中明確界定，高技術服務業主要包括信息技術服務、生物技術服務、數字內容服務、研發設計服務、知識產權服務及科技成果轉化服務等知識和人才密集、附加值高的相關行業。

《國務院辦公廳關于加快發展高技術服務業的指導意見》（2011年12月12日）明確提出的要重點推進加快發展的8個領域的高技術服務（研發設計服務、知識產權服務、檢驗檢測服務、科技成果轉化服務、信息技術服務、數字內容服務、電子商務服務和生物技術服務）均與知識產權直接相關。

從專利的角度來看，主要集中在以下領域：

（1）大數據、高性能計算和云計算服務（IaaS（基礎設施即服務）、PaaS（平臺即服務）、SaaS（軟件即服務）；

（2）物聯網和下一代互聯網（IPv4協議向IPv6協議）應用服務；

（3）電子商務服務（商業方法專利）；

（4）現代金融服務（商業方法專利）；

（5）軟件服務（面向金融、電信、制造業城市公共服務等行業，軟件專利）；

（6）數字文化（內容）產業服務；

（7）生物技術服務。

從上述高技術服務業所包括和涉及的產業來看，大都與高科技相關，需要借助、依靠高科技的創新、發展，帶動和支撐高技術服務業的發展。知識產權制度是激勵創新的制度。高技術服務業的發展，離不開知識產權制度的激勵和保護。

2.4.3 知識產權服務是高技術服務業重要組成

知識產權服務業重點發展的領域包括：知識產權代理服務、知識產權法律服務、知識產權信息服務、知識產權商用化服務、知識產權咨詢服務和知識產權培訓服務。

科技成果轉化服務也是要重點推進加快發展的8個領域的高技術服務之一：“完善科技中介體系，大力發展專業化、市場化的科技成果轉化服務。發展技術交易市場，鼓勵建立具備技術咨詢評估、成果推介、融資擔保等多種功能的技術轉移服務機構。鼓勵社會資本投資設立新型轉化實體，發展包括創業投資、創業輔導、市場開拓等多種業務的綜合性科技成果轉化服務。提升科技企業孵化器、生產力促進中心和大學科技園等機構的服務能力，推動市場化運營。”

2.4.4 服務貿易協定（TISA）談判對知識產權提出挑戰

由于WTO多哈回合談判自2001—2013年無法就服務業市場開放達成具體共識，由48個成員組成“服務業真正之友集團”（Real Good Friends of Services，RGF）2013年3月啟動“服務貿易協定（(Trade in Services Agreement，TISA）”談判,中國已于2013年9月30日正式宣布參加，截至2014年5月已進行了6輪談判。

TISA是美國總統奧巴馬貿易戰略的主要支柱之一，與跨大西洋自由貿易協定（TTIP）、跨太平洋自由貿易協定（TPP）組成“金三角”。

2012年全球服務貿易4.3萬億美元，在全球貿易中的比重約19.1%，然而，中國作為全球最大貿易國之一，服務貿易占全球的比例只有4%左右，甚至不如印度、印尼。

中國在加入WTO談判時，在服務貿易領域保留了許多限制外資準入的措施：外資并購中資銀行持股比例單家不得超過20%，多家累計不得超過25%；證券公司外資持股比例不得超過33%，壽險公司外資持股比例不得超過50%；外資電信企業必須與現有內資電信企業設立合資企業，移動、固話等基礎電信業務外資持股比例不得超過49%，增值電信業務外資持股比例不得超過50%。這些保留將面臨新的沖擊和挑戰[12]。

TPP和TISA存在很大的不同：TPP是區域性的自由化協定，而TISA是多邊的、全球性的貿易協定；TPP涉及知識產權、勞工、環保、政府采購等多方面，重點在于投資環境的建設和市場規則的制定，TISA則僅限于服務貿易領域的進一步自由化；美國希望TPP協定的所有成員都向美國標準看齊，而TISA則延續WTO的思路，要求各成員全面給予外資國民待遇，但成員可以保留區域特色，可根據市場經濟情況逐步提高開放水平。

上海自由貿易區將作為我國自己的國際服務貿易協定的試驗基地，為TISA的具體條款如負面清單的設置等提供實踐、探索和借鑒。

3 如何應對經濟全球化背景下知識產權的新發展

3.1 應從提高國家競爭力的戰略高度去強

化知識產權意識[7]

3.1.1 增強知識產權保護意識

增強知識產權保護意識有兩層含義：一是增強知識產權自我保護意識，中國的企業家、社會各界要懂得自我保護，用知識產權保護自己；二是要增強尊重、保護他人知識產權的意識，不能只保護自己的知識產權，對他人的知識產權就不保護。

3.1.2 樹立知識產權發展意識

樹立知識產權發展意識也有兩層含義：一要充分認識到，知識產權是科學技術和生產力發展的產物，運用知識產權、保護知識產權的根本目的是為了發展科學技術，發展生產力，不是為了保護而保護，是為了發展而保護；二要認識到，知識產權制度是隨著經濟的發展、社會的發展不斷發展的，目前各國的知識產權法律制度是最為活躍的法律領域之一，許多國家和地區每年都要對知識產權法律進行修改，甚至是多次修改，就是因為這一法律制度發展變化太快了。

3.1.3 加強知識產權競爭意識

加強知識產權競爭意識也有兩層含義：一是要學會利用知識產權作為中國參與國際競爭、市場競爭的工具，對一個國家是如此，對一個企業也是如此；二是要學會對濫用知識產權的行為進行抗爭。與發達國家和跨國公司相比，我們發展中國家及企業在知識產權方面從總體上講顯然不具優勢。發達國家和跨國公司在知識產權運用和保護方面比中國更成熟、更有經驗，這是顯而易見的，但是這并不能排除它們同樣存在濫用知識產權的違法行為。前文所列的一些案例已充分證明了這一點。我們該怎么辦？對于它們涉嫌濫用知識產權的違法行為，我們不能盲從和屈從，更不能聽之任之，一定要依法積極抗爭。抗爭雖然會付出很大的代價，但換來的卻是長遠的發展和利益。

3.2 應注意防范知識產權風險[7]

中國企業進入市場參與競爭，特別是邁出國門、走向世界參與國際市場競爭的時候，將會面臨多方面的風險，包括知識產權風險。主要表現為以下幾個方面：

（1）自己的知識產權被侵害的風險。對別人侵害自己的知識產權要有足夠的準備，一旦發生，應有辦法應對。

（2）知識產權侵權指控的風險。別人發現你侵犯了他的知識產權，起訴時，對這種情況也應有足夠的準備，特別是企業到海外發展時更是如此。

（3）知識產權構建的非關稅貿易壁壘的風險。在國際貿易當中，知識產權構建的非關稅貿易壁壘的風險大量存在，這就要求我們應該更加注意防范。

3.3 注意防止知識產權濫用[13]

濫用知識產權是一種違法行為，有些可以構成不正當競爭行為，甚至可以構成非法壟斷行為，嚴重危害正常的市場競爭秩序。我們不能簡單地把知識產權的濫用等同于非法壟斷，對于一般的知識產權的濫用可以作為知識產權違法行為來對待，對于構成不正當競爭行為的知識產權濫用，可以借助反不正當競爭法來處理，對于構成非法壟斷行為的可以依據反壟斷法來解決。

3.4 關鍵在于自主創新和擁有自主知識產權[14]

3.4.1 什么是自主創新？

狹義的“自主創新”是指可以產生自主知識產權的創新，又稱為“原始創新”；廣義的“自主創新”是指通過自己的努力取得的創新，包括“原始創新”、“集成創新”和“引進消化吸收再創新”，但真正的自主創新是指嚴格意義上的自主創新，其他兩種都是在別人的基礎上做的改進。

3.4.2 什么是自主知識產權？

“自主”知識產權，并不是一個嚴格的法律概念，一般可以理解為，指自己創造完成的智力成果，依法取得的、不受他人制約的知識產權，如專利權、版權、商標權、商業秘密權等。“自主”知識產權應具備以下3個條件：所創造的智力勞動成果，應滿足某項知識產權法律保護客體的全部法定條件；依法履行了取得該項知識產權的必要的法定程序；以及在該項智力勞動成果中，不存在受他人知識產權制約的情況和因素。

1李順德.WTO、知識經濟與知識產權.知識產權文叢（第四卷）.北京：中國政法大學出版社，2000.

2國際時事經濟參考報[微博]2013-07-30：美國修訂經濟統計方法將使其GDP擴大3%.http://news.qq.com/a/20130730/ 000804.htm.

3鳳凰財經.知識產權將納入新GDP核算經濟總量料大增萬億.2014年07月02日.http://finance.ifeng.com/a/20140702/ 12643570_0.shtml.

4李順德.知識產權貿易與知識產權產業.對外經貿實務，2007，（11）.

5世界知識產權組織.版權產業經濟貢獻調查指南.2013.

6李順德.論文化產業發展與知識產權.中國出版，2012，（15）.

7李順德.虛心學習外國企業保護知識產權的經驗.西安交通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06，（5）.

8丁濤.富士康向谷歌出售專利底氣何來？中國知識產權報，2014年5月21日.

9李順德.跨國公司知識產權戰略.中國知識產權報，2005年4月13日.

10 CNN.蘋果和三星的專利之戰回顧勝負各半.http:// www.chinadaily.com.cn/micro-reading/dzh/2013-08-09/ content_9809897.html.

11網易科技.還原華為反IDC壟斷案，勝訴背后的反思. http://tech.163.com/14/0309/08/9MSOU LUB00094ODU.html.

12李順德.自由貿易協定（FTA）與知識產權國際環境.知識產權，2013，（10）.

13李順德.知識產權保護與防止濫用.知識產權，2012，（9）.

14李順德.理解自主知識產權.中國工商報，2002年12月12日.

李順德中國社會科學院法學研究所研究員、教授、博士生導師，知識產權法研究室原主任，中國社會科學院知識產權中心原副主任，現兼任中國科學院大學人文學院法律與知識產權系主任、國家知識產權專家咨詢委員會委員、中國知識產權研究會副理事長、中國知識產權法學研究會副會長、中國世界貿易組織研究會學術顧問、中國法學會世界貿易組織法研究會副會長、中國科學技術法學會常務理事、國家社科基金法學學科評審組專家、國家自然科學基金委員會管理科學學科評審組專家。E-mail:lishunde@ucas.ac.cn

Intellectual Property Right Strategy: The Important Starting Point for Innovation Driven Development

Li Shunde
（University of ChineseAcademy of Sciences,Beijing 100049,China）

In the era of economic globalization,intellectual property rights（IPR）become important wealth and intangible assets.It has been included in the national economic accounting,and has become an important resource and support for the development of market economy.Merging into the economic development is the main trend in the development of IPR.IPR trade has become an important form of management.As an important part of enterprise management,IPR is an important tool of market competition.The development of service industry also posts the new task on the use of IPR.From the height to improve national competitiveness, we should strengthen the awareness of IPR,prevent IPR risks and the abuse of IPR,strengthen the innovation and our independent IPR.

Intellectual Property Right（IPR），strategy，innovation，development

10.3969/j.issn.1000-3045.2014.05.003

*修改稿收到日期：2014年8月31日